“嗯,夫人已經起來了,打發我來瞧瞧,若是姑娘、少爺們起來了,便請了去靜水院吃早飯,若是尚未起來,夫人說讓姑娘、少爺們睡到自然醒,也不必提前叫醒。”


    那婆子答:“哎喲,這有些不大合規矩呢。”


    碧羅笑答:“夫人說姑娘們能留在家中的時日不會太多,自然不必太拘著,而少爺們年紀尚小,大點再學規矩也不遲。”


    她跟在張桂花身邊比這些人早太多,自然知道張桂花心中所想。


    張桂花心中覺得虧欠自己的閨女們太多,總想趁著她們出嫁前多多補償。


    而少爺們的話,老爺主張放牛吃野草,隻每日叫人送去書館念書,每日也隻是問一問他倆的功課可做完了,先生留了什麽作業,若他們能答得出來,張桂花便撒手不管,由著他倆去折騰。


    左右,先生第二日是會檢查他倆的功課。


    碧羅坐在那小屋裏吃了一盞茶,聽到小丫頭來告訴她,姑娘已梳洗好了。


    她這才隨小丫頭去了正房那邊。


    “給姑娘請安了。”碧羅幾個的規矩十分不錯。


    劉稻香示意她起來,笑問:“今兒早上吃什麽?昨兒晚上貪嘴吃太多,剛起來尚不覺得餓。”


    碧羅乖巧地答:“夫人昨兒就吩咐廚房了,隻讓煮了些清淡的小米粥,再配了些小醬菜,另外蒸了些小湯包。”


    劉稻香點點頭,想著即然起來了,到不如給自家娘老子請個安,再陪她說會兒話。


    她帶了丫頭們出了鳴翠館,經過香嫣閣時,見靜水院的小丫頭還候在門口,凍得瑟瑟發抖。


    她瞧見了,便說了一句:“由著她去吧,你也別在這裏候著了,錯過了吃飯的時辰,她自會叫廚房裏的人再準備,昨兒她和我那兩個弟弟,在我那屋裏鬧到三更才回屋睡呢。”


    碧羅聞言招手示意那小丫頭去了書香齋那邊,去把另一個小丫頭給叫回來。


    “姑娘,先前,二門處的婆子進來回稟,說是有位自稱是夫人妹妹的兩女子上門尋親,不過,聽婆子說,那分明就是兩個女叫化子。”


    “啥?”劉稻香覺得今天肯定是醒來的方式不對,都指揮使府門前,竟還有人訛上門來,她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聽說,往年端親王府門前就被訛過,是說他們祖地來的老親戚,往上算都出五服了呢,還說自己是才十歲的世子的玄孫呢!”


    “都出五服了?也就是說都隔了九代了?”劉稻香有些傻眼了。


    心中不由嘀咕,莫不是真來了什麽她娘的族妹之類的?


    碧羅許是猜到了她所想,又道:“聽夫人說,她們這一支早就離了祖地,當初落腳的地方住了三代後,又搬去了別的地方,到最後,隻剩下這麽一支遷到了青州。”


    “照你這麽說,還真不像是族親尋上門,也對,真要是,也是去找我小舅舅,哪裏會舍近求遠,千裏迢迢跑來京城。”劉稻香不由覺得好笑,當真是無知者無罪。


    兩人說笑著來到了靜水院,先給張桂花請了安。


    內院的主子們尚不知,劉府大門口鬧得快炸了鍋。


    那守門的得了令,帶了小廝拿了丈二長的大木棒,一臉嚴肅的開了大門,八個小廝魚貫而出,在大門的兩側規矩的排好。


    “夫人,婢妾,婢妾怎麽覺得事兒不對勁啊。”


    “怕啥,我又沒說謊,這裏是都指揮使府,南平街上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他們就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人的。”另一個女叫化安慰那個自稱是婢妾的人。


    那守門的人聽了,心中冷笑不已,死到臨頭了,竟然還想裝,手一招,對兩側持棒的小廝吩咐道:“夫人明令,老夫人不曾給她生過妹子,也不知哪裏來的叫化子,公然訛到我都指揮使府上來了,來人,給我將這兩叫化子給趕出去。”


    小廝們聞言,拿著大人胳膊粗的長木棒狠狠地敲著地麵,隻待守門的發出號令,這粗木棒就會往這兩人身上招呼上去。


    那個瘦一些的女叫化忙往另一個身後躲,嘴裏還道:“夫人,你不是說這府裏無人不識得你麽?怎麽你才回去幾個月,這些人就不識得你了。”


    “哼,你個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那被推到前麵頂鍋的女叫化,猛的掀開頭上包的布巾。


    身上雖又髒又臭,好在那張臉還能辨認。


    守門的一瞧,都快哭出來了。


    奶奶個熊,怎麽這禍害又回來了。


    “喲,原來是黃夫人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黃夫人上門有何貴幹?”守門的早不是以前那個能做主的,這個是張桂花後來提拔上來能主事的。


    來的還真不是叫化子,而是落難的劉小蘭跟她的娃,而稱婢妾的那個,正是當年服侍劉齊氏的那個金釵。


    劉李氏嫌棄金釵是劉齊氏用過的,規矩也不好,老不安分。


    正好劉小蘭去奔喪時,眼紅劉李氏得了金釵當小丫頭,鬧騰著非要了金釵去服侍自己,結果,沒服侍上三個月,就爬上了黃家少爺的床,就這樣,劉小蘭才用了三個月的丫頭,變成了自己的好姐妹,家中的二姨娘。


    “沒錯,還不快些讓我等入府去,你若不讓我進,信不信我在這裏鬧得滿大街都知道。”劉小蘭在府裏住過幾個月,早就摸透了這樣的大家門戶,最最要緊的就是臉麵。


    那守門的雖瞧不起劉小蘭的下三爛的手段,但也不好真的讓她繼續在大門口大吵大鬧,看看這時辰,要不了多久,這南平街上就會車來車往。


    ......


    再說張桂花見了自己的二閨女,心中即歡喜又有些鬱結,隻是強顏笑道:“我兒起來了,快些來娘身邊坐,衣服穿得可還厚實,我瞧這天怕是要下雪了,院裏備的銀絲碳可還夠?”


    “娘,哪個不長眼的,膽敢疏忽了我們。”劉稻香不由笑得眉眼彎彎,她知是自家娘舍不得自己出嫁。


    “你呀,打小就像個老大人,啥事都想得很清楚明白,知道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也是娘操心最少的一個,轉眼間,我家二閨女也長大成人了,娘心裏當真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張桂花一想到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軟乎乎的肉塊,不過眨眼間,就已出落的婷婷玉立,再過不了幾月,就要雲英出嫁了。


    劉稻香覺得自己的娘有些恐慌閨女出嫁,摟著她的胳膊安慰道:“娘,您放心好了,閨女我就算嫁人了,也還是您的親閨女,這輩子是,下輩子也是,待娘老了後,我與姐姐就帶著自己的崽女、孫子們天天來鬧騰您,到時,您隻怕會嫌閨女們回娘家太勤快了呢。”


    張桂花的心房軟成了熱奶油,笑答:“我還巴不得你們天天回來呢,對了,平王府那邊已經請欽天監合過你倆的八字,說是天作之合,上佳良偶,我到覺得,你倆的緣份是命中注定的,早早的你倆就相識了,娘原先還擔心你會盲婚啞嫁,一想到如此,我心中就老不痛快,睿郡王與我們常年往來打交道,也算是知根知底,更是自你倆相識起,處處都遷就於你。”


    張桂花心裏很欣慰,她覺得女子嫁個能包容自己的男人,是最幸福不過的事,這是傾全家金銀都買不到的。


    “娘!”劉稻香咬咬下唇,鼓了鼓腮幫子,道:“能做您跟爹爹的閨女,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若非有張桂花與劉三貴的勸慰,她很有可能鑽了牛角尖,而錯失原本該屬於自己的好姻緣。


    張桂花伸手把她攬入懷中,笑道:“我就知道你定是問清楚了,往後你與睿郡王相處,但凡有想不明白的,又或是不懂的,隻管與他攤開了說,夫妻相處之道有很多種,娘看睿郡王那性子,你還是直白的與他才好。”


    蘇子燁在旁的方麵稱得上是大智,唯獨在情感上十分懵懂,她的這二閨女心性又比旁的姑娘家老練、穩重許多,若是兩人都憋在心裏不說,張桂花覺得兩人日後還會鬧出許多頭痛的事。


    “娘,我記得呢,您與我說過,夫妻不該相敬如賓,賓乃客,夫妻之間怎麽能像待客一般有禮而客氣呢,終歸是要在一起吃飯睡覺。”


    她不嫌他打嗝,他不嫌她放臭屁......


    張桂花聞言笑得十分開心。


    她很感謝老天給她送來這些孩子們,每一個她都樂嗬嗬的捧在手心裏疼著。


    “夫人!”進來的織錦臉色有些難看。


    劉稻香眨眨眼,問:“可是早飯備好了?”


    織錦瞬間又恢複了笑意:“可不,姑娘的花嫁之期已定,夫人最近吃飯都不香甜了,姑娘,你可得好生哄哄夫人才行。”


    劉稻香回頭看向自家娘親,笑答:“我剛才已經哄了,娘,你可得多吃些飯才行,你閨女我出門子那天風不風光,全靠你這個當家主母的得力操辦了。”


    “混說什麽,娘還能虧了你不成?”張桂花伸手拍了她後背一巴掌,心中的那點鬱結,因為自家二閨女的話而灰灰湮滅。


    最兒油膩的點心吃太多,早上最適合吃點清粥小菜清清腸胃。


    飯後,又飲了一杯溫茶。


    劉稻香見張桂花連吃了兩碗養胃的小米粥,這才放下心來,她放下茶杯,朝憋得快得內傷的織錦眨了眨眼。


    織錦這才回稟道:“夫人,先前上門來的,不是訛上門的女叫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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