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地不打把傘出來。”蘇子燁伸手替她拂去帽沿上的雪花。


    劉稻香俏皮地眨眨眼,含笑答道:“急著到夫君身邊來。”


    蘇子燁雖不再言語,但他的嘴角微微翹起:“走吧,一起回家。”


    兩人擠在一把紙傘內,相攜而去。


    遠遠的,重華宮一處拐角,露出一大紅裙角。


    “公主,該回府了。”烏珠伸手扶住她的左臂。


    金鑲玉苦大仇深地拿眼神紮著劉稻香的背影,道:“烏珠啊,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說,我還有機會嗎?”


    蘇子燁與劉稻香之間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阻隔了外人的闖入。


    烏珠低頭不語,沉思片刻,道:“公主,你與世子成親數載,卻一直無所出,奴婢擔心......”


    “我不心悅於他,他見了我也未必心生歡喜,我的心上人,隻有他......”金鑲玉眷戀地看著遠處的身影,隻是那親膩、體貼的動作,卻隻能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不管如何,劉稻香與蘇子燁如今是好得蜜裏調油,金鑲玉隻能躲在暗處羨慕、嫉妒、眼紅罷了。


    在回府的路上,劉稻香得知當今皇上已知道此事,蘇子燁與當今皇上以及幾位重臣商議了許久,才得了一套可行的方案。


    劉稻香順嘴提了提她與劉芷菱的打算。


    蘇子燁伸手輕輕將她攬入懷中,道:“娘子願意怎樣做,為夫都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劉稻香低頭淺笑,道:“我雖識得些貴夫人,但真要比交情,還是娘更得力,回去後,我打算與娘提提這事,聽聽娘的想法。”


    蘇子燁覺得這事運作得好了,未必不能是件名利雙收的好事。


    回了平王府,兩人相攜去了錢側妃所在的玉梨院。


    到了大雪紛飛的日子,玉梨院裏梨樹如同鑲滿了銀針,厚厚一層銀針倒豎,煞是好看。


    兩人在東廂房裏尋到錢側妃,不知她在找什麽東西,大冷天的竟叫她累得滿頭大汗。


    見到兩人過來,招呼道:“你倆且去堂屋坐會兒,我等下就過來了。”


    蘇子燁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帶著劉稻香去了正屋裏烤火。


    錢側妃還真如她所言那般,很快就過來了。


    劉稻香迎上去扶了她上坐,笑道:“娘,你在忙什麽呢,叫丫頭、婆子們動手就是了。”


    “那屋子是燁兒小時候住的地方,隻是六歲後便搬去了他如今的金柯院裏,他搬過去後,我便叫人把東西都給收拾起來,這一收拾啊,便過了快十七、八年了。”錢側妃想起蘇子燁小時候那皮實的樣子,不由會心一笑。


    “聽說你大姐姐生了,我才想起燁兒小時候用過的一些東西,便叫人又重新歸重了一番,把一些留不了的陳年舊物挑出來,該扔的扔了,該擦洗的也要擦洗一番。”


    錢側妃說到這兒,看向坐她身邊的劉稻香,拉起她的小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得十分溫婉,道:“好歹是你的親姐姐,我這做婆婆的也要給你做些麵子的,今兒從裏頭挑出一把鑲瑪瑙的銀鏡,洗三那日,你帶去給你娘家小侄子。”


    劉稻香不感動是假的,心裏越發想對錢側妃這個正經婆婆好了。


    “我家小侄子必定會很高興的。”


    “哎喲,我的傻兒媳,那是給收生姥姥的,還有一對金麒麟,那才是給你侄子的。”


    劉稻香聞言傻眼了,要知,在現代也就是有地方小娃娃出生三日,設“三朝酒”宴席招待親朋的,至於洗三到是不曾見過。


    錢側妃瞧她那一臉懵樣兒,轉念又一想,自家兒媳出自鄉下,聽說後來又搬至青州,最後被劉正信尋到而舉家遷至京城,她估摸著劉稻香不曾見識過。


    便與她又細細說了一遍。


    洗三這一日,劉稻香是需要準備數顆雞蛋,最好是一百兩百顆這樣的,還要準備好紅糖,油糕,以及給小孩子的衣服、鞋襪。


    然後才是供奉了瓊霄娘娘、雲霄娘娘等為首的十三位娘娘,由收生婆婆上香叩首後,才會正式洗三,稱之為添盆,這時候親戚們就要添清水,棗子、桂圓、板栗,金銀錁子又或是金銀首飾等。


    然而,洗三之一日親戚們來添的各類物什,無論是金銀錁子還是頭麵首飾,又或是雞蛋、油糕、桂圓、板栗等物,全都一股腦兒都讓收生婆婆給全兜走了。


    “這是洗三?”劉稻香將信將疑,聽得一張小嘴合不攏。


    錢側妃道:“這還不止呢,什麽桂花缸爐,破邊缸爐,香燭等物,她都要給你全兜走呢。”


    劉稻香一時傻眼了,後轉念又一想,勳貴世家多好講究,又極愛麵子,添盆的東西肯定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娘,兒媳受教了,回頭我再多準備些金銀錁子之類的。”


    錢側妃笑著擺擺手道:“你也不必準備太多,一兩對即可,又或是銅板子一把,更何況那些個油糕,雞蛋之物也是要給她兜走的。”


    劉稻香算是聽明白了,這從裏到外最大的贏家就是那個勞什子收生婆婆。


    隨後,她又與錢側妃提起了捐銀一事。


    錢側妃坐在那裏眉頭輕攏,沉吟了一番後,方才道:“好在你這事做得還算穩重,若是一個弄不好,一頂反了的帽子扣下來,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劉稻香心暗道,果然是如此,在這皇權至上的古代,什麽事都不能太出風頭,否則,槍打出頭鳥。


    “可兒媳已經與順妃商議了這事,再說,兒媳也沒有想過要一人獨占此功,就是看著難民們想盡點綿薄之力。”


    錢側妃搖搖頭,道:“我並無責備你之意,若我們不行善,隻怕金龍椅上的那位會認為我們太過薄涼,若行善卻又不能叫那位心生忌憚,你即與順妃商議了,想來她是會與皇後請示,皇後不敢獨自居功,自會與太後相商的。”


    說到這兒,她又頓了頓,道:“明兒我遞個牌子進宮,等下我也會送信去相處得好的幾家,你娘家那邊莫要落下了。”


    劉稻香點頭應下,道:“兒媳自是曉得。”


    錢側妃與她相視一笑,兩人定是要將各自的娘家親戚們都捎上,如此一來,再加上宮裏幾位帶頭的以及她們的娘家人,少不得這京裏的權貴們能有一半參與此事。


    臘月二十六這一日,劉稻香回了趟娘家,與張桂花以及劉三貴商議了此事,張桂花本性純良,又因早些年吃過不少苦頭,清楚老百姓們遭了這災後,那日子不知得多難過,自是主張捐銀子的。


    劉稻香又親自去了劉秋香家,她去的時候,黃夫人正在拿了雞湯勸她喝下。


    黃夫人見她來了,忙把湯碗放下,對劉稻香道:“郡王妃怎地今日來了,快些請外頭坐會兒。”


    “無妨,我就是心中惦記著我家小侄子,想著今兒無事,便又跑來瞧瞧他。”劉稻香笑著行至劉秋香的床前,又問:“大姐姐,怎地不吃東西?”


    劉秋香尚未說什麽,黃夫人已抱怨道:“你快好生勸勸她,這剛生了娃兒得發奶,怎能不多吃些進補的湯水呢。”


    “娘,我,我實在吃不下。”劉秋香有些不好意思,自家婆婆帶著丫頭們忙前忙後,就隻為了讓自己多吃一口,可她實在是吃不下去。


    劉稻香瞄了一眼那碗雞湯,上頭浮了厚厚一層金黃的雞油,心想,換了是她,這麽油膩膩的一碗湯,她定是喝不下去的。


    思及此,她轉頭對黃夫人笑道:“親家母,您有所不知,我大姐小時候吃得苦多,肚腹不大好,吃不得太油膩的,叫下人們把這上頭的雞油濾掉即可。”


    劉稻香又轉頭勸劉秋香:“親家母可是真心疼你,我瞧了不知多歡喜,雖說吃不下,但濾掉那油沫子後,你權當是喝水好了,可不興餓著我的乖侄兒呢。”


    黃夫人原本因為劉秋香的不妥協,心中已生出一絲不痛快,又憐惜她才生產身子虛弱,便不計較。


    聽得劉稻香的話,她心裏的那點不痛快早已散去,也跟著道:“卻是我疏忽了,往後,你若是想吃什麽隻管道來,坐月子可是第二次養身子,若月子沒坐好,將來可是會有一身病痛的,我也是頭會做奶奶,很多事也不大懂,又因平日不怎麽住一起,你的許多習性也不大清楚。”


    劉秋香見自家婆婆說話柔軟下來,便也跟著道:“是我不該與婆婆置氣的,您說得很對,也是為我打算,我卻是有些不識好歹了。”


    這時,已有小丫頭把濾了雞油的雞湯又重新端進來,劉秋香雖然還是有些討厭那上麵浮著的油珠子,但好歹勝過先前那浮著的,厚厚的一層雞油。


    她端起雞湯眼一閉,咕碌、咕碌一口氣喝下了。


    黃夫見她喝了,是真心的高興起來,這下,她家乖孫孫的飯飯有著落了。


    劉稻香見此,方才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


    劉秋香到是很爽快,答道:“你隻管把那些物什運來,正巧我兒才出生,我想為他積些福德,即是為了那些難民所做,旁的我又使不上力,這縫製的東西便分文不取,省下的銀錢,正好可以再多添些這物。”


    黃夫人的夫君,早在劉三貴等人入國子監時,他已經過殿試入了翰林院,如今在翰林院裏當差。


    她在一側心中微微一動,即然是好事,又驚動了那宮裏的順妃娘娘,想來這事情不一般,如此細思一番,隻聽她在那裏說道:“不如,我家也摻上一腳,雖說不如那些高門大戶能拿得出手,但好歹也是能出些糧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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