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門,陸央央就拉住她說:“你去哪裏了?隔壁歡裕戲班子又讓人來,班主說他做不了主,得讓你自己過去看看,聽說班主氣的不輕,但是還是說去留都得你定奪。”


    “讓他們滾蛋!”


    陸央央看著她的背影,一個人站在風中淩亂,有師姐路過聽到,陰陽怪氣說道:“哪個惹了她哦,吃嗆藥了啊。”


    嘴上過過癮,最後班主叫丫鬟來喊人,說歡裕帶人在隔壁的酒樓等她。


    挽月還是去了,隻不過出門前陳小蓮也站在那裏等她,有些不自在:“班主說不放心你一個人去,讓我跟著你一起過去看看。”


    挽月也沒有其他想法,隨意點頭:“那就一起去吧。”


    隔壁歡裕戲班子也算十分有誠意,班主親自帶人來不說,還帶了酬金,幾個人好說歹說,意思是想把挽月挖到他們戲班子裏去。


    挽月心思不在這,一直擺手:“大嫂子,我真的不是這種人,跳槽這種事我還真幹不出來,京城折子先生起碼有三千人,你們要不再挑挑?”


    歡裕班主娘子執意說道:“我是真的欣賞你構思能力,希望能做你的伯樂。”


    陳小蓮在一旁喝著茶,一直一言不發。


    挽月完全心不在焉:“我還有別的事,先告辭了,有什麽事明兒再說吧。”


    見挽月如此敷衍,歡裕班主的娘子有些不高興,陳小蓮見狀急忙站起來,端了一茶杯道:“小蓮以茶代酒,替挽月給您賠不是,這挽月向來心高氣傲,您也別往心裏去。”


    陳小蓮這麽一說,那娘子更加不悅,皺著眉頭道:“心高氣傲就能對長輩這麽無禮嗎?我們也是真心欣賞她的才能,所以才屢次提出邀請。”


    “她哪有什麽才能呀。”陳小蓮歎了一口氣:“不瞞您說,我是覺得您真心好,才願意把這些事情告訴你,挽月她雖然寫戲本,可時常都是花錢找民間話本先生代寫。”


    娘子一聽,眉頭擰成了一條繩,八卦之心也倏然升起:“確有此事?”


    “我可不敢欺瞞嫂子。”


    “你仔細說說。”


    這時門外挽月忽然大喊:“陳小蓮,走了!”


    “就來。”陳小蓮應完說:“明日我去拜訪班主的戲院,到時候再一一說來。”


    “好。”那大娘子獨自起身親熱的送到門口。


    等陳小蓮走出門,挽月狐疑的掃了她一眼:“你在裏頭幹嘛呢?”


    “給你道歉啊,畢竟人家歡裕一番好意,對了,你今日怎麽魂不守舍的?”


    挽月睨了她一眼:“沒事,回去吃飯了。”


    挽月還在氣頭上,隔日,劉玄玉穿了那件玄色的衣裳來找她。


    挽月正在寫戲本,頭也不抬:“旁邊後門都開著,趕緊走。”


    那屋外開始狂風大作,她話音剛落,便電閃雷鳴,轟隆隆的開始落雨,想來,便是入秋後的最後一場大雨了。


    劉玄玉跨步走了進來,問道:“你這衣服做的剛剛好,很合我身,怎麽知道我尺寸的?”


    “抱多了不就知道了唄。”


    挽月漫不經心的回話惹得劉玄玉麵紅起來,裝作不經意的坐了下來:“生我氣呢?”


    “怎麽敢生劉少爺的氣呀?”


    “挽月,對不起。”說著,劉玄玉伸手拉住她:“是我不對,冷落了你。”


    挽月冷笑了一聲:“哪個需要你陪,哎呀別在這妨礙我,你想熱情便熱情,想冷淡便冷淡,把我當作什麽人?”


    “我就是太生氣了。”


    “你生氣什麽?生氣就任由倒酒女投懷送抱?”


    劉玄玉一時語噎,可又不願意說出來,怕挽月不知道怎麽解釋,或者解釋出來的並非他所要,又讓自己陷進更大的火氣裏。


    便扯了個小謊:“換別的女子肯定都黏我,偏你不會,空了一天還和陸央央出去。”


    竟是這個原因,挽月停住筆,哭笑不得道:“你也太能吃醋了吧,是央央約了我出去做新衣裳,你身上這件就是那個時候訂做的呀。況且我這幾日實在是忙,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班主說過半月皇上會微服下來看戲,指明歡裕和宜昌,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要是一戲成名,奪得皇上歡喜,那以後好處可是多了去的。”


    “難怪我聽人說歡裕班主這幾日一直來找你?”


    “嗯,皇上就看兩場,所以歡裕和宜昌鉚足了勁寫新戲呢。”


    “你這戲本快寫完了?”


    “對啊。”


    劉玄玉看她沒有了剛才強硬的態度,自發挪過去,揉了揉她的肩膀:“我就是吃醋所以才生的氣,那日在醉仙樓我喝了點,有點拎不清事,你也別怪我,我們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挽月歎了口氣,語調也柔下來,她知道劉玄玉為著什麽,便主動提及那晚之事,“那日是央央偏要拽我去看皮影戲,好巧不巧碰到了顧修然,天色晚了,他才叫馬車送我回來的,車上沒別人,就我自己,你了解我不會騙……”


    挽月一偏頭,他就吻了上去,後麵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了。


    待了許久,劉玄玉前腳剛走,後腳顧修然就來了。


    兩人正好錯過,誰也沒看見誰,自然也沒看見對方穿著,居然都是那件從雲紗紡定做的玄色衣裳。


    挽月正奮筆疾書,聽到外邊有人傳,說是顧修然來了。


    “不見,忙著寫戲本呢,誰來也不見。”


    顧修然淡然的笑了笑,似乎是習慣了。不過一旁的丫鬟卻怎麽也感覺不對勁,這身衣服,怎麽跟剛才劉玄玉身上的十分像。


    幾乎是一模一樣。


    曆時一十三日,挽月終於是把戲本寫完,出來時兩個眼睛像被人打腫,黑色眼圈尤為有喜感。


    丫鬟敲門進來拿戲本:“姑娘總算起了,班主要我把戲本拿過去呢。”


    “這麽早就派人過來啊。”挽月伸了伸懶腰,回屋把戲本送到丫鬟手上:“你是新來的嗎?怎麽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


    那丫鬟低著頭:“是啊,昨日新來的。”


    挽月心裏有一絲奇怪,到底也沒有多想,把戲本放在了她手裏:“也好,那我去睡個回籠覺,你跟班主說一聲。”


    等丫鬟走了,挽月當真睡了一整天。


    戲園子開始排練,這次不同往昔,是皇上帶著最寵愛的萬貴妃親自下來看戲,若是看上哪家的戲,必定會欽點提名,從此名聲不僅大振,還會得到許多賞賜。


    千載難逢的機會,每個人都必定會拚勁全力。


    所以練戲的人都十分緊張,尤其是演夢娘的陸央央,從早練到晚,好幾次閑下來的挽月想約她出去逛逛,都被回絕了。


    這緊張的氣氛一直延續到皇上來的那日,許多宦官,富商,紛紛前來,將宜昌圍得水泄不通,不僅想來一睹萬貴妃的芳顏,更是想在皇上麵前表現自己。


    挽月坐在一樓西側,劉玄玉在她身後殷勤的捏肩:“別緊張,得先看了歡裕戲班子的戲。”


    “倒也不是緊張,就是心口有點悶得慌,嘖,總歸還是有些緊張吧。”


    劉玄玉正要說什麽,餘光便看見顧修然坐在斜對麵,目光時不時往這裏瞥,被他發現了,也隻是有禮一笑,接著把玩手中的折扇。


    他就挑起眉,捏起挽月的下巴便親了下去。


    挽月極度嫌棄的推開,用手背狠狠擦了擦唇,擰眉道:“你偷親我就算了,舔什麽,都是口水!”


    後麵匆忙跑去給皇上送糕點的小廝聞言腳步一絆,整個盤子撞到一旁的柱子上,踉踉蹌蹌的跑走了。


    挽月忍俊不禁:“你看把人家嚇得。”


    “可不要誣賴我,分明是被你如此豪放的言語嚇得。”


    鬥了兩句嘴,等鑼鼓一敲,交頭接耳的眾人不約而同的靜聲。


    那戲台上人一出,伴隨一句:“奴……來了。”緊跟著落入大家眼簾的,是一襲華麗的青衣,粉墨登場的花旦,低眉,又是掩麵嬌羞,看的人心忍不住跟著飄蕩。


    劉玄玉其實對戲沒什麽特別的喜好,剛開場眼神就回到挽月身上,卻見她緊鎖眉,問道:“你怎麽了?”


    “這人裝扮有點像夢娘。”


    挽月和他解釋了一遍,她寫的戲名為夢娘,從小嚐遍人世冷暖的帝王有一日夢到了夢娘,喜歡上這個溫柔的女子,從此便日日盼在夜裏夢裏相見,等帝王大了些,失眠睡不著,就很少能夢見她了。


    這戲沒有什麽結局,隻是把帝王的情感寄托,與日日期盼,和兩人之間曖昧情愫,展現得淋漓盡致。


    隻見台上花旦一甩袖,張嘴便是優柔婉轉的一句念白:“奴在這混沌夢境,已有許久許久,久到我也不知,今日是何時了。”


    挽月抬起眸,冷意從腳底泛了上來。


    她幾乎是一瞬間僵直了身子,眨也不眨的看著台上的人,周遭的聲音,便一下子就失去了。


    劉玄玉摟著她的肩頭,著急道:“你怎麽了挽月?”


    “這……這是我的戲本!”


    挽月再也忍不住,跳起來跑到了後台。


    而後台也是炸開了鍋,眾人圍著班主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嚷嚷。見挽月一進來,紛紛圍上來:“挽月,你來說說怎麽回事!你的戲本怎麽會讓歡裕的人演了去。”


    挽月此刻也無比想知道,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特別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總覺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陷入了一個龐大的迷局中。


    班主:“好了,事情已經發生了,馬上就要輪到我們上場了,這件事等結束了再來談,央央你去換啞女的妝,我們換演井中花。”


    “班主!萬萬不可!”


    “就這麽定了。”


    挽月捏著拳頭,上前一小步:“班主,我去和皇上稟明這是我的戲本。”


    “不用去了,沒有證據的事,萬一被反咬一口,傷的是自己。”


    可,挽月不甘心,她想不出來,到底哪裏出了差錯。


    等到後台的人匆匆忙忙跑去準備井中花,挽月有些不知所措,一個人坐在箱子上靜想。


    劉玄玉跑進來找到她,大概是知道此事了,什麽也沒說先抱住了她:“沒關係,等結束了,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挽月抱住他的腰,把臉深深埋在他胸膛處,百味陳雜。


    顯而易見,最後是夢娘的故事奪得皇上的喜愛,接連是賜名給歡裕戲班子,又給了許多賞賜。


    一時間,歡裕戲班子門檻就要踩爛了。


    與冷冷清清的宜昌大相徑庭。


    不一會,歡裕戲班子帶人來送禮,說是禮物要雨露均沾,到底是想要來給“手下敗將”炫耀一番。


    挽月剛想站起來質問,卻看到了走在最前頭的人,竟然是顧修然。


    “承蒙照顧,歡裕給大家添麻煩了。”顧修然不亢不卑說道:“前些日子我買下了歡裕戲班子,不過我也是這裏的常客了,要是大家來,隨時歡迎。”


    “卑鄙小人!”有一個師兄氣不過,要不是被同門師兄攔住,怕是已經要衝了上去:“你們居然盜用我們戲班子的戲本。”


    “怎麽能說是盜用,這可是挽月姑娘親自交到我手裏的。”


    挽月聞聲望去,竟是當初那個來找她要戲本的丫鬟。


    原來如此,原來竟是這樣!


    戲園子裏有內鬼,跟歡裕串通後,知道她什麽時候寫完戲本,所以安排了人過來拿走了戲本,但奇怪的是,宜昌最後也用了這個戲本,這其中原委,她還是想不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班主看著挽月:“是你給她的?”


    挽月還沒說話,就被陳小蓮打斷:“剛才不說話不就默認了嗎?我看呀,是她心裏喜歡上顧修然,然後才把戲本悄悄給了隔壁戲班子,想讓他們在皇上麵前贏我們。”


    陸央央在一旁哭得最傷心,她準備了許久,瞬間化為了泡影。


    “我沒有,是那個丫鬟假扮宣昌的人!從我手裏騙走的戲本!我和顧修然沒有任何關係,再說,這麽做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


    可是她的解釋顯得蒼白,這戲本確實是自己給到那個女子手中的,她現在,連陷害自己的人都不知道是誰。


    “好處?誰不知道大家都不喜歡你,你能不懷恨在心?而且你敢說你和顧修然沒有什麽?”


    “就是,誰不知道,顧家公子可喜歡你,天天都要來看你。你倒好,為了他把戲班出賣了,戲本從你手裏出去的,不是你還能有誰?”


    挽月不耐煩的回道:“戲本之事我也是被陷害!今天這一切,我也想不通,可班主對我有情有義,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還有,這戲本雖是我給的,可我以為她是戲園子的人才給的,說我和顧修然有染,也要有證據不是?”


    這時,顧修然卻忽然開口:“挽月,不用多說了,這次的事,你做的很好。”


    挽月愣住,那如月光般冷白的寒意,瞬間席卷她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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