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鱉龍潭怎麽有人來?”陳三娘還未跑過來,紅線站伸長了脖子,隨著牛車下了坡,遠遠見得鱉龍潭周圍圍了十數個江湖打扮的人,拿著漁網、水桶、鏟子等在潭裏打撈。


    紅線還想再看,陳靖之喊了一聲,讓車夫趕快,到得橋上的時候,三娘已是跑過來了,陳靖之將她一把抱起牢牢坐在牛車上。車夫不禁感歎一聲,好功夫。而牛車經過解厄橋,橋下許多人都是看了過來,見著牛車往村裏去才是不再理會。


    陳靖之昨天已經預料到必定會引來不少人,心中已經在準備應對方法。沒有多久,牛車到了紅線家中,外間泥地裏擺了幾張凳子,村正、族長等人都是坐著,見了牛車回來,有幾個人不禁站起身來,遠遠見著滿滿一車財貨,麵上震驚又是豔羨。


    陳靖之下了牛車,上前朝著諸人拱手施禮道,“小子陳靖之,見過村正、各位族老。”


    “你姓陳?”村正還未發言,族長吹了吹胡子瞪著眼睛發問,隨後鎮定下來,陳姓是大姓,姓陳也不奇怪。


    “小子幼時為家師收養,故隨家師姓陳,多年來一直隨師雲遊四方,苦學醫術。”陳靖之微微一笑,眉頭挑了一挑,他此話沒有半點虛言。他未記事時便是被自家恩師陳朝元收養了。


    “哦哦。”


    族長陳恩點了點頭,目中亮晶晶,村裏麵從來沒有郎中,若是能留下此人必有裨益。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正要發問的時候,陳桐已是快聲打斷,道,“陳公子,你既然已經康複痊愈,我看你現在不如就家去,免得令師擔憂。此地之事你也不必憂心,劉氏是我陳氏之人,族中會為她安排的。”


    “滴水施恩當湧泉相報,救我性命,肝腦塗地也不為過。”陳靖之猜到他來意,語氣有些傷悲,“劉婆婆今命懸一線,兩個幼兒年幼無助,我既受此深恩,焉能坐視不理?”


    族長等人不由動容,知恩圖報,君子之操守。


    “救命之恩可報,師恩不報?”陳桐麵色微冷,沉聲道,“陳君既隨恩師修行,便非我苗竹村人,時百越國常有犯我邊境,恐有心之人欺我,汙我陳氏私納流民。”


    “私納流民?”族長等人微微一驚,卻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私納流民可是重罪。”一位年紀頗大的族老皺眉看去,牙齒都缺了一半,說話不是十分流利,他有些可惜說道,“陳君,你既然已經痊愈了,我看還是先家去,他日拿了文書印信再來。”


    其他幾人原本有些動搖,可是聽到私納流民四個字已經慌了,一旦坐實,可是要監禁連坐的。


    “陳君,怎麽會是流民。”紅線十分著急,她本就有些潑辣,此刻跳了出來大聲嚷道。


    “婦道人家哪裏有拋頭露麵的?”族長哼了一聲,麵有怒氣,婦人出麵還是雲英未嫁的小丫頭都是十分丟人的事情。當下把紅線、陳三娘都是趕了進去。


    紅線被他吼了一聲,頓時不敢說話,要是說流民,她們母女二人也是逃難而來的,也可算在其中。


    陳三娘也是嚇得不輕,躲在一旁。車夫看到這等情形,連忙就要走。陳靖之一把攔住了他,道,“將這些東西搬進去,我與你結了工錢。”


    車夫看了一看村正等人,看他們沒有阻攔的意思,當下在陳靖之帶領下快手快腳把東西搬了進去,走時陳靖之拋來三十文錢,比原先還要多,心中大喜。他想說幾句感謝之言,可是看了眼前情形立刻跳上牛車,趕著牛車匆匆走了。


    如今人人都是說動了,陳桐也不在乎他多留片刻,而且能留下米糧,以後劉氏喪葬、兩個孩子成長也能省下一些。


    眼見一切都已準備好,陳桐見他還無有動身之意,皺眉道,“陳君,快快離去罷,今日就有外麵的人來了我村裏,聽說是你昨天在這撈了幾尾魚,他們要是久留不去,我這村裏的人都是惶惶不安呀。”


    陳靖之環顧諸人,見他們態度堅決,當下歎息說道,“小子並非不願離去,而是我師父收養我時尚是幼兒,不知人事、不知來處,隻師父告知於我前來此地或許能找到我生身父母。”


    “陳君何必用這謊話搪塞?非是我村中不留人,實在是畏懼官府之威。”陳桐麵上微微有怒氣,“劉氏救你於荒郊,你救她於孽障拳下,實則你已經還報此恩了。一來護佑其身,二來照顧幼兒,三來免於其子陷於弑母的大逆不道之行為。”


    “陳君是哪年出生的?”陳恩卻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劉氏有一子年幼之時被人拐走了,他也是耿耿於懷。而且若是留下一位郎中,以後村裏麵也不必去求齋婆。還有極為重要的原因,陳桐一直想要趕走此人,根本不問自己意見,對自己太過輕視,簡直要架空了自己族長的權威。


    陳靖之聽到此言心中微微放下,他以心通之法從劉氏那處知曉此事,便決定以此事為切入口,他拱了拱手,“小子不知,隻是家師收養我時是十七年前冬日,因此算作十八歲。”


    “你哪裏會有十八歲,看你十五六歲模樣,你若是冒充我陳氏族人,立刻將你扭送官府。”陳桐一怔,沒有想到這一變化,他將劉氏之事聯係起來,確實有些可能,但卻絕對不認可,此人一來就攪風攪雨。


    “麵嫩些也是有的。”陳恩瞬間不喜,這個年紀長相哪裏會有很大區別,他不悅道,“桐侄兒,何不檢驗一番,就這樣疾言厲色,若果然是我那侄孫,那是大好事。”


    “那不是這麽說,不管是不是,都還是先讓官府那邊看了,免得說咱們私納流民。”一個族老對著陳桐使了使眼色,就漫不經心說道。


    “十幾年前之事,如今嫂嫂又已人事不知,誰知真假。”又有一個人嘖嘖道,“嫂嫂手中還有陳醜侄兒的三畝水田,我看還是謹慎一些。”


    涉及到田地,便是陳恩也是有些猶豫了。


    “你說你是我那失蹤的弟弟?”


    諸人忽然聽見一個熟悉又令人厭惡的聲音,紛紛看了過去,見著齋婆帶著陳甲快步走了過來。離著還有數百步,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聽清楚的。


    “陳甲,你這個孽障還敢回來。”族長心中大怒,立刻叫人要把陳甲捆起來。


    “陳翁,何必現在就動肝火?”齋婆皮笑肉不笑,嗓門極大。


    陳恩看了看齋婆,雖是動怒,可是還是陪著笑,不多時齋婆已經走了來。他嗬嗬笑道,“溫仙姑怎麽來了?你可能不知,陳甲這畜牲毆打老母幾乎致死,老朽要用家法將其沉塘。”


    “陳翁,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呀?”齋婆笑了一笑,轉頭一看陳桐,道,“村正,你說是不是?”


    陳甲麵上十分得意,看向陳靖之,冷嘲道,“你說你是我失散的弟弟,你有什麽證據?你的長相和我們家沒有一個人像。”


    陳靖之側目看去,哂然道,“陳甲,你不曾照過鏡子看看你自己?”


    這般一說,諸人忍不住打量他,金魚眼、三角臉,顴骨凸起,弓背如蝦,都是不禁懷疑起來。


    陳甲怒火中燒,生平最不喜歡別人說他長相古怪,當下要發渾,隻是看著齋婆眼睛看來,嗬嗬道,“那天就是你打傷了我母親,你卻冤枉我。”


    “你胡說八道,當天就是你毆打劉婆婆。”紅線扒在窗角,聽到這裏頓時大怒叫道。


    “臭婊子。”陳甲嘿嘿冷笑,要往屋子裏麵,隻是被陳靖之斜了一眼,立刻往後退去。


    齋婆見得火候已足,“我就說裏麵是不是有誤會,怎麽會毆打生母,再是畜牲也做不出來,先把這個人扣住,送去官府才是正經的。”說著撇頭道,“你這後生受人恩惠,反而恩將仇報,你還有什麽話說。”


    此話陳桐等人都是不信的,陳甲劣跡斑斑,昔年吃酒曾把老婆打死,又將女兒賣了,這等人留在村裏就是禍害。但是齋婆這個人村裏人都不敢得罪,當下族長也不太敢出聲。


    “是非曲折豈是你說了算的。”陳靖之望了一眼眾人神情,心中有數,走到齋婆麵前。後者隻覺危機籠罩,情不自禁往後一退。


    “你還要打我不成?”齋婆吃這一嚇,指著陳靖之鼻子破口罵道。


    “你這老虔婆作威作福,別人怕你我可不會怕你。”陳靖之嘿然冷笑。


    說完之後,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從來沒有人敢當著齋婆的麵罵她,這人心如蛇蠍,又愛斤斤計較,以前得罪了她的人不是被蛇咬死,就是半路摔死,邪門得很。而且陳靖之看去除卻眉眼跳脫之外,氣質溫文如玉,沒想到也會這般罵人。


    齋婆氣得渾身發抖,多少年來沒人敢當麵罵她了,手都是忍不住顫抖起來,恨不得殺了眼前之人,“事實勝於雄辯,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毆打救命恩人致死,還想要霸占恩人田產,官府不判你個絞刑不足以平民憤。”


    說罷對著陳恩等人喝罵道,“你們還不把這個狗東西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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