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令這幾日可謂是腳不沾地,忙得嘴角起泡,他看去二十餘歲的年紀,麵上短須有些淩亂。昨夜又發生了民變,他實在是有些熬不住了,才是坐了下來,又命人打了洗腳水,雙腳泡在水中,隻覺得渾身舒暢。


    他身邊一個中年人歎氣道,“世賢,看來確實是走錯了一步棋呀。”


    吳世賢嗬嗬道,“舅舅,不管再如何都已經到了延川縣,我們之前還以為自己得逞,恐怕是鑽進了別人的圈套了。”


    中年人名作範耕耘,他忍不住長歎道,“是我太過心切,以至於影響了世賢你的判斷。”


    吳世賢擺手道,“這件事和舅舅沒有關係,即便我不來,族裏也會想盡辦法安排我來。不過他們一定也沒有想到局勢會如此難堪,否則為了宗族利益也不會把我派來這裏,可以想見族裏並不是讓我來送死。”


    “嗯,還是要想辦法脫身。”範耕耘說完之後,忽然眉頭一凝,對著吳世賢使了個眼色。


    吳世賢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而後就和範耕耘背對著,他嗬嗬笑道,“敢問是哪一條道上的兄弟來訪?還請現身一見。”


    陳靖之原本隻是隱藏了片刻,他自問自己隱身之法頗為玄妙,但是沒有想到被人識破。他原本也不打算因此,隻是為了進來方便。他當下就從梁上躍了下來,穩穩落在地上,看向對方,認真說道,“在下延川縣陳靖之,見過吳縣令。”


    “陳靖之?”吳世賢眉毛豎了起來。


    “原來是陳少俠,朱縣令對陳少俠可是讚賞有加,若是沒有陳少俠出謀劃策,也不可能將天外妖人捉拿。”範耕耘眼角瞥了一瞥陳靖之,嗬嗬笑著,擋在吳世賢前麵。


    “過譽了。”陳靖之微微擺手,恭敬施了一禮,他剛才也聽到了範耕耘和吳世賢兩人的對話,基本可以肯定他們原本是不願意卷入這場戰爭,甚至也沒有預見到這裏會出現民變。


    “哦,原來是陳少俠,百聞不如一見,陳少俠果然武功高強,來了府裏我竟然好無所覺,佩服佩服。”吳世賢語中帶著試探,笑道,“陳少俠快快請坐,剛好下人送來了早飯,還請與我同用。”


    陳靖之笑著道,“縣令大人也不問在下為何暗中來此麵見縣尊?”


    吳世賢淡淡笑道,“陳少俠若要說自然會說,還請入座。”


    陳靖之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鮮菇雞肉粥,目中精光一閃,竟然也有蟲卵在裏麵。此時範耕耘已經為二人盛滿了鮮菇雞肉粥,說道,“還請陳少俠慢用。”


    吳世賢顯然已經餓壞了,迫不及待端起粥。


    陳靖之眼角一掃,看他神情不似作偽,心中一動,道,“縣令大人,在下闖入府裏,縣令大人不擔心在下意圖不軌嗎?”


    吳世賢道,“嗬嗬,我若連這點膽氣也沒有,那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陳靖之掃了一眼範耕耘,這人修為相當於胎光境,而吳縣令本人也是一位修道人,已經入了竅關,想來武功不低,這應該就是底氣所在。陳靖之看他要把粥送到口中,便道,“縣令大人且慢,我有一事請問。”


    吳世賢皺了皺眉,此時腹中確實很是饑餓,當下有些不悅道,“陳少俠有何指教?”


    “縣令大人可知嗜元妖蟲?”陳靖之低聲說道。


    “什麽?這可是惡蟲,在我宋國已經絕跡多年,一經出現就會撲殺。”範耕耘在旁邊神色陡然冷了下來,“陳少俠提這惡蟲是何意?”


    吳世賢不禁放下了粥碗,凝神看去,“陳少俠,還請賜教。”


    陳靖之正色道,“我因送我師弟前去泌陽郡城參加郡試,回來之時買了一匹黑馬,原本是一匹戰馬,但是看去骨瘦嶙峋,又見馬兒腹內汩汩而動,便以藥香引動了戰馬體內的妖蟲,之後發現乃是絕跡多年的嗜元妖蟲。今晨,我心血來潮,便從家中水井打了一桶水,發現水中竟然也有妖蟲蟲卵。”


    吳世賢和範耕耘悚然大驚,不過還算是鎮定,立刻看向了陳靖之。


    陳靖之繼續說道,“我苦思之下,一旦嗜元妖蟲爆發後果不堪設想,可惜我微薄之力,難以建功,苦思冥想隻有來找縣令求援。隻是我又擔心因我暴露了妖蟲,而引得背後之人對我動手,這才冒昧攪擾,實非有心。”


    吳世賢和範耕耘兩人目光觸碰,後者說道,“我如何知道陳少俠所言真假?”


    兩人都是心中大驚,如果是有人在背後做手腳,那這一個陰招確實會害死成千上萬人,一定會打亂宋朝在鎮寧府的布置。


    陳靖之說道,“範先生博古通今,自然就可以去試一試就知我所言真假了,不過還請範先生暗中查探,以免打草驚蛇。”


    範耕耘不僅看向了吳世賢,吳世賢輕輕點了點頭,他立刻就出去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範耕耘匆匆進來,麵色陰沉,在吳世賢耳邊耳語了幾句。


    吳世賢忍不住站了起來,雙手有些顫抖,咬牙道,“現在才發現會不會太晚了。”


    陳靖之看了看他神情,就知道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那麽簡單,他靜坐在座上,看到吳世賢已經有些慌亂了。


    “陳少俠你有什麽辦法?”吳世賢說完之後就是有些後悔,對方隻是一個江湖子,怎麽能夠知曉。


    陳靖之瞥他一眼,凝聲道,“一是立刻暗中傳遞消息前往軍隊,防止嗜元妖蟲進入士兵體內,二是立刻告知道宮,暗中撲殺嗜元妖蟲蟲卵。這妖蟲五日不能進入人或牲畜體內就會自然消亡,我猜測是幕後之人得到了什麽消息,以至於在現在這個時間放出妖蟲。”


    吳世賢悚然,此時鎮定下來,陳靖之所說的兩個條陳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他想了片刻之後,現在殷玄守帶領的大軍正火速趕去鎮寧府,應該就是要提前發動,隻待大軍到了鎮寧府那時候全部沒有任何作戰之力。


    吳世賢神色凝重說道,“陳賢弟,我需要你幫助我前去軍隊麵見殷大帥,將此事詳細告知。不過前去之前,還要陳賢弟陪我同去延川縣道宮。”


    吳世賢這時候連稱呼都已經變了,他帶陳靖之前去延川縣其實並不是完全相信陳靖之所說,而是希望借助道宮的法力查探陳靖之的身份,如果沒有作假,那就可以相信此人,如果真的有假立刻就可以借助道宮的法力鎮殺。之所以先告訴陳靖之為吳縣令辦事就是為了安撫陳靖之,能夠讓他跟著去道宮。


    陳靖之心中稍稍一想,知道對方並不是十分信任,改變稱呼和請托都隻是一種手段,不過他已經決定摻和進來,當下正容道,“還請縣令大人吩咐,我必盡全力而為。”


    “這件事情不容延後,我立刻安排你同我一起去見延川縣伯。”吳世賢說完之後轉身就出去安排車馬,不多時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帶上範耕耘等人即刻騎了快馬奔去延川縣道宮。


    一路上範耕耘手持縣令牌符,沒有任何人膽敢阻攔,到了道宮之後,立刻命人前去請出道宮左右祭令。說明來意之後,兩位祭令雖是不知是何情況,但是縣令在名義上是有資格號令諸神的,他們立刻就去通稟。


    延川縣道宮後山之中,一座寶殿華光閃爍,道道雲光垂下,幾人進去就見一個頭戴王孫冠身著蟒袍的年輕人目光看來。


    延川縣伯上前一禮道,“聽聞縣尊大人前來,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吳世賢還是第一次見到延川縣伯行走人間的化身,他的真身還在神域之中,尋常並不會出現在人間。


    “延川縣伯主掌一方神異,晚輩應該前來拜訪。”吳世賢認真道,“這一回前來求見乃是有重要的大事,必須要請縣伯大人相助。”


    “何事?”延川縣伯眉頭微微皺起,按道理人間掌權和神靈互不相幹,尋常並不會有交通。


    “縣伯大人可知我延川縣水源之中出現了嗜元妖蟲。”


    “這不可能,嗜元妖蟲絕跡多年,早已經被諸方神靈撲殺。”延川縣伯立刻喊道,“縣尊大人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吳世賢卻是十分肯定,嗜元妖蟲的特性不會認錯的,“這便是古怪的所在,方才這位陳少俠發現了嗜元妖蟲第一時間就來告知於我,我無法完全求證,隻好前來告知縣伯大人,並向縣伯大人求證。”


    延川縣伯一道目光投落在陳靖之身上,隻覺一陣宏大光芒將他微微震開,他頓時一陣驚訝表情,而後想要再看卻又恢複正常。他當下皺著眉頭道,“陳公子所言我需要立刻去調取水來查看。”


    說著他坐回神龕上,即刻施法,隻見他一道神光飛出,霎時間飄去天外,不多時他手中出現了十餘缸清水。而他整個人再度回到眾人麵前,麵色驚恐,駭然道,“竟然真的是嗜元妖蟲的蟲卵,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我延川縣?而且出現在了泌水的支流當中?”


    嗜元妖蟲想要殺死對於他們而言不是特別難,但是想要全部拔除難度之大難以想象,尤其是這妖蟲進入了人體和畜牲體內,隻要一個不死,就還會再生。延川縣伯聯想到最近發生的種種事情,有些不寒而栗。


    吳世賢急切問道,“縣伯大人,他們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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