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靛藍,波光似錦緞,霧靄漸褪散,浪兒晃曳慢……


    “今日我請北海賢侄來,是想要想向你瀚海國坦白一件事情。”曲象坐在殿上,麵無表情地說道。


    “哦?”傲北海端起茶杯輕輕嗅了嗅,聽到曲象的話放下茶杯有些疑惑地問道“曲伯伯有事兒直說便是,咱們一個月後便是一家人了,再說這些話可就客套了不是?”


    曲象聞言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下,沉聲說道“其實我女兒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藍幽國皇宮,之前逃走的隻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


    傲北海似乎早就猜到了曲象要說什麽,因此麵對這個震驚整個北海的大新聞臉色並未有任何的變化,依舊笑吟吟地看著曲象。


    “曲伯伯,這便是你的不對了,雖然我傲北海在外界的名聲確實不太好,但既然我瀚海國已經向藍幽國提親,我一個即將成家的人怎麽可能還會像以前那般呢?”


    傲北海的表情並未有太多的情緒,因為他其實早就已經猜到了曲象的選擇。


    自己與雲中鶴住在藍幽國所安排的寢宮之中,住處怎麽可能會沒有眼線呢?兩人昨晚離開的寢宮的時間與遠舟院子外發生異動的時間一致,若是曲象這再猜不出昨晚的偷偷摸進秘衛住處的兩人是誰,那他這個藍幽國國主還不如讓一條狗來當。


    曲象深知自己理虧,所以麵對傲北海的冷嘲熱諷他一句話也沒有反駁,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聽著。


    這個世界上,或許唯有曲幽能夠讓這位手腕狠辣的帝王低下他高傲的頭顱吧。


    傲北海將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眯著眼站了起來“曲伯伯,您要知道,我此行可不僅僅代表著我傲北海自己,更是代表著整個瀚海國。”


    “您打我的臉不要緊,畢竟我叫您一聲曲伯伯,未來您也將是我的丈人,我怎麽可能連這點情分都不講呢?可若是此事傳出去,打的可是整個瀚海國的臉啊!這……怕是不太好辦呐……”


    聽到傲北海的話,曲象點了點頭,麵無表情地問道“我懂你的意思,開個條件吧。此事從今以後隻有殿中的幾人知道,價格你來開。”


    “確實,替嫁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傳出去我們瀚海國臉上也無光。既然曲伯伯如此說,那我這個瀚海國太子就和您攤牌直說了。”


    “我要吹沙島以北的群島歸屬權及其周圍百裏海域的漁權!”


    曲象想也不想地點了點頭“好,就依你所言。從今日起,吹沙島以北的十三島歸屬於你瀚海國,周圍百裏海域漁權對瀚海國開放五十年。”


    這話一出輪到傲北海傻眼了,原本他還以為曲象會和他討價還價一番,他甚至連怎麽還價都想好了,可這家夥居然直接同意了?


    娘的!傲北海心中暗暗罵道,早知道爺就多要點了!誰能想到這個手段狠辣,對國土看的比誰都重地老狐狸居然將他這個唯一的女兒看得如此之重!居然舍得將這一大片領土和領海拱手相贈!


    這位鬱悶的瀚海國太子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此事便這麽說定了,稍後我會派使臣來專門交接詔文。”說罷,傲北海打開了大殿的門,陽光灑在了他的臉上。


    “不過雖然條件沒什麽問題,可我總歸是要看到人才好。”


    “不是不相信曲伯伯,隻是畢竟有著之前這般先例,我看看她總歸不過分吧?”


    曲象閉著眼點了點頭,沉聲道“應該的,待會我便帶你前去見她。”


    傲北海嘴角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這麽久的布局,無數次的意外,自己最終不還是成功了嗎?


    他輕輕踏出殿門,呼吸著新鮮的海風,心情無比的舒暢。


    曲象緩緩跟在他身後,隻不過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任何的表情。那些在乎的,不在乎的,他都沒能握住,不是嗎?


    “我輸給你了。”站在傲北海身後的曲象長歎一聲,說道“許是這北海人都瞎了眼,竟然將你當成了廢物紈絝之人,嗬嗬,真是可笑……”


    “在其位,謀其事,北海的所作作為不過是為我瀚海國謀利罷了,哪有什麽勝敗之爭。”傲北海笑嗬嗬地回應道“您有沒有想過,或許,現在的情況對於我們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了。”


    “瀚海國與藍幽國聯姻,北海兩個最強大的國家強強聯合,征服整個北海三十六島不是指日可待嗎?”


    “我為瀚海國謀得了吹沙島以北的十三座島嶼及其周圍海域的漁權並且真的娶到曲幽公主,這也是我瀚海國的運氣,更是福氣。”


    “而您不僅保住了藍幽國國主的名望,更是得知了我不是廢物,這還不夠嗎?”


    聽完傲北海的解釋,曲象突然大笑了起來,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蒼劍看著這位失態的國主,默然搖了搖頭。


    “你這麽說倒也算有點道理!”


    “不是廢物!你當然不是廢物!”曲象顫抖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曲象才是廢物!”


    傲北海微微一笑,抬起頭看了一眼蔚藍色的天空,俯身底在了曲象的耳旁。


    “你知道自己是廢物就好……”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除了曲象能聽到之外,距離兩人最近的蒼劍都沒能聽清。


    曲象聞言如遭雷擊,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位瀚海國太子,笑容漸漸凝固。


    “請帶路吧曲伯伯,我等這一刻可是很久了呢……”傲北海讓開了道路,微笑著作了一個請的動作。


    那一刻,曲象終於明白,從他答應婚約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敗了,敗得徹徹底底,毫無翻身的可能!


    三川灣,鬼醫洞穴外,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用力的揮舞著手中木劍,盡管渾身滿是汗水但他卻渾然不覺,依舊沉浸在劍中。


    “你可知道為何你魂種屬金我卻先讓你練木劍嗎?”沈從天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用餘光掃過赤裸上身的荀方。


    “呼呼!不知道!”荀方大口地喘息著,眼神堅定地說道“但我知道前輩您作為北海的劍道魁首一定不會讓我做無用功的,教我如此練劍一定有您的道理,我隻需要盡全力將劍練好便可。”


    沈從天吐出瓜子皮,搖了搖頭道“你這樣練劍可不形,劍者的劍身固然重要,若是但空有劍身沒有劍心,練出來的劍隻能是死劍,用不活的。”


    “你要學會用自己的視角去審視自己的劍,用腦子去思考這般練劍的目的,否則就算再練一年也依舊換不了鐵劍,懂了嗎?”


    荀方聽聞此言停下了手中的揮劍動作,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頭看了沈從天一眼,再次揮舞起了手中的木劍。


    “魂種屬金,而我胸中金氣凶戾,若是上手即用鐵劍,我這般弱小的身體既有可能受金氣反噬所傷,因此先以木劍來練習自然是最好不過。”


    沈從天點了點頭,口中含糊不清地說道“說對了一半,再想想有沒有別的原因。”


    荀方皺著眉頭思考了許久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沈從天見狀哈哈一笑,也不再為難這個初入劍道的小家夥了。


    “魂種分五行,自然逃不出五行常理,五行之中金克製木,你覺得這與你的木劍是否有聯係呢?”


    這小子舞劍的手停了下來,他凝望著手中的木劍,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


    原本光滑平整的木劍不知何時居然出現了一道道劃痕,他每天都隻是朝著空氣揮砍,從來沒有使這劍砍過任何東西,為何上麵會出現斑駁的劃痕呢?


    “金氣太戾,尤其是你這寂劍魂種胸中那一團蘊含殺伐之力金氣,若是不以木劍來磨,你這輩子都握不住劍的。”


    聽了沈從天的解釋,荀方恍然大悟地撫摸了一下木劍上的劃痕,眼神驚喜地說道“我明白了,是我胸中金氣太盛,以被這金氣相克製的木劍來練劍,這股金氣的戾氣便不會對我的身體造成損害,而是由這柄木劍慢慢磨去,對嗎?”


    沈從天輕點了點頭,好在這個小子還不算太笨,稍加點撥便明悟了其中的道理。


    “若是你達到了傷境,肉身足夠強大倒也無須如此,可憑你現在的身體強度,以身磨氣無異於送死。”


    “我明白了。”荀方鄭重地點了點頭,再次揮舞起了手中的木劍。


    “若是有一天,我手中我木劍被金氣磨斷,應該便算是成了吧!”


    “成不成不是你說了算的。”沈從天將手中的瓜子皮撣落在地,朝洞穴中走去。


    “什麽時候,手中的劍覺得你成了,那你才算成了……”


    聽到沈從天的話,荀方不解地撓了撓頭。啥叫劍覺得他成了他才算是成了?


    荀方明白,自己除了與生俱來的寂劍魂種之外,在劍道一途中再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東西了,無論是實力、天賦、悟性,他都相比那些劍道的天才差了十萬八千裏。


    可那又如何?別人每天天揮劍一千次,他就揮劍一萬次,總會成功的不是嗎?


    千次萬次的揮劍,荀方從來都沒有喊過苦叫過累,這便是他最出眾之處,他實力、悟性、天分都不行,可好在他足夠堅韌。


    他要練到手中之劍覺得他成了的那一天……


    傲北海在曲象的帶領下再次回到了遠舟所在的院落之中,隻不過這次比起上次可要光明正大的多。


    “會是你猜的那樣嗎?”雲中鶴在傲北海耳邊輕聲問道。


    “九成把握。”傲北海掃了一眼院落周圍,輕聲回答道“要是我猜錯了,我北海第一美男子的名號分你一半。”


    雲中鶴翻了個白眼,哼哼著小曲兒跟在他身後,絲毫沒有一丁點作為護衛的覺悟。


    屋中的遠舟遠遠便聽見了腳步聲,她從逼迫曲象做出這個決定時便明白,傲北海這位瀚海國太子一定會前來確認她的身份。隻要熬過了這最後一哆嗦,那她的計劃就徹底沒有阻礙了!


    眼見眾人進入到了院子中,遠舟沉了沉氣,再次仔細整理了一邊衣裝,毅然地推開了房門。


    傲北海的雙眼死死盯著遠舟,仿佛要將她看穿一般。


    他明白,若是遠舟想要代替曲幽,那必然會在容貌上做手腳,許是改換臉皮的麵具,許是直接易容換貌,總之她現在的麵容一定與曲幽一般無二。


    “這位是瀚海國太子傲北海,是你的未婚夫婿。”曲象沉聲介紹道。


    遠舟恭恭敬敬地朝傲北海施了一禮,然後負手站在了曲象的身後。


    傲北海回禮之後緩緩地坐在了曲象對麵,雙眸極具侵略性地上下打量著遠舟。


    身形、動作、禮儀。一切都堪稱完美,若不是傲北海心中有著一定的把握,恐怕真的會認定她就是藍幽國的正牌公主。


    若是換在平時有人敢如此放肆地打量著自己的女兒,曲象早就把他剁碎喂魚了。可眼前這人是瀚海國的太子,他也隻能將所有的怒火壓在心中,眼睜睜地看著他放肆的眼神流轉在遠舟的身上。


    “不是我不相信曲伯伯,隻是想要證明曲幽妹妹的真實身份,恐怕光憑借相貌還不行吧……”傲北海盯著遠舟的臉蛋,笑著朝身後招了招手,一旁的雲中鶴立刻將一個盒子放在了傲北海手中。


    “這是盒子中裝的是一些藥劑,您二人是否為是父女隻需要一人滴一滴血液在其中,真假自辨。”


    “太子殿下,您不要太過分了!”曲象還沒有開口,一旁的蒼劍先忍不住了,雖然己方有錯在線,可是取國主和公主的血液認親一事也太荒唐了!


    曲象擺了擺手示意蒼劍住口,他深深地看了遠舟一眼,旋即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輕輕劃破了手指,將自己的血液滴入了盒中。


    遠舟見狀自然是有些慌亂,她雖然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可曲幽的屍體早就被她用化屍散化掉了,所有的帶血衣物也都被處理了,她現在到哪裏去找曲幽的血液呢?


    一直關注著遠舟的傲北海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閃過的那一絲慌亂,不由得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現在他對自己的猜測有著絕對的把握,眼前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瀚海國公主曲幽,她一定是前來複仇的遠舟!


    看著遠舟猶猶豫豫地樣子,曲象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笑著對傲北海說道“從小到大我都生怕她傷到一點,磕了碰了點皮兒都心疼……”


    遠舟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現在這種情況絕對不能亂,越亂越容易出錯,所以她必須要鎮定下來。


    她裝作膽怯地看向傲北海,可令她意外的是,傲北海正笑吟吟地看著她,仿佛知道她接下來要露餡兒似的。


    這家夥絕對有問題!難道他猜到了我的身份?遠舟緊張地吞了口口水,立刻低下了頭不敢再與他對視。


    曲象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拿起匕首心疼地說道“放心,不過是取一滴血液,不會很疼的……”


    匕首漸漸接近著遠舟的手指,傲北海則是一直死死盯著她的臉。


    遠舟慌了,她是真的慌了。若是這一滴血液被取出來,那她的身份一定會暴露,屆時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她該怎麽辦?這必死之局該如何解?


    “慢著!”


    就在遠舟幾乎絕望之際,傲北海突然叫停了曲象的動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嘿嘿笑道“要不就算了吧,曲幽妹妹如此坦然,怎麽可能是假冒的呢!”


    “再說了,怎麽忍心去傷曲幽妹妹呢?我可不想曲幽妹妹因為這點小事兒而對我日後生出什麽罅隙,嗬嗬~”


    曲象聽他這般說,也點了點頭,輕輕鬆開了遠舟的手腕。


    遠舟立刻將手腕縮了回來,眼神有些畏懼地看著滿臉笑意的傲北海,整個後背都布滿了冷汗。


    這家夥絕對有問題!他剛剛根本就不是在試探曲象,而是在試探我!


    曲象與曲幽雖然是父女,但與曲象卻很少與曲幽親自接觸,這也就使得遠舟可以通過自己對於曲幽生活習性的了解迷惑他的視線。而兩人的父女之情更是經常操縱著曲象的情緒,使得他對於身後‘女兒’的身份從來沒有產生過一絲一毫的質疑。


    可是這位瀚海國太子雖然隻是第一次與遠舟見麵,但卻仿佛早就洞悉了她心中所有的秘密一樣。他的眼神使一直對自己偽裝極有信心的遠舟第一次感覺到了威脅。


    瀚海國太子傲北海,絕對不是她從前聽說的那般是一個好色紈絝。相反,恐怕這位太子殿下是一個多智近妖的存在,日後更是極有可能會對自己的計劃產生威脅。


    “既然一切疑惑都已經解開了,那北海賢侄便先行回瀚海國吧,畢竟婚期將至,瀚海國方麵還有諸多事務等候你處理……”


    “不急。”傲北海笑著說道“好不容易見到了我未過門的媳婦,自然是要多看一會兒才好。”


    “曲幽妹妹,要不然從今日起你就搬到我那裏去住如何?”


    聽到他這番輕褻之言,遠舟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就連他原本在遠舟心中好不容易立起來地多智近妖的人設此時也有些崩塌。


    曲象更是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將整個石桌砸了個粉碎。


    “傲北海!你不要太過分了!”


    傲北海身後的雲中鶴立刻站到了他的身前,一股強大的真元波動瞬間爆發開來,與曲象分庭抗禮。


    蒼劍見狀心中一凜,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護衛居然也是一個四重傷境的修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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