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嗣那高大的身影,影子的眼神出現了一些變化,驀的,他想起了李淳昊曾經給他寫過的一封密信,當初李淳昊會見李嗣之後親手寫下了一封密信,並且嚴令影子隻有在一切結束之後再拆開,如今局勢已經明朗,李嗣稱帝已是不可阻擋,是時候拆開這封信了。


    他麵色凝重地拿出那封信,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封信拆開,信封裏麵一共有兩封信,其中一封是給影子的,而另一封並沒有標注性命,想來是另有安排。


    影子深吸了一口氣,將李淳昊留給他的那封信打開,信中並沒有任何的廢話,李淳昊直接開門見山的交代道:若是李則掌控全局,即刻將信件焚毀,若最終勝者為李嗣,則將另一封信交給他。從今以後,你與所有麾下影衛竭盡全力輔佐於他,助他掌控天下局勢!


    一封信件,短短兩句話,這位已故的皇帝好像是留下了兩手準備,但影子卻感覺他仿佛早就知道了這場爭鬥的結果。


    李嗣有些疑惑地看著影子,不解地問道“那是誰給你留下的信件?”


    “先帝。”影子從容地說道。


    李嗣微眯起雙眼,並沒有多說什麽,影子朝他挑了挑眉毛,問道“你不想看看嗎?”


    “既然是他留個你的,那我有什麽好看的。”李嗣搖了搖頭,正準備離開,影子卻從背後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圍的玄境修仙者立刻緊張了起來,若是李嗣出了什麽事兒,那他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可就全部白費了。


    “別緊張。”影子嗬嗬一笑,將信封中的另一封信件交給了李嗣,聳了聳肩道“剛才那封信的確不是給你的,這封才是。”


    李嗣愣了一下,他原本以為信中隻是李淳昊留給影子的一些布置,他壓根兒就沒想到李淳昊會給自己留下一封信。


    他將那封信緊緊地攥在手中遲遲不肯拆開,影子冷笑一聲,問道“怎麽?不敢拆開?怕他的話傷到你幼小的心靈?”


    李嗣自然不會吃影子這一套激將法,他輕笑一聲,將那封信塞進了自己的懷中,搖頭道“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什麽時候?”影子直視著李嗣的雙眸問道。


    “不是我將這封信甩在他臉上的時候。”李嗣如是說道。


    影子似乎對李嗣的答案很是滿意,或者說,這正是李淳昊想要看到的李嗣。


    “那你先看看我這封信吧!”影子將手中自己的信件交給了李嗣,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雙膝跪倒在了李嗣麵前。


    李嗣眉頭一皺,他之前便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但直到影子跪在他麵前的時候,他才真正的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當他看完信件中的內容之後,原本平靜的臉上突然出現一抹暴戾。


    “兩手準備,他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李嗣表情猙獰地抓起影子的頭發,瞪大了眼睛問道“你覺得,我稀罕你這個敗軍之將嗎?還是他覺得我沒有你治理不好大唐皇朝?”


    影子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連反抗都沒有,區區二重玄境修仙者居然被李嗣這個傷境的小子抓著頭發在大庭廣眾之下教訓,除了影子之外恐怕沒人能忍受這種屈辱。


    “我說過,我會靠自己打敗他!”李嗣傲然地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今日我做到了,他一個手下敗將,憑什麽還要來左右我?”


    “你說的對。”跪在地上的影子此時被李嗣抓著頭發甩來甩去,顯得十分狼狽,但他的臉上依舊洋溢著笑容“曆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未來也是如此。”


    “如果你不稀罕我的效忠,殺了我便是,您說呢?衛王殿下?”


    影子將衛王殿下那四個字咬的很重,雖然現在李嗣雖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但是想要登基成為皇帝,他勢必會麵對重重困難,就算成功登基了,以後大唐皇朝的治理也將會成為李嗣最頭疼的事兒。


    畢竟影子是一個敗軍之將,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定位,如果他不能證明自己的忠心和價值,未來迎接他的隻有死亡,他雖然不畏懼死亡,但是輔佐李嗣是先帝李淳昊留下的遺詔,這也就再次給了他活下去的理由。


    聽了影子的話,李嗣雖然仍然憤怒,但卻緩緩鬆開了手,這個家夥說的沒錯,他未來登基之後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明麵上的倒還好說,可有些東西是不能拿到明麵上來的,這些事宜由影子來處理最合適不過,畢竟他以前就是給李淳昊幹這個的,總歸是輕車熟路一些。


    至於忠誠問題,這個家夥一生忠於李淳昊,既然李淳昊最後的遺詔是讓他輔佐自己,那他就絕對不會背叛,更何況如今皇室有資格繼承皇位的隻有李嗣和李則兩人,李則已經徹底被李嗣把控在了手中,若是影子敢背叛李嗣,那整個大唐皇朝將會再無後繼之君,到時候天下大亂,萬民困苦,這絕對不是影子希望看到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那你就先跪著吧,跪到我開心為止!”


    影子嗬嗬一笑,重重地朝李嗣磕了一個響頭,高聲道“臣,接旨!”


    時過境遷,曾經那個一無所有的少年早已羽翼豐滿,即將成為這個世界上權勢最大之人,他要走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可他的心還沒有!


    影子帶著所有影衛跪在大殿中央,來來往往清理戰場的人群沒有人敢上前詢問,甚至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生怕觸怒了什麽禁忌。


    順著皇宮西方縱深的巷道遠去,盡頭便是塵鳳宮,李淳玉站在扶桑花花海之中仰望著漫天的星鬥,她手中拿著的,是一個已經破舊泛黃的紙鳶。


    周平、李淳昊、楚辭、長安仙院……回憶如同過山車般飛速略過她的腦海,她手中的紙鳶也因她激動的情緒而被抓的褶皺。


    遠處的轟鳴聲已經停止,想來應該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如果是以前,李淳玉一定很想知道誰是最終的勝利者,可現在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什麽天地長安,什麽浩浩大唐,不過皆是虛妄罷了……”李淳玉眼中不帶有一絲情感,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周平是她一生的摯愛,這個孤苦的女人花費了一生的時間去追尋一個所謂的‘真相’,可就算她成功了又能如何呢?


    或許她的選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她不該愛上周平,不該在萬獸林大試的時候退出,不該追查這二十多年,她所遭受的這場長達半生的折磨,其實歸根結底還是源於她李淳玉自己的執拗……


    不過誰叫她是李淳玉呢!如果沒有了那些執拗,沒有了那些堅持,她還是李淳玉嗎?


    長兄如父,如果李淳昊的心中有親情,如果這位帝王真的把誰當成自己的親人,那這個人一定是李淳玉!李淳昊自認負了周平、負了李嗣甚至負了天下,但他從不認為自己負了李淳玉!哪怕在最後當他知道李淳玉想要自己命的時候,心中依舊坦然,因為他覺得那是他欠周平、欠李淳玉的。


    哪怕在他臨死之前,他也依然沒有怪罪的李淳玉,隻是希望她能忘記一切,好好活下去。


    這個帝王將自己心中最柔軟的部分留給了李淳玉,留給了這個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妹妹,他或許是一個好君王,更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絕對是一個好哥哥。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鐵石心腸,可他若不讓自己變得堅硬起來,他又該如何守護自己心中的那份柔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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