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滄騎在白虎上,有幾分不好意思——他一個大男人坐著,讓個姑娘家在前麵牽著白虎帶路,真的有些過意不去。


    “咳咳,那個……要不咱兩換一下”霍滄尷尬的叫住雲瀟,“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真的不要緊嗎”


    雲瀟沒有理會他的提議,仍是默默走著,此時陽光已經完全透出了雲層,照耀在蒼白的雪地裏,折出刺眼的光,雲瀟稍稍閉上眼睛,感覺眼裏幹澀疼痛的厲害。


    “喂!”霍滄立馬就發現了她的異常,連忙從白虎背上跳下來直接捂住了她的眼睛,正色道,“別一直盯著雪看,會得雪盲症的。”


    “不行……我得盡快找到他。”雲瀟不依不饒,果斷掰開他的手,眼前景象一會清晰一會模糊,一會出現明媚的白色,一會又陷入漆黑,還有無數碎光在閃爍。


    “愚蠢!快閉上眼睛!別睜開!”霍滄怒罵一聲,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用手遮住她的雙眼直接將她按在地上坐下來,白虎也靠了過來,霍滄把她往白虎的長毛裏推了推,好心勸道,“姑娘,我在這雪原上生活二十多年了,這裏最容易得的就是雪盲症,若是運氣好,可能恢複一段時間就沒事了,要是再不注意,眼睛瞎了可就再也治不好了,你長這麽漂亮,肯定不想年紀輕輕就變成瞎子吧”


    “可是……”她嘴裏還想反駁,霍滄脾氣也頓時上來了,“別可是了,眼睛瞎了你誰也救不了,還得別人來救你!就在這裏稍作休息吧,我身上帶著煙霧彈呢,我去給少閣主發個信,等他自己找過來就好。”


    “好吧。”雲瀟揉著眼睛隻能妥協,此時耳邊傳來一聲響,她微微轉過去,眼前有什麽模糊的紅光飛了出去。


    是真的看不太清了……她沒有聲張,趕緊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白虎的毛發很長,挨著白虎可以將半個身體都埋進去,倒是挺暖和的。


    霍滄也跟著坐下來,掏出行囊裏的水壺擦了擦遞給她:“來,不介意的話就先喝點水吧。”


    “謝謝。”雲瀟摸索著接過來,霍滄心下一沉,雪盲症病發特別快,看她現在這個樣子,是已經看不見了嗎


    “你幾天沒休息了”見她抱著水壺咕咚咕咚的一會就喝完了,霍滄趕緊又拿出一些幹糧放到她手上,好奇的道,“你從細雪穀趕過來救我,最快最快也得要一個通宵,你一晚上沒睡不困嗎”


    “我三天沒合眼了。”雲瀟笑了笑,她看不見霍滄臉上瞬間揚起的不信,接道,“我被困在細雪穀兩天,算上今天已經整整三天不眠不休,滴水未進了。”


    “三天……”霍滄仍是不可置信,軍閣每年會針對各部士兵進行特訓,為了更好的適應各種突發的極限狀況,訓練官會將休息的時間壓縮到極限,食物也會非常緊缺,但就算是他這樣身經百戰的大男人,三天不休息不吃飯也是撐不住的,更何況是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我可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哦。”雲瀟補充了一句,憑感覺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麽,霍滄連忙幹咳了幾聲,憨笑道,“你是昆侖的弟子,你們那修的心法啥的確實很有用的樣子,你看伽羅這麽冷,少閣主每年都還穿個單薄的夏衣過來,可惜你們的那些心法不能外傳啊,否則教給我們的士兵,大家都不用挨凍了。”


    雲瀟啃著手上的幹糧沒有搭理他的碎碎念,她能這麽長時間不吃東西不睡覺,其實並不是因為昆侖山的心法,而是身體裏那團看不見的火焰,靈鳳之息。


    但是眼下一旦鬆懈下來,她還是感覺到了巨大的疲憊,讓身體的每一寸都變得僵硬沉重。


    霍滄已經敏銳的在她身上感覺到了這種撲麵而來的疲憊,她的臉色在片刻間變得寡淡,皮膚也呈現出了難看的死灰色,雖然還強打著精神,腦袋已經不由自主的靠在白虎背上。


    他看了看天色,已經快中午了,如果少閣主是乘著天征鳥往這邊趕過來,那他應該也快要到了,想到這裏,霍滄安慰了一句:“姑娘,雪盲症如果不嚴重的話,大概一天就能恢複了,你靠著白虎先睡會吧,少閣主來了我喊你。”


    “不能睡,睡下去……我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雲瀟搖頭拒絕,霜天鳳凰還需要不斷地以骨血為食,此刻的身體已經不受她控製,唯有精神還能勉強保持清醒。


    她暗暗思索,如果伏擊霍滄的人和那個安鈺宮主再繼續緊逼一會,他們就應該要到極限了,為什麽他們會突然選擇撤退真的是在擔心千夜趕過來嗎不對……走了這麽久千夜都還沒有到,這麽大的雪原支援哪有那麽容易,他們一定是另有所圖!


    “霍將……你……”她想說些什麽,腦子一片眩暈,身體也仿佛沉入水中,一直墜落。


    “姑娘”霍滄緊張的喊了一聲,發現她已經歪著頭悄無聲息的睡了過去。


    “說著話呢,就睡著了”他小心的檢查了一下,甚至還探了下鼻息,還好,還活著,是真的睡過去了。


    “哎。”霍滄鬆了口氣,自己往白虎的另一側挨了過去,拿出僅剩的幹糧啃了起來,自言自語的道,“之前你說你三天沒休息,我還不太相信,但看你說話都能睡著,我又不得不信了,睡著也好,雪盲症原本就該好好休息。”


    就在此時,西麵的天空裏出現一隻白色巨鳥的影子,天征鳥看到了紅色的煙霧彈信號,終於帶著主人趕到,蕭千夜心急如焚,不等天征鳥落地就已經縱身一躍,大步衝到兩人身邊。


    “噓……”霍滄卻是赫然製止了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指了指雲瀟,笑道,“你可別吵醒她了,才睡下呢。”


    “霍滄!”蕭千夜壓低了聲音,手上的動作也不由得放輕緩,衝自己的鳥兒揮了揮手,示意它安靜一點。


    他小心的靠過去,見她半個身體都埋在白虎的皮毛中,伸了伸手,又怕吵醒她,最終還是收了回來,繞到了霍滄身側。


    “這隻白虎不是我們的吧”蕭千夜仔細看了看眼前慵懶的白虎,霍滄點點頭指了指雲瀟,“這隻是她騎來的,哈哈,這麽小心翼翼,都不像你了。”


    蕭千夜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認真的道:“是不是暗部的人對你下手的”


    “不認識,多半是吧。”霍滄想了一下,皺眉,“那老人家不知道是什麽來頭,帶著一個皮影戲的盒子,能像操控布袋人偶一樣操控死人的屍體,那個女孩嘛,他喊她大宮主,該不會是祭星宮的那個大宮主吧”


    “果然祭星宮也來了!”蕭千夜並不意外,在千機宮的時候,迪雅的口中確實說出了“祭星宮”三個字,隻是沒有想到大宮主會親自過來!


    “他們為什麽要抓你”霍滄語氣一沉,終於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他們不用正規的方式逮捕你,偏偏找了些奇怪的暗部,還要秘密的活捉你,是不是帝都那邊又出什麽事了我聽說陛下給了你停職三月的處分,但是軍閣的一切事務仍然由你經手,他為什麽表麵一套背地裏又來一套,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蕭千夜不能對他言明一切,隻是麵色沉重的沉默著。


    “哦。你不願意說。”霍滄歎了口氣,別過臉去,“你還是把我們當成外人。”


    “霍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蕭千夜猛然回神,瞥見對方眼中不快的目光,忙道,“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會連累你在這裏遭遇伏擊,還有剌拉寨的那兩個孩子……”


    “剌拉寨”霍滄想了一會,驚道,“是白虎四隊駐紮附近的那個剌拉寨”


    “嗯。”蕭千夜點點頭,“原本南靖是要和我一起回千機宮的,但是那裏出了些意外,我隻能把他留下來,三隊駐守的千機宮也不太平,昨夜我就遇到了暗部偷襲,被下了軟骨毒一晚上動彈不得,這才耽誤了時間來救你。”


    “你是說到處都有他們的人”霍滄忽然壓低了聲音,眼神淩厲,“剌拉寨在伽羅北側,千機宮在中心,細雪穀和冰川之森都在東麵,他們的人能分散這麽遠的地方對你下手,這是有備而來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讓你們暫停每日的例行巡邏,可惜我來的晚了些,要是再早一些,你……你就不會被他們傷成這樣!”蕭千夜看了看片體鱗傷的霍滄,眼裏冒火,霍滄倒是無所謂的擺擺手,“暗部原本就潛伏在各地,他們行動比你快是正常的,而且他們好像根本就不想殺我,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準備活抓我,再去逼你自己妥協吧”


    蕭千夜沒有回話,此時白虎撓了撓癢,讓他緊張的站了起來。


    靠在白虎身上的女子也隻是稍稍動了一下,眼瞼有些顫抖。


    “這麽多年,我還沒見你對誰這樣緊張過。”霍滄看著他,不由得想起這八年和他一起的軍旅生涯,歎道,“難怪你連陛下的賜婚都抗旨不從呢!那些王侯將相家的千金小姐們,確實是比不上這樣雷厲風行的姑娘。”


    “阿瀟隻是個普通人。”蕭千夜溫柔的看著熟睡的女人,嘴裏麵輕輕念了一句,霍滄失聲笑起,拍了拍上司的腦門,“普通人她哪裏普通了哪裏去找這種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覺,還能一個人騎著白虎來救我的普通人”


    “三天”蕭千夜一驚,神色頓時收緊,霍滄指了指她的眼睛,擔心的道,“是雪盲症,一會她要是醒過來,多半眼睛會看不見,你得趕緊帶她去找大夫,不能耽擱了。”


    “雪盲症……”蕭千夜用力咬牙,阿瀟是昆侖出身,打小就見慣了冰雪,會在這種時候忽然患上雪盲症,無疑是過度的疲憊和擔心所致!


    “走吧,不能再耽擱了,你帶著這姑娘乘天征鳥走,我騎白虎在下麵跟著你們。”霍滄扶著白虎站起來,蕭千夜點點頭,俯身攬起裙裾小心的將她抱起來,她的衣裙早就已經被扯破了,裸露在外的皮膚被風雪吹的青烏幹裂,忽然吐出一口氣,咳了幾聲,醒了過來。


    “我吵醒你了。”蕭千夜懊惱的說道,“我該再輕一些。”


    “千夜……是你嗎”雲瀟睜開眼睛,眼前已經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了,但是她瞬間精神一震,焦急的伸手去觸摸他的臉頰,“你沒事吧我好擔心你,他們是衝著你來!”


    “我沒事。”怕她擔心,蕭千夜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話,霍滄在一旁羨慕的看著他們,故意發出一聲歎氣,“年輕真好,我年輕的時候怎麽就沒遇到過這麽對我好的姑娘呢”


    “你少喝點酒,少吵些架,就會有姑娘對你好了。”蕭千夜明擺著知道霍滄的性子,霍氏是陽川人,三十六年前遷居帝都,族中幾代人都是軍閣的得力下屬。


    “那可不行,我要找的姑娘,酒量可不能比我差。”霍滄的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走了兩步就被劇烈的疼痛的直齜牙,他一低頭,發現左腳上那個被屍體咬爛的傷口流膿出血,又在這冰天雪地裏被凍的像個硬疙瘩,他苦笑了一聲,抓了抓腦袋,“少閣主,您能不能先把她放下,過來扶一把我”


    “你這條腿也得趕緊找地方上藥醫治了,我可不想白狼的正將以後變成個殘疾人。”蕭千夜放下雲瀟,走過去扶起霍滄,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撐著他爬上白虎。


    “哎呦……疼。”霍滄半個人都撲在他背上,冷汗直冒,胸口裏一陣莫名其妙的惡心,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撕裂胸膛鑽出來一樣。


    “霍大哥”蕭千夜敏銳的察覺到對方有些不對勁,然後他一瞥頭就撞見霍滄空洞的雙眸,像另一個人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什麽人!他驚訝的僵住,就在此時,霍滄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的微笑,一手用力摟著他的腰,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衝著他的腹部就是一刀捅了進去!


    “霍大哥!”蕭千夜努力掙脫了霍滄,踉蹌大退了幾步,那一刀不偏不倚,從他腹部穿過,瞬間血如泉湧。


    “千夜!發生什麽事了”雲瀟緊張的叫了一聲,但是眼前依然什麽都看不見,蕭千夜勉強站穩了腳步,額頭上豆大的冷汗蹭蹭蹭的往外冒,隻見剛才還無法行走的霍滄緊握著不斷滴血的刀,邁著穩健的步伐朝他逼近。


    “你是誰……”他也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的劍靈,緊盯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厲聲質問。


    “我是誰我是你的白狼正將,霍滄呀!嘻嘻!”再度開口,對麵四十歲的大男人赫然發出了古怪的孩童聲音,雲瀟一驚,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聲音,喝道,“是祭星宮的人!”


    “祭星宮”蕭千夜驚訝的看著霍滄,他滄桑的臉上此時正露著孩子一樣天真無邪的笑,甚至還吐著舌頭衝他做鬼臉,“我就說了嘛,要對付軍閣主,再厲害的人都不如自己人好用!你看,他這麽輕易就被我捅傷了。”


    他在說話的同時,開心的拍著手,踮著腳尖轉圈,天征鳥赫然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吸引主人往頭頂望過去,隻見天空中像羽毛一樣漂浮著一個女孩子,見他發現了自己,還生氣的嘟了嘟嘴,這才輕飄飄的落地。


    “千夜小心,他們應該有兩個人。”雲瀟憑著感覺小心的摸過去,赫然觸碰到他腹部溫熱的傷口,驚呼,“你受傷了!”


    “我……沒事,一點點……擦傷。”蕭千夜按著那個致命的傷口,嘴裏還在騙她。


    女孩歪過頭,指了指霍滄,正色道:“軍閣主若是不想讓他以後都這幅樣子,最好就跟我們走一趟吧,否則……他這麽一個五大三粗的臭漢子,以後就要變得跟個女娃娃一樣了。”


    “你做了什麽”蕭千夜不敢輕舉妄動,此時霍滄詭異的行為舉止才更讓他擔心,安鈺大宮主眨了眨眼睛,狡黠的道,“做了什麽你不是都已經看見了嗎軍閣主要是再這麽磨磨唧唧的,下一刀……可就是砍他自己了。”


    話音剛落,隻見霍滄愣愣的舉起右手,將長刀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住手!快住手!”蕭千夜驚呼出口,或許是過度的緊張,血順著他的嘴角不斷湧出,他眼眸顫抖,慌了神,“你別碰他!別……別動他!”


    “好,我不動他。”安鈺大宮主滿意的收了手,見他鬆了口氣,忽然扭頭對身後冷笑,“老爺爺,一直看戲可不好的,該你出手了。”


    還有人!蕭千夜警惕的看著女孩背後冒出來的身影,那是個矮小精悍的老叟,眯著眼睛撫著胡須,和藹可親的笑著,手裏抱著一個皮影戲的盒子。


    他立馬就意識到這人就是霍滄口中那個能夠操控死屍老人,老叟踱步上前,皮影戲的盒子裏放著一個新做的布袋人,和霍滄有幾分神似。


    “你們的目標是我,放了他,我跟你們換。”蕭千夜冷冷的開口,老叟和安鈺同時吃了一驚,不可思議的互換了眼神,雲瀟死死的拉住他,拚命搖頭,蕭千夜沉了口氣,掙開她的手走上前,“高總督,祭星宮,星聖女,還有陛下……你們大費周章不過是想暗中逮捕我,放了霍滄,我跟你們走。”


    “哦”安鈺拖長了聲音,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她使了個眼神,老叟心領神會的從懷裏掏出三個藥瓶扔了過來,道,“軍閣主把這三瓶藥全喝了,我就放人。”


    “好。”他撿起地上的瓶子,毫不猶豫一飲而盡,隨即身體開始酥軟,漸漸使不上力。


    “劍靈也扔了。”安鈺補充了一句,瞥見他手上還死死握住的白色長劍,蕭千夜眉峰一蹙,這瞬間的猶豫被老叟看在眼裏,捏著布袋人偶哢嚓一下扯下了一隻手!


    同一時刻,霍滄的左手臂竟然也從身體上直直的掉落,而他依然麵無表情,仿佛無知無覺。


    “再猶豫,我可就擰頭了哦。”老叟不客氣的催促,蕭千夜赫然鬆手,瀝空劍掉入雪中。


    “還有那隻鳥,讓它往南飛,不許回頭。”安鈺仍是不放心,瞅見不遠處虎視眈眈的天征鳥,蕭千夜扭過頭,隻是抬手朝南做了個手勢,天征鳥在頭頂盤旋了幾圈,又感覺到主人的嚴厲,不情不願的飛走了。


    “嗯,聽話就好,讓我想想還有什麽。”安鈺誇讚了一句,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摸了幾遍,從他懷裏掏出來了那枚凶獸的家徽,好奇的舉起來盯著上麵的窮奇看了許久,奇怪的道,“這又是什麽東西嗯……上麵好像有些奇怪的力量呢,算了,一起扔了吧。”


    她揚起手用力一揮,家徽劃出一道藍色的光線,被扔的好遠。


    “還有嗎”蕭千夜焦急的催促了一句,目不轉睛的盯著神誌全無的霍滄,他被扯斷的手臂裏血流如注,如果不盡快止血,他就會流血而死!


    “還有最重要的。”安鈺鬼魅一笑,不知何時已經湊到了雲瀟身前,小心的碰了碰她。


    “你!”他赫然轉身,雖然身體毫無力氣,還是一把扣住了安鈺的手!


    “好可怕的眼神呢……”安鈺被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驚住,也是後怕的退開了幾步,許久才重新鎮定下來,輕咳了幾聲,“那三瓶藥可是縛王水獄給的,在無數人身上做過實驗,我記得藥效發作的速度不如軟骨毒,但是能整整持續一個多月呢!你很快就動不了了,我們一個老人家,一個小孩子,要怎麽帶著你這麽個大男人回去複命呀不如……讓這位大姐姐幫幫忙怎麽樣”


    “我幫你!”雲瀟接下話,一把抓住蕭千夜,安鈺大宮主會心一笑,扭頭道,“老爺爺,那藥還有嗎給這位大姐姐試試,看她有沒有用唄!”


    “哦這藥還能失效不成”老叟頓時來了興趣,又摸了三瓶一樣的藥瓶扔過來,“可別浪費了啊,這藥可珍貴了。”


    “能在靈鳳族身上實驗,還怕浪費”安鈺興奮的盯著雲瀟,普通的法術根本近不了她的身體,靠近就會被靈鳳之息燒毀,她自己的武學劍技又十分精湛,的確是個非常棘手的人物,就是不知道縛王水獄苦心多年研究出來的這些毒藥,是不是也對靈鳳族起不到作用


    “阿瀟!”蕭千夜想勸阻,又見老叟枯瘦的手指已經默默摳住了布袋人的腦袋,隻能忍下這口氣。


    雲瀟撿起地上的瓶子喝下藥水,無色無味像普通的水一樣,身體裏“噗嗤”一下燃起鳳火,隨後隱藏在骨血裏的霜天雪散出冰涼的寒意。


    “哎呀……你看你看,我說了不起作用吧”安鈺大宮主意味深長的念叨著,老叟的眼裏也才冒出驚訝之光——這藥在數百種異族身上試過,沒有一人能抵抗,眼前這個靈鳳族的女人,竟然真的一點事也沒有


    百靈之首……果真名不虛傳啊。


    “那我就得用些其它的手段了,否則可是要出大問題了,好不容易得手,我可不想節外生枝啊。”安鈺收斂了笑容,抓住雲瀟的手,就在她想要砍下這隻手的同時,隨身帶著的法鏡“咣當”一下掉了出來。


    “嗯”她低下頭,看著法鏡裏出現的那張臉,不快的道,“長公主這是幹什麽人我已經抓到了,難道你還不許我砍隻手斷個腿你非得讓我把她一根頭發都不傷的帶給你親自處理嗎”


    “大宮主別動氣嘛。”法鏡的另一端,星聖女摸著自己那張早就毀容了的臉,似笑非笑,“有軍閣主在,相信雲姑娘也不敢亂來的,畢竟她這一家子呀……最重感情了呢。”


    “哼。”安鈺毫不客氣的就中斷了法鏡,但是也收斂了想砍下她雙手的心,她小手指了指蕭千夜,威脅道,“大姐姐可別動什麽歪心思,否則倒黴的可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還有軍閣駐守四大境的其他守將!軍閣主能為一個霍滄做到如此地步,肯定不希望看見自己辛苦經營的軍閣……一夜覆滅吧”


    蕭千夜緊緊咬牙,對方不是在威脅他,對方所言都是認真的!


    帝都之所以要在暗中不動聲色的逮捕他,無疑是顧忌分布四大境的軍閣其他守將,一旦軍閣有了異心,對帝都而言那就是釜底抽薪的致命一擊!陛下無非是為了避免這種最差的結局出現,才會煞費苦心的安排暗部進行這次任務。


    “老爺爺,這裏距離最近的暗部據點有多遠”安鈺已經不再和他們多說話,老叟捏著手指算了算,道,“不遠,也二十裏路,讓老朽來為大宮主帶路吧。”


    “軍閣主,大姐姐,你們可得跟緊了。”安鈺不動聲色的提醒了一句,她從霍滄身邊走過,再度用手洞穿了他的心髒,和之前那次一樣,被洞穿的胸口宛如透明,仍是沒有絲毫鮮血流出!


    蕭千夜已經有些使不上力,藥毒加上腹部的重傷,讓他臉色鐵青,嘴唇發烏,仍是緊張的看著霍滄,他像瞬間回了神,大口吐出一口血,昏倒在白虎旁邊。


    “扶著我。”雲瀟摸索著抓起他的手臂放在肩上,她的眼睛看不見,但眼神依然堅定,“我不是第一次救你了,這次……我也能平安帶你回去。”


    老叟弓著背在最前方帶路,安鈺哼著小曲緊隨其後,蕭千夜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幾乎是整個人快要壓在她身上!


    “你隻管記著路就好……剩下的不必擔心。”雲瀟默默開口,空茫的望了他一眼,她的身體微微有幾分顫抖,那些毒藥對她並非毫無作用,她隻是在那兩人麵前故作鎮定!


    蕭千夜默不作聲,感覺到她袖間隱約蕩起的寒風,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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