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帝國幽州孟河郡何留城外驛站的小酒館裏,氣氛熱烈。


    “子玉將軍大獲全勝,殲滅羅刹軍兩萬,收複了青黛城!”來自前線的捷報成為每一個興高采烈的客人的談資。


    “黑山、白水兩郡收複在望,百萬同胞血仇得報啊!”一位老人眼含熱淚,開環暢飲,仿佛年輕了幾十年。


    五十年前,羅刹國趁大商與大夏大戰之際,出兵偷襲大商幽州,斬殺商軍二十萬,屠戮百姓百餘萬,血海深仇,成為每一個大商人念念不忘的悲怨。


    三十年前,大商新帝登基,勵精圖治,發下五大宏願,其中一個就是收複黑山白水兩郡,報羅刹國偷襲之仇。十年前,王族名將子文卸去宰相之職,改任幽州牧,第二年就命其侄子玉帥軍北上,九年來,與羅刹軍大戰七場,小戰無數,先後從羅刹國手中奪回了二十餘城,兩年前,將羅刹遠東軍團主力包圍在了白水郡重鎮青黛城。經過兩年多激烈血腥的反複廝殺,終於在前日,大將徐榮攻破青黛城東門,巷戰之後,羅刹軍全軍覆沒,取得了九年來的最大勝利。


    所有客人都是歡欣鼓舞,期待著前線商軍再接再厲,一舉收複黑山白水。隻在角落裏的一張桌子上,氣氛有點沉悶。


    那裏坐著四個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還有兩個十歲左右少女,還有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看起來是這三個孩子的母親。那女子衣著簡樸,但姿容秀麗,吸引了鄰座不少男子的目光,隻是一直緊鎖眉頭,鬱鬱寡歡,那少年一直有一句沒一句地找她搭話,她也隻是強笑著應付一兩句,似乎心頭有萬鈞重壓,壓得透不過氣。那少年年紀不大,身材卻已經頗高,接近一米七五的樣子,猿臂狼腰,體型矯健,不知為什麽,臉色有點蒼白。


    “這位娘子,你們去往何方啊?最近戰爭期間,路上可不太平,不如與我兄弟同路,也好有個照應?”


    兩個傭兵模樣的漢子大大咧咧地走到這一母子四人桌邊,其中年輕點的那個彎腰湊到那女子麵前,一臉邪笑地說道。


    “滾!”那女子尚未反應過來,那少年已經冷喝出聲,好不畏懼地怒視那兩個傭兵。


    年輕傭兵笑容不變:“這小娃娃,怎麽出言不遜啊,在大人麵前,還是老實點的好。”嘴上說著,右手已是一掌奔著那少年麵門而去,引得那女子和兩個少女同時爆出尖叫聲,惹得其他客人也都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年輕傭兵倒也沒有使上全力,隻想給那少年一個巴掌稍作懲戒,然而,想象中的畫麵並未出現,那少年臉色一冷,一把抓住傭兵的手腕,傭兵隻覺得那少年的手指如鐵鉗一般,心中大驚,正待發力掙脫,卻覺得下腹一陣疼痛傳來,一個精壯的漢子竟被那半大少年一腳生生踢得橫飛出去兩三米遠。


    酒館中一陣沉默,隨即響起一陣叫好聲,多是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江湖人士,見有人爭鬥,自是興致高昂。


    年輕傭兵一個軲轆從地上爬了起來,因為羞怒交加,原本還算白淨的臉漲得通紅,嗆啷一聲拔出了腰刀,便向那少年撲了過去。


    他那同伴一把將他拉住,低喝道:“怎麽還動起家夥來啦!”盡管傭兵都是刀頭舔血的狠角色,但光天化日之下,可不想在這官道之側鬧出人命來。


    不過年輕傭兵正在火頭上,那還顧得上這些,一把將那同伴推開,刀光如虹,奔那少年麵門斫去。


    那少年見他來得凶猛,又怕傷到自己的母親和兩個妹妹,不敢躲閃,一把抽出佩劍,硬接了這一刀。刀劍相碰,發出“錚”的一聲脆響,那傭兵隻覺一刀像是劈到了岩石上,虎口險些迸裂,不由自主地連退了三四步,抬頭看去,那少年還是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心中正在驚懼,卻見那少年身體一晃,口中一股鮮血滲出,幾乎要栽倒在地。不由心中大喜,眼中一抹狠色掠過,再次舞刀而上,準備暴下殺手!


    同行的年長傭兵喝到:“不可!”還想上前阻攔,卻是根本攔不住,他那同伴雖年輕,卻已是黃階十重天的武者,比他自己高了兩個小境界,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比他強不少。


    眼看那少年就要命喪刀下,年輕傭兵卻是驀然止步,一把長度不過一尺半的短劍從側麵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剛才要是再衝快一點,鋒利的劍刃就已經劃破了他的頸動脈,而他確根本沒看清那可怕的劍手是怎麽欺到他身邊出劍的。


    酒館中又寂靜了數秒,然後卻是一陣低低的交頭接耳聲,不少男人在看清楚那位橫插一腳的劍手後,眼睛都亮了幾分,有幾個大膽的還吹起了口哨。


    那是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青年女子,一頭幹練的酒紅色短發,個子不高,隻有一米五出頭,一張清秀的瓜子臉,在這春寒料峭的季節,這女子卻隻穿著一身黑色的短衫短褲,骨肉均勻的手臂和修長結實的大腿一覽無餘地展示在眾人麵前,衣領也開得頗低,胸前風光更是令不少男人血脈僨張。


    那女子對周圍帶著淫褻的目光熟視無睹,隻是臉帶一絲輕笑,衝著那年輕傭兵說道:“大哥,刀法不錯啊。”聲音略帶沙啞,更有一股魅惑,不少人聽得骨頭一酥,不過被她用劍抵著的年輕傭兵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出,那年長傭兵趕緊上前,沉聲道:“這位姑娘,我們是三山傭兵團王副團長屬下,望姑娘高抬貴手!”


    那女子聞言,收起手中短劍,輕笑道:“原來是王矮虎的手下,自己人嘛,倒是我冒失了,不過對已經受了重傷的人下死手,未免丟了王副團長的臉麵哦。”


    不少人聞言後,都看向了那少年,暗道原來他剛才吐血是因為身受重傷。


    兩名傭兵聽得這女子說是自己人,也愣了一下,那年長傭兵賠笑問道:“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女子說道:“你們三山團有不少人認識我,我就是血燕子。”


    兩個傭兵同時臉色大變,年長傭兵顫聲道:“原來是燕子姑娘,我等有眼無珠,冒犯了。”說罷,兩人匆匆找酒保結了賬,逃命般出了酒館。


    差不多在同時,不少方才還在用淫褻目光盯著那血燕子的酒客,也紛紛離桌,結賬而去。


    血燕子宛若無事般,走到那母子四人麵前,衝那少年笑道:“不知這位小兄弟貴姓啊,小小年紀已是黃階十二重天了,好厲害啊!”隨手掏出一個藥瓶遞了過去,“這是專治內傷的靈藥,不妨試試哦。”


    那少年一抱拳:“多謝燕子姑娘相助了,在下餘成,來自金牛城,這是家母薛萍,這兩個是舍妹。”正待接過藥瓶,卻見一隻玉手從一旁伸了過來,擋住了血燕子的藥瓶,卻是那餘成的母親薛萍:“多謝姑娘了,萍水相逢,不敢受姑娘如此珍貴的饋贈。”


    薛萍方才雖然受了不小的驚嚇,但對這個憑空出現幫自己一行人的女子絕無好感,隻覺得這血燕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女人,而且看她自報姓名之後酒館中客人們的反應,明顯是避之唯恐不及,顯見是惡名昭彰之輩。是以立刻開口,擺出了拒人千裏之外的姿態。


    倒是餘成,雖也不認為血燕子是良善之輩,但畢竟剛剛受了人的救命之恩,見母親如此姿態,頗為尷尬,對著血燕子一抱拳,一臉歉意。血燕子臉上抹過一縷陰色,但隨即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座位上還有一男一女,都在三十左右,見血燕子回來坐下,都透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惹得血燕子一聲嬌嗔。


    餘成和薛萍覺得這酒館不宜再待,帶著兩個小女孩離席而去,血燕子目送餘成出門,美目之中若有所思。


    “心狠手辣的燕子姑娘難得做回好人,卻是遇上了不識抬舉的。”同座的灰衣男子笑道。


    血燕子瞪了他一眼,隨後壓低聲音:“紫陽血脈,若是讓團長得到了,應該可以助他增進修為。”


    灰衣男子和那另一個女子同時變色:“紫陽血脈,你確定?”


    在這世上,無論是人是妖獸,從修煉武藝到練習其他百業百藝,都要遵循這世界的規律,或者說,遵循這世界的“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是這世間所有準則所有規律的母體。從道之中,誕生了組成這世界的八種基本元素: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種元素相生相化相克,構成了這精彩紛呈的世界。


    而無論是人,是妖獸,還是花草魚蟲,無論身體構造如何,體內都自帶八脈,與八種基本要素對應,為紀念伏羲大帝,一般將這八脈稱為乾脈,坤脈,震脈,巽脈,坎脈,離脈,艮脈,兌脈。武者的修行,就是將這八脈中的阻塞節點逐步打穿。每打穿一個節點,對應的脈絡都會相應變得寬廣,強度也增加,力量與敏捷性也就得到大幅上升,這就是一般所說的武者的等級境界。每脈有六十四節點,對應六十四個小境界,而每十六個節點對應一個大境界,一共有天地玄黃四大境界,最低黃階,最高天階。待得六十四節點全部突破,到得天階巔峰修為,也就達到了凡人練武的極限點,若能突破,即可超脫凡體,步入仙人之列。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仙人雖然非常稀少,但並非難得一見,比如這大商的國君帝武丁,還有這幽州牧子文,據傳說都是已經突破天階的神仙了。


    每個人的身體條件各有不同,一般都會選擇適合自己的脈絡去打通,多數人專修一脈,也有人同時修行兩脈或者三脈的,不過同時修行多個脈絡,會大大增加突破境界的難度,所以同時修行多脈的,一般都是些職業的戰士,為了獲得更加均衡的戰鬥力,而選擇了增加修行難度,這樣的武者,相對那些單脈修行的,同境界下有著碾壓對方的實力。譬如血燕子便是同時修行乾脈,巽脈和坎脈,其中巽脈已經打通十八個節點,所以從境界上來說,她是玄階二重天,但真若交起手來,她可以壓製玄階五重天的單脈武者不成問題。


    而這世上,有些天賦異稟的修煉者,天生對某些元素有著超乎尋常的親和性,修煉起對應的脈絡時,自是事半功倍。就如烈火之體天生適合修煉離脈,寒冰之體天生適合修煉兌脈,紫陽血脈就是這些特殊血脈中品質極高的一種,對應八大元素中的天、雷、火、山四元素有著極強的親和性,若是有著紫陽血脈者,修煉乾脈、震脈、離脈、艮脈時,比起常人要快上三倍。


    “怪不得那小子不過十五六歲,已是黃階十二重天。”灰衣男子沉聲說道,臉上一絲調笑已是不翼而飛。


    三人麵麵相覷,幾乎在同時點了點頭,似乎下了某種決心,站起身來,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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