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龐國師!”座中一人站起,“在下靈寶閣趙黑虎,感謝大汗今日的宴請,獻上區區薄禮,望請笑納。”


    “趙先生多禮了。”鐵木真笑道。


    趙黑虎拍了拍手,隻見門外十餘個美貌少女魚貫而入,每個少女手中捧著一個盤子,盤子裏依次放著防風氏產的海珠、塗山氏的錦袍、南海的鮫珠、瀛洲的寶刀、蠶叢的綢緞等,琳琅滿目。


    鐵木真笑道:“這麽多好東西,價值不菲吧,趙先生有心了。”


    “哈哈哈......”中行說大笑起來,笑聲頗為刺耳,“趙先生破費了,隻是這些東西,對我們室韋是沒有用的。”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雲中開言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百姓生活困苦,所以各國為政者夙夜憂思,隻為能讓百姓過上富足安樂的生活,百姓安樂富足,則會追求更好的享受,食菜的會想著食肉,衣葛的會想著衣錦,若能舉國百姓皆錦衣玉食,是為政者莫大的成就,天下莫不如是。今中行先生為博金國相,見到這足以讓數百人享受的珠寶貴器,卻說室韋不需要這些,倒叫雲中困惑了。”


    席上主人皆是一愣,沒想到雲中會是向中行說發難。


    中行說笑道:“雲壯士此言差矣,富強富強,國強才能民富。我室韋處苦寒之地,百姓不到千萬,比不上中原的一個郡,所倚靠的就是百姓能夠吃苦耐勞,勇士們能征善戰,才能在這亂世占據一席之地,若是和中原各國一樣,貪圖享樂之風盛行,則離滅國之日不遠矣。”


    雲中道:“銳意進取,為百姓謀取更好的生活,並非貪圖享樂,若是依中行國相所言,難道室韋就應該永遠是不到千萬人口,百姓過著困苦生活嗎?”


    木華黎在側接話道:“雲壯士誤會了,中行先生在河西地屯田二十萬頃,其餘各地的屯田也有近十萬頃,我室韋也可以養活更多人口的。”


    雲中輕笑:“早已聽說,中行國相在水草豐美之地,屯田種糧,使得博金部不但不需要再進口糧食,還可以出口到西域各國。”雲中頓了頓,臉色轉厲,“室韋之地,氣候寒冷,土地瘠薄,所謂水草豐美之地,那難得的沃土不知道是多少年才積累起來的,現在將那草場改成糧田,大幅增加對土地的索取,數年之後,土壤肥分必然是大量流失,糧食產量必大幅下滑,到時候,再想恢複成以前的優良草場也是不可能的了。”


    中行說和幾位萬夫長同時變色,雲中說的,他們不盡然明白,但是幾年來,屯田的糧食產量下降,他們是知道的。


    速不台說道:“我們可以去攻占其他國家的膏腴之地。”


    雲中笑道:“天下哪個國家能夠常勝不敗?何況以室韋的情況,就算是全民皆兵,持久戰的能力也不是很強。”


    龐真沉聲道:“以雲壯士之意,我室韋難道是毫無出路?”


    雲中行了個禮:“在下多飲了幾杯,說了幾句胡話,望諸位莫怪,博金部有天之驕子鐵木真大汗,有各位文武豪傑,前程似錦,怎麽會毫無出路?恕罪,恕罪!”


    說完,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左手酒杯,右手羊腿,大吃大喝起來。


    博金部君臣,從鐵木真開始,臉色都不好看,倒是那大夏涼州司馬韓遂,目中竟似帶著笑意。


    酒宴結束時,已是半夜了,雲中被兩個室韋少女攙扶到行宮內一處房間休息,兩個少女還問他要不要侍寢,被他笑著婉拒了,隻讓她們燒了桶熱水。


    兩個室韋少女走後,雲中褪去衣物,將身體浸入浴桶,運功行氣,將醉意排出體外,就在浴桶之中,閉目思索著以後的行動。


    忽的,房門“吱”地被推開,雲中睜開雙眸,麵露苦笑:“大汗,國師,可不要嚇唬小人啊。”


    鐵木真與龐真一前一後地走進房內,各找了一張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了,鐵木真冷哼一聲說道:“你這小子晚宴時說話吞吞吐吐的讓人好不痛快,所以我們現在來找你說個清楚。”


    雲中拿了毛巾擦幹身體,一邊披上衣服,一邊說道:“早知道就讓剛才那倆小姑娘留下來了。”


    鐵木真斜著眼睛看了看他:“你就是在辦事,我們也照樣進來,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喊人帶幾個女奴進來給你。”


    雲中苦笑:“我信,我太他媽的信了。”


    龐真說道:“雲壯士,我和大汗是真心求教來的,你還是不要藏著掖著了,我室韋日後出路在何方,總不能是無路可走吧?”


    雲中說道:“中行說是大商智者,他為大汗製定的國策可以使室韋強盛一時,這也正符合大汗天之驕子的性格,所以大汗對中行說,言必聽,計必從,而在下接下來所述,未必會這樣符合大汗的胃口了,若有不虞,望大汗莫怪。”


    鐵木真甩了甩手,不耐煩地說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看不出來?別廢話。”


    雲中正色道:“室韋居苦寒之地,地廣人稀,國貧而兵強,這是客觀情況,人力很難改變,就算是發動對外戰爭,占領了幾塊膏腴之地,但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常勝不敗,打下來的土地可以守住一年兩年,可以守住一世兩世,但休想世世代代地守下去。”


    龐真點頭稱是,鐵木真臉上不豫,但也沒有反對。


    雲中說道:“大汗和國師若是認為在自己有生之年,令室韋縱橫天下幾十年即可,後麵如何不再計較的話,可以繼續行目前的霸王之策。”


    稍微停頓了一下,見龐真和鐵木真都是一臉期待地等著他說下去,方才開口道:“若是想要室韋千秋萬世的長治久安,就應當行天道之策。”


    鐵木真問道:“什麽是天道之策?”


    雲中笑道:“天道無常,天道之策也無常,每個國家都不一樣。雖說無常,卻有常。這有常便是以人之有餘,補己之不足,以人之長,補己之短。室韋之長,在於資源豐富,在於兵強,在於一日一夜四五百裏的機動性;室韋之短,在糧,在民生。”


    說道這裏,雲中停住了。


    鐵木真煩躁:“你這小子就是不爽快,說到關鍵之處又不說了。”


    龐真卻是站起身來:“雲壯士非室韋國人,一方麵不願直接替我們製定國策,另一方麵,他不在我們的決策圈子,很多細節他並不知曉,所以他隻能說到這裏了。”


    鐵木真有些著惱:“那我們後麵到底該怎麽做?”


    龐真麵色一沉:“雲壯士說了這麽多了,若是我們還不知道怎麽做,那我們博金的文武大臣,都去上吊得了。”


    鐵木真一愣神,不敢說話了。


    龐真對著雲中施了一禮:“謝指教。”


    雲中連忙還禮。


    鐵木真也拱了拱手,與龐真先後走出了房間。


    雲中暗暗好笑,這世上也隻有龐真敢那麽嚴厲地對鐵木真說話。


    兩人走後,雲中盤腿做到床上,進入了冥想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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