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饒了她?”


    李心天頓時目光一凝,盯著王平。


    王平感受到李心天那淩厲的目光,頓時有些心慌起來,他不明白為什麽李心天也是一個讀書人,竟擁有這般淩厲的目光,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書生,倒像是......倒像是擁有一方王侯般的氣度和威嚴。


    “是...是的,在下懇求李兄,繞過這位姑娘一命。”王平,吞了吞口水,雖然緊張和害怕,但還是說了出來。


    李心天那注視了王平一會兒,緩緩的開口道:“有一個故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還請李兄明示。”王平有求於人,拱手彎腰姿態放得很低。


    “以前有一個人,救了一隻狼,後來死了。”李心天開口說道:“不知道這個故事你有沒有聽過。”


    王平說道:“李公子說的是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吧,在下也曾讀過這個故事,不過李兄的故事講錯了,東郭先生並沒有死,反而最後把恩將仇報的狼給製伏了。”


    “那是因為故事之中有個老者幫他,而現在我就是那個老者,我現在在替你殺狼,你卻阻止我,你想尋死?莫不是你連東郭先生都不如,連狼和恩人都分不清了。”李心天平靜的說道。


    王平說道:“李公子才華過人,在下辯不過,但一則故事並不能說明什麽,故事之中的東郭先生遇到的是狼,而眼前的這位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人與狼豈能相提並論。”


    “你怎麽肯定這個女子是人?”李心天說道。


    王平頓時一臉難為了起來,欲言欲止,最後醞釀的一下還是歎了口氣說道:“也罷,在下不瞞李公子了,實際上在白天那會兒,我途徑那塊墳地的時候遇到的姑娘便是她,雖說我們萍水相逢,但已有神交,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姑娘當麵被殺,所以方才開口求情。”


    “還請李公子網開一麵,饒過她吧。”


    “我說你這讀書人,是不是腦子讀壞了,你們有屁個神交,這是害人的精怪,之前害你在那裏滾了半天的淤泥,如果不是我家少爺,你現在鐵定就已經死了,要不是因為救你,這精怪哪裏會跟著我們,如今這精怪惡心不死,夜裏害的我這位兄弟險些連命都沒有了,你還在這裏說什麽神交。”


    鐵山頓時大怒道,恨不得衝上去抽他幾個大耳刮。


    王平自知理虧,不敢反駁,有些畏懼的不敢看鐵山。


    李心天揮了揮手示意鐵山安靜,然後說道:“你肉眼凡胎,看不清楚這精怪的邪惡,也看不到這精怪的醜陋,現在的你不過被精怪的一副好皮囊給迷惑了罷了,若是我告訴你這精怪很可能醜惡不堪,其心惡毒,你還會為她求情麽?”


    “王,王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半天我真的不是成心想要害你的,隻是想和你歡好一番,隻是半天我不能現身,故此才出此下策,還請王公子原諒我的過錯。”


    女子似乎見到了一絲希望,王平心軟為她求情,而眼前這個李心天卻是鐵石心腸。


    竟不為所動,一心想要斬了自己。


    “你看,這精怪知道你在求情,開始向你求饒了。”李心天說道。


    王平見到這個女子如此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禁心中騰起了幾分憐惜之情,盡管也猜到了這個女子可能不是人,是山野精怪,但還是忍不住想求情。


    但想到之前李心天的一番話,卻又有些猶豫了起來。


    這個時候一個護衛急忙跑過來說道:“大少爺,情況有點不對勁,李忠怕是要不行了。”


    “嗯?怎麽回事?”李心天當即臉色一變。


    “小的也不知道,隻瞧見李忠腹脹如球,痛苦無比,之前還能叫喚,現在聲都沒了。”護衛有些心虛道。


    李心天走過去一看,果然見到李忠腹部脹起,臉色發紫,牙關緊閉,似乎快要斷氣了。


    “這是吃壞東西了,之前他不知道灌了多少臭水,吃了多少死老鼠,死癩蛤蟆進去,現在是脹氣了,給他催吐。”


    李心天在雲祥寺內的藏書閣上見過這種狀況,知道怎麽處理。


    “是,大少爺。”


    當即幾個護衛急忙跑了過來,強行扒開李忠的嘴給他催吐。


    “哇~!”


    不一會兒,李忠一反胃,直接將腹內的東西吐了出來。


    那嘔吐之物,盡是腥臭的汙水,還有那腐臭的老鼠,已經不知道什麽的腐爛血肉,根本就不是什麽酒水,牛肉。


    “好臭。”旁邊的護衛頓時捏住了鼻子。


    看著李忠還在嘔吐,李心天頓時臉色一冷,轉身道:“鐵山,放開這個東西。”


    鐵山楞了一下,見到大少爺似乎生氣了,當即示意了一下。


    幾個押住這個女子的護衛當即散開了。


    李心天走了過去,手中的虎口吞金槍一揮,正氣覆蓋了這重達七十二斤的大槍呼嘯而來,重重的落在了這個女子身上。


    “轟~!”


    一聲巨響,這個女子慘叫一聲當即被砸在了地麵上,那地上的石板都給震的開裂了。


    “李兄。”王平急忙道想要勸說。


    “你想做東郭?”李心天盯著王平說道:“可惜我不想做老者,這精怪的歹毒之心你已經看到了,不用我多做解釋了吧,而且即便你求饒也沒用,我李心天要除這妖,你也攔不住。”


    王平見到那嘔吐一地的腐爛,惡臭之物,再見到李心天這樣堅決的態度,當即把到嘴邊的話收了回來。


    “哎~!”


    無奈一歎,隻得撇過頭去不再多看。


    這個女子被一槍擊中了腦袋,砸在了地上,居然還沒死,連血都沒有流出,隻是腦袋凹陷下去了一大塊,渾身的皮肉都有些鬆弛了起來。


    眾護衛見此,當即一驚。


    李心天見此當即冷笑說道:“原來如此,難怪你能一直保持著女子的樣子不顯形,原來你披了一層人皮在身上。”


    他現在明白這是一隻什麽精怪了。


    又是畫皮!


    “鐵山,給我撕了它身上的這層皮。”李心天說道。


    鐵山眼睛暴睜,鼓起了勇氣,夥同幾個同伴走了上去,當即抓住了這個女子身上那鬆弛的皮肉。


    一番拉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


    鐵山感覺自己像是給一個人脫了一件衣服一樣,立刻就把這女子身上的一層皮給撕了下來。


    “大少爺,你看。”鐵山抖了抖手中的人皮。


    卻見這人皮有手有腳,完好無缺,像極了一個俏麗女郎。


    而沒有了那層皮的女子,此刻那裏還是女子,而是一具幹枯,醜惡,滿嘴尖牙的屍體,形狀還是個男身。


    “啊~!鬼啊。”


    王平見此一幕,嚇的直接昏厥過去。


    “呸,現在知道怕了,之前還嚷嚷著要救人呢。”有護衛不屑的吐了一口。


    “原來是一具墳間老屍通了靈,有了道行,而且還懂得從女子身上的一層人皮剝下來,難怪還能在我麵前行動自如。”


    李心天並不畏懼,反而點了點頭,解開了心中的疑惑,人皮李心天也沒有收起來,畢竟身上已經有一張人皮,反而這張人皮像似剝了沒多長時間。


    這詐屍而活的東西,算是精怪的一種,不是鬼魅,畢竟這是有形體的東西。


    這具枯瘦的屍怪見到自己身上的一層皮沒了,此刻竟惱羞成怒,向著李心天張嘴撲了過來。。


    “像你這樣的東西,我能一口氣打十個。”


    李心天絲毫不懼,正氣覆蓋在手中的大槍一刺,直接貫穿了這具屍怪的腦袋。


    屍怪慘叫一聲立刻便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兩下便沒有了動靜。


    殺它,比殺一隻雞還要簡單。


    “準備火堆,燒了這屍體和這張人皮。”


    火光在驛站旁邊衝天而起。


    濃煙滾滾,夾帶著一股惡臭味道,讓人聞了幾欲嘔吐。


    “走了。”


    李心天等這火光熄滅,此刻天色已亮,便吩咐著護衛們繼續趕路。


    護衛們撲滅餘火,搬運箱子,備好車馬,很快一行人便又繼續出發前往紅田山了。


    其實紅田山並不遠,隻是一行人路上有些耽擱,再加上帶著馬車走不快,便拖了這麽好幾日。


    “大少爺,那個叫王平的書生還昏迷沒醒,我們要不要把他留在驛站裏?這個書生屁事多,連那惡鬼都想救,小的覺得如果帶上他的話會是一個麻煩。”鐵山這個時候騎馬過來問道。


    “不用,帶他一起走,等快到紅田山的時候把他叫醒,王平雖然是個愚鈍的書生,但畢竟心腸不壞。”李心天說道。


    鐵山應了聲便走開了,吩咐護衛們將王平放到馬車上。


    一路平靜無事。


    到了正午時分,眾人已經可以看到遠處的一座座大山了。


    “大少爺,紅田山就在前麵了。”一個護衛說道。


    李心天頷首點了點頭說道:“對了,昨天受傷的李忠怎麽樣了。”


    “回大少爺,昨日李忠吐完之後已經沒有了性命危險,隻是他背後被那惡鬼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雖然縫好了傷口,包紮了,但傷勢依然不輕,現在高燒不退,小的有些擔心李忠他會熬不過去。”護衛說到。


    “趕緊去紅田山,那裏有大夫可以幫他醫治。”李心天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


    忽的,遠處的山道之上有十幾騎向著這裏飛奔了過來。


    眾護衛下意識的警惕了起來。


    鐵山這個時候開口說道:“大少爺,是吳非,韓猛他們,是我們的人。”


    李心天頷首點了點頭,讓眾人放下警惕。


    “籲~!”


    十幾騎很快飛奔而至,領頭的是一個光頭大漢,叫吳非,一臉惡相,讓人望而生畏。


    幾天前便是此人帶人衝進了水文縣的縣衙,一刀結果了那個劉縣令。


    “大少爺,怎麽現在才來,小的還以為大少爺路上出了什麽事情呢,派了好幾人去打探,今日方才探到了大少爺等人的行蹤。”吳非摸了摸光頭,咧嘴笑了笑。


    李心天說道:“路上碰到一點瑣事耽誤了一下,我父親怎麽樣了,沒事吧。”


    吳非的此刻猶豫了一下說道:“老爺到是沒事,在紅田山養傷,隻是老爺的傷有些惡化了。”


    “山上不是有大夫麽?”李心天頓時皺起了眉頭。


    旁邊的韓猛說道:“大夫手藝不精,治不好老爺。”


    “看來得去水文縣找那個範大夫來了。”


    李心天說道:“不過我父親的傷勢具體如何我得看看再下結論。”


    眾人點了點頭。


    李心天又道:“對了,我車上有一個睡著了的書生,是路過遇到的,吳非,演一會惡人,把他趕走,我這次來是來贖人的,這戲要演全,免得走漏了風聲。”


    “大少爺,這左右四周無人,不如一刀結果了那書生,這樣就沒有走露風聲的可能了。”吳非摸著光頭露出了幾分笑容。


    李心天瞪了他一眼說道:“別人與我們無冤無仇,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取了別人的性命,之前我殺那劉縣令,是因為那貪官貪婪無度,竟想將我李家一鍋端,我方才出此下策,好了,別廢話了,去做你的事情吧。”


    “好勒,大少爺。”吳非應了聲,帶了幾個惡相的漢子走到了馬車旁邊。


    “小兄弟,醒醒,醒醒。”


    吳非咧嘴笑道,拿著冰冷的刀背拍著王平的臉。


    王平朦朦朧朧的清醒過來說道:“天...天亮了.....咦,你們是什麽人?”


    見到一柄鋼刀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他頓時驚的睡意全無,嚇的差點跳了起來。


    “老子吳非,紅田山的強盜,你被打劫了。”吳非惡狠狠的笑道。


    “強盜?”


    王平嚇的頓時亮色蒼白,旋即想到了什麽,急忙拿袖遮麵,然後忙說道:“懂,懂,都懂。”


    “你小子懂什麽?”吳非說道。


    “你們通緝的強盜最忌諱露臉,看到你們的人就要殺,這規矩在下懂。”


    王平渾身顫抖著說道:“我不看你們的臉,你們也別殺我,我是個窮書生,沒多少錢,隻有十幾兩銀子壓成了銀餅放在鞋子裏,你們都拿去,都拿去,我一分不要。”


    “他娘的,把錢放在鞋子裏,你也不嫌臭,老子不稀罕你幾個臭錢,我這裏還有大買賣要做,你這個窮書生給老子滾。”吳非大罵道,然後踢了一腳,讓這王平滾蛋。


    王平一邊拿袖子遮著臉,一邊連忙逃走。


    可是走到一半的時候卻又跑了回來。


    “你這窮書生怎麽又回來了。”吳非怒道。


    “水文縣李公子與在下有救命之恩,他是個好人,還請這位強盜大哥放他一馬,在下願意把藏在腰帶裏的一貫錢都給你們。”王平一邊遮臉,一邊解下腰帶。


    “你這書生居然敢騙老子,看樣子你是不想活了。”吳非大怒,裝著要殺了他的樣子。


    王平嚇的懾懾發抖,口不能言。


    李心天見此不禁笑著搖了搖頭,這個王平的確是有幾分善良和義氣,居然這個時候還想到了自己。


    不過眼下李心天可不希望王平繼續逗留在這裏。


    當即,示意了一眼。


    旁邊的韓猛頓時就會意了,取了一個裝馬糧的袋子,直接套在了王平的頭上,然後一掌將其打暈過去


    “他要去水文城考秀才,把他放到水文城附近就回來。”李心天說道。


    “是,大少爺。”


    韓猛當即招呼了一個漢子,將這昏過去的王平帶上,然後騎著快馬迅速的離去。


    “嘿,大少爺,這個書生到是一個另類,居然嚇不到他,還敢回來。”吳非說道。


    李心天說道:“不是嚇不到,恰恰相反,他已經嚇的快昏過去了,隻是因為他是一個讀書人,心中有道義,縱然是在生死關頭,也不想丟失這份道義,現在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這王平會遇鬼而不死了。”


    這類讀書人,注定是有冥冥之中庇護的,不會那麽輕易的去死。


    這種庇護可以說福澤,陰德,良善等等。


    聊齋世界之中,到處都充斥著因果報應,善惡有報。


    世間有小惡,也有小善,有大惡,也有大善。


    隻是這種善惡有報的秩序,能持續多久?


    沒有人知道。


    “走,上紅田山。”


    李心天見其離去之後,便再次吩咐了一聲。


    紅田山極大,山脈起伏,沿著一條大江伸展。


    吳非占據的紅田山山頭是官道附近的一座山峰,因為很早就在這裏落草了的緣故,所以倒也建了山寨,紮了根,落了腳。


    不過因為投靠了李家的緣故,便沒有做這剪徑的生意了,大部分弟兄都入了鏢局,做了鏢師,隻留下了一些家眷妻兒,在紅田山生活。


    與其說是強盜,倒不如說是一個村莊。


    隻是古代消息閉塞,吳非都投靠了李家好些年了,這附近的人還以為吳非是強盜。


    而李心天也是有意無意的讓吳非保持這個強盜的身份,說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場了。


    “吳非,這些年你在紅田山,也算是又幾分名氣了,怎麽沒有引來朝廷的兵卒剿你。”路上,李心天問道。


    “嘿,大少爺有所不知,這紅田山哪來的朝廷,以前我搶劫商隊的時候,說是說要派兵卒前來剿滅我,可是後來怎麽著,那些個商人花了錢,疏通了關係,結果到最後派出兵卒的時候,卻東拚西湊,湊不出一百人,而且還都是有些老弱病殘,那些個兵卒哪裏能剿匪,若是來了隻怕要被我給剿了。”


    吳非說道這裏,有些洋洋得意道。


    “說實話,這朝廷當兵的俸祿還不夠養活自己的,有些兵丁若是沒有一些孝敬,還需要靠妻子貼補,這但凡是有點能耐的漢子都不會去當兵,去當個護衛,做個鏢師,不比這痛快?”


    “再說了,即便都不願意,去替朝廷六扇門緝拿盜賊,也能得一筆不小的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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