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小孩子的屍體……”


    看到垃圾袋中的景象,林曇影心中的疑惑不但沒有解開,反而愈發陰雲密布。


    “聾羊這小子生前到底做了什麽啊,這間屋子裏竟然有兩具屍體,難到他生前是個殺人犯不成……”


    正當林曇影心中疑慮叢生之際,一直利用觸手支撐身體的小正太忽的落到了地上,朝著垃圾筒裏的塑料袋伸出了雙手。


    “我……”


    稚嫩的聲音顫抖不已,小正太聾羊竟然直接伸手抱住了垃圾袋中的頭顱,絲毫不避諱上麵的汙穢,不斷摩挲著。


    “這……”


    見到眼前的場景,林曇影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看樣子垃圾桶中的小孩屍體應該與聾羊脫不了幹係了,但二人究竟是什麽關係,它又為何會在垃圾桶中,這一切都還是未知。


    “這小孩,該不會是你的兄弟吧,難不成那個臥室裏的女屍,是你的老媽”


    聾羊沒有回答林曇影的問話,雙手依舊不斷摩挲著垃圾袋中的屍體。


    他想起來了,他全想起來了。


    那天晚上,他在給魚缸換水的時候,不小心讓最後一隻存活的藍環章魚附上了自己的手臂。


    但他沒有死。


    藍環章魚的毒素發生了未知的變異,雖然沒有殺死他,但釀成了一個更加可怕的後果。


    隆陽的肉體和藍環章魚寄生融合,相互依存,最終變成了一個麵目猙獰的怪物。


    在毒素的作用下,隆陽失去了對身體的絕對控製權,行動變得遲緩,記憶變得混亂。


    那些在他自以為睡著了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那些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一點點重現於他的腦海之中。


    窗戶上的粘液是他塗抹的,因為藍環章魚的習性喜好陰暗,喜好隱蔽的角落,室外的光線太過刺眼,讓他不安,讓他難受。


    所以他阻擋了所有的陽光。


    本來他的妻子是不會死的,是他自以為是的愛撫剝奪了妻子的生命。


    當時他以為自己隻是用手輕輕保住了懷中的愛人,殊不知他的雙手早已變成了布滿毒素的觸手,由於饑餓而昏迷的妻子根本無力反抗,這才讓那無藥可醫的神經毒素奪走了妻子的生命。


    本來他的孩子也不會死的,但因為他處於蛻變期,神誌混亂的狀態下,將自己德孩子生生溺死在魚缸中,爾後又將小孩的屍體當成藍環章魚的屍體,扔進了垃圾袋中。


    本來救援隊已經上門了,隻要他打開了門,隻要他沒有做之前的事情,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能存活。


    但什麽都晚了。


    他不但沒有保護好妻子和孩子,反而還親手殺了他們!


    是他幹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我對不起你們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聾羊稚嫩的嗓子裏發出,落到林曇影的耳中竟是那麽的淒涼。


    迷霧漸漸散去,林曇影明白,隻要她現在開口詢問,聾羊就會將事實一五一十的告知。


    但她沒有這麽做,而是靜靜的佇立在原地,等待聾羊發泄完心中的情緒。


    雖然她已經不再是人類,但生前的記憶就像是揮之不去的羈絆,牢牢的捆縛著她的靈魂。


    或許恢複自由意識對於像她這樣的存在來說並不是恩賜,而是一種詛咒。


    “哭吧,哭出來以後,就忘了這些吧…


    …”


    林曇影下意識的用生前安慰他人的方式安慰著聾羊,但她悲哀的發現,麵前痛苦不堪的小正太的眼角根本就沒有淚水滑落,變異之後的聾羊,似乎連哭泣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哭嚎了一陣後,聾羊的情緒漸漸平複,隻是身周的觸手還在不斷顫動,似乎是在預示著什麽可怕的事情即將到來。


    “都是你們的錯……”


    低低的嗚咽聲從聾羊的口中發出,林曇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雙眼,身子微微前傾,朝著小正太靠了過去,企圖聽的清楚一些。


    “都是你們的錯!”


    這次聾羊沒有壓低聲音,倒是讓身後的林曇影聽了個真切。


    “誰的錯這裏還有別人嗎”


    一頭霧水的林曇影看了眼身後的車級喪屍,又朝著四周望了望,發現並沒有其他人在現場。


    就在她迷惑之際,跪在地上的聾羊忽抬頭朝灶台看去,身後的觸手用力撐地,將他小小的身子給托了起來。


    灶台上擺放著一些鍋碗瓢盆,還有常見的廚具和筷子。


    而聾羊的目標,是正中間那把雪亮的剔骨鋼刀!


    “你想做什麽!”


    回過頭的第一時間,林曇影就發現了聾羊這不正常的舉動,雖然說他是去拿刀,但少女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害怕,因為她已經與聾羊建立了牢固的精神聯係,作為將級喪屍的附庸,聾羊是不可能做出傷害主人的舉動。


    所以眼下林曇影的臉上隻有驚訝,沒有半分恐懼。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這些怪物的錯!”


    剔骨鋼刀被聾羊高高舉過頭頂,爾後狠狠剁下,目標正是其中一條盤踞在灶台上的觸手!


    “當!”


    鋼刀與台麵碰撞的聲響傳來,泛著熒光的藍色血液四散飛濺,刀鋒利口下的觸手應聲而斷,無力的在灶台上扭動著。


    “啊!”


    不知是憤怒還是疼痛,撕心裂肺的吼聲再次從聾羊稚嫩的喉嚨間發出,撕扯著林曇影的神經。


    《極靈混沌決》


    眼見小正太顫抖著手準備舉刀再剁,少女無奈的歎了口氣,閉上了雙目。


    “夠了!”


    聾羊的雙眸在這一瞬間變為暗紫,就這麽維持著舉刀的姿勢僵在了原地。


    “嘶,這也太疼了,你對自己還真是狠啊……”


    與先前要死要活的語氣完全不同,現在從聾羊嘴裏吐出的話語,就像是一個毫不相關的過路人,漠然的點評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是的,為了阻止聾羊繼續自殘,林曇影強行控製住了對方的身體。


    隻要是被她【認可】過的附庸,林曇影都能夠強行控製對方的身體。


    這個過程就像是將她的靈魂注入進另一個肉身之中一樣,能夠共享對方的五感,當然,也包括部分痛覺。


    劇烈的疼痛感從觸手的斷口處不斷傳來,刺激著聾羊神經的同時,也刺激著控製聾羊身體的林曇影。


    “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強行控製住你的身體不是為了阻止你,而是為了告訴你……”


    林曇影的本體和聾羊同時深吸了口氣,認真的說道。


    “你的家人固然是被你自己害死的,但這並不怪你,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你隻是想好好保護你的家人,和他們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是這場災變改變了一切,是這個世界粉碎


    了你的美好。”


    “與其在這裏自怨自艾,破壞自己的身體,倒不如去尋找真相,揪出真正害死你妻兒的凶手。”


    “我相信你不是懦夫!”


    四句話說完,林曇影便睜開了雙眼,黯淡的紫色從聾羊眼中緩緩退去,再次恢複成了深不見底的黑。


    小正太依舊舉著那把剔骨鋼刀,但小小的身體已經停止了顫抖。


    林曇影知道對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也就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前方的背影。


    “嗬嗬……”


    長時間的沉默後,聾羊轉過腦袋,發出了一聲沒有感情的輕笑,將手中的鋼刀丟在了地上。


    “姐姐,下次不要強行控製我了好嗎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聽到這樣的請求,林曇影的眉梢挑了挑,微微點了點頭。


    “可以,但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每一份自由意誌都是難能可貴的,你不該如此自暴自棄。”


    觸手的斷口處,泛著熒光的藍色血液不知何時已經凝結,傷口被其餘觸手包裹纏繞,就像是斷臂之人用另一隻完好手牢牢捂著自己的傷口。


    以期能夠緩解片刻的疼痛。


    “你對這個災變後的世界又了解多少”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聾羊低著腦袋,低聲詢問道。


    “和你差不多,基本上什麽都不知道。”


    聳了聳肩膀,林曇影隨手抓過桌上的毛巾,細心擦拭起大兵一號身上的血跡來。


    剛才聾羊斬斷觸手的瞬間,她的身位其實是躲在了車級喪屍背後,所以噴濺的血液並沒有濺到她身上,反而是有不少沾到了大兵一號的身上。


    “那你又憑什麽說是這個世界錯了,憑什麽說你能夠揪出導致這一切災難的元凶”


    小正太抬起頭來,眼裏滿是落寞和悲傷。


    “首先呢,我肯定是沒有錯的,你也沒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我生前都是最為普通的角色,沒有逆天改命的本領,也沒有炫彩奪目的技能。”


    “如果在這場災變中,我的結局是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那麽我就不會多說什麽,因為我連去抗爭,去改變的機會都沒有。”


    “我不是一個喜歡虛與委蛇的人,在我的認知中,世界非黑即白,如果真的是我錯了,那我便不會獲得第二次機會!但現在我重生了,那就證明我沒有錯!”


    “既然我沒有錯,那麽錯的,就隻能是這個世界!”


    “所以,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探索事情的真相呢”


    擦拭完了大兵一號身上最後一個血點,林曇影滿意的拍了拍對方那結實的胸膛,發出了幾聲清脆的啪啪聲。


    像是演講完畢後喝彩的掌聲,隻不過聽上去有些單調。


    “去探索真相麽……還真是中二啊……”


    小正太聾羊默默的吐槽了一句,雖然他也不太清楚中二的具體含義,但莫名覺得眼下的場景十分合適這個評價。


    “一起吧,你能夠依賴的,也隻有我了……”


    衝著前方沉默不語的聾羊,林曇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白皙的皮膚下透著些許若隱若現的黑色血管,顯得是那樣詭異,那樣美麗。


    盯著林曇影的紫瞳看了好一會,聾羊終是抬起了右手,放在了少女的掌心中。


    “先說好,我隻想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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