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人散盡,幽苔山在秋風裏滿攥一把寂寥。


    洛望舒攜燕辭、晗冰返回臨時駐地,陸吾亦屁顛屁顛的隨之同來。


    高高在上的開明獸像是剛吃過一顆喜鵲蛋,喜在眉梢。


    原暮雲攜群修迎接,往日的冤家假裝噓寒問暖,勉強寒暄數語,俱覺尷尬。


    古猿皇尤其不爽,常言道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好像自己早就注定要被陸吾獸壓上一頭。


    洛望舒心思重重,沒有閑心理會這些雜事,當即傳令收拾行囊準備拔寨,三言兩語就待打發了陸吾。


    陸吾舊話重提,果然有收晗冰為徒,衣缽盡傳之意。


    洛望舒道:「非本苑不通情理,是晗冰頑疾尚未根治,不宜遠行,再者柳峰主對其愛護尤深,也舍不得分離。」


    羲爻昨夜來訪,意在擴大聯盟,而陸吾因常年物色傳人始終苦尋不覓,故專程去探問晗冰病況。


    愆陽靈體的隱患,沒人比陸吾更清楚,其赤心相待,同樣換到洛望舒的真話。


    眼下既知狸丹和春霖碧藕在手,根除惡疾不是難事,難倒難在一些不舍不離的真情裏。


    雖說晗冰出師,行止由己,但她一腔孺慕之情不假,外人實不忍心再把倆師徒拆散了。


    陸吾知道洛望舒之言不是推諉之詞,卻不死心,本想說每隔三年五載讓晗冰回去探看,但又想珞珈山之去遺荒,山高路遙,洛望舒萬萬舍不得晗冰來回涉險。


    思來想去,終歸沒有更好的說辭,不由哀歎道:「陸某一身妙術,難道真要淪落世間跟草木同朽?」


    此人道行通玄,果真斷了傳承,誠為可惜!


    此際,同塵苑有望跟陸吾神獸攀上交情,卻這般失之交臂,有人更覺可惜。


    洛望舒勸道:「待他日開啟仙界通道,陸兄即可輕舉飛昇,何愁沒有傳人?」


    陸吾苦笑道:「願望雖然美好,但誰知道是否有命等到那時候。」


    洛望舒為之默然,這一步登天說得容易,其間必多阻礙,陸吾此話算是說進她心坎裏去了。


    陸吾之意雖誠,畢竟不宜強求,況且古猿皇也曾說過收徒,不論是否玩笑話,但排隊講次序,合不著輪到開明獸揀此佳徒。


    再說了,晗冰進階空冥期是遲早的事,洛望舒要把自家寶貝往外送,不是大方過頭就是腦袋被驢踢了!


    劇情即將落幕,洛望舒已打算起身送客,偏偏在這塵埃將定的時候,晗冰開言道:「弟子願拜入陸神君門下,請苑主成全。」


    此言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群相錯愕。


    修真者看似逍遙,卻不乏其規矩、道義相約束,長幼尊卑、倫理綱常,是不容摒棄和辱沒的。


    晗冰此時成就,有賴於同塵苑庇護之功、柳若璽授藝之德,在師門不予準許時,另投明師無疑是欺師滅祖的行徑。


    萬裏峰素來規行矩步,聽聞此言被氣得夠嗆,世人常說損友宜遠益友宜親,果是此理,跟著到處惹事的燕辭,連乖巧討喜的晗冰都不知禮法了。


    洛望舒微怔,登即猜透晗冰的心思,遂道:「雪仇非你一人之事,也非一朝一夕可成,但本苑此生絕不容許軒轅鴻漸得善終。」


    群修頓悟,誠如羲爻所講,晗冰蒙青冥再造之恩,複仇絕不願意假手於人。跟著陸吾,且不說可增長本領開闊眼界,至少進階時日要比留在同塵苑短些。


    再則,假如洛望舒傾道門之力緝拿真凶,軒轅青鬆很難坐視不理。鑒於同塵苑、軒轅氏力量懸殊,晗冰盤算借助外力來增加籌碼,也是孝心一片。


    洛望舒微微歎了口氣,她目視柳若璽,希望其出言挽留。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何況晗冰複仇的意誌強烈得無以複加,柳若璽與之心照,竟未言語半句。


    陸吾心情大妙,其乘興而來,終能乘興而去。相比擇徒而言,開明獸壓根就不在乎是否跟軒轅氏為敵。


    ※


    燕辭心慌慌等來了結果,知道晗冰執意遠赴遺荒之野,心裏又酸楚又淒涼。


    洛望舒跟陸吾一行話別,隨即傳令返程,其回首一望燕辭,溫然道:「相知無遠近,萬裏堪比鄰,勿須相送太遠。」說罷揮軍南歸。


    此際一別,歸期未有期,群修黯然揮手辭去。


    柳若璽替晗冰整理發冠,千叮嚀萬囑咐,讓其務必珍重。


    晗冰心緒淩亂,頓時哭成個淚人兒。


    柳若璽見之亦悄悄灑淚,一狠心,攜曲羽衣踏上了歸途。兩女遁行神速,少時,身影飄沒在秋山之間。


    送罷一程,再送一程,一程兼一程。


    陸吾略覺悵然,勸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小友不如早歸。」


    燕辭默不吭聲,照舊悶悶的跟著穿林越壑,攀上一座山崗,眼前忽現一片白雪皚皚的峰嶺。


    群峰橫斷東西,次第攀升,恍似雪龍騰越。


    晗冰在崖前駐足,心情跟天空一樣灰暗,語聲幽怨道:「是白首山。」


    燕辭聞言更是泛起幾肚子不舍,感覺寒風裏盡是苦澀的味道。


    晗冰強顏笑道:「飛越此山即離遺荒東麓不遠,燕大俠若再跟去,該輪到送你返程啦。」


    心懷白首之約,卻恐千山遙迢,情思難寄,可憐人世蹉跎,終歸是到了離別的時候。


    燕辭淒淒然揮淚相送,晗冰回眸一笑,嫣然道:「也許稍過幾年,我會回來看你。」


    言未已,淚已盈眶,她猛一轉身投崖而下,追隨陸吾的遁痕飄行在茫茫雪林之外。


    山回路轉,滿眼空寂,嬌俏的身影漸漸消逝在那片山色空蒙的寒秋裏。


    白首山雲朵低垂,冷風撕得心瓣陣陣作痛,青冥已仙去,晗冰已遠走,生命仿似缺失了最重要的一角,燕辭從未感覺這般孤單過。


    小夢九現出影跡,躍立一旁安慰道:「別急著難過,晗冰再遇明師,進階空冥期指日可待,此生替令師複仇有望,這是咱們共同的心願。」


    燕辭頓時淚目,深深歎息一聲,揀路返歸珞珈山。


    剛欲行,忽覺懷裏洛音珠一顫,在崖前疏林外投起一片青藹藹的霞光。風靈兒、水靈兒、電崽子、火娃子和土包子五精靈喜哄哄鑽了出來,遠遠招手致意。


    日夜惦記的同伴近在眼前,小夢九身軀一顫,乳燕投林般騰撲過去,撲進那春日般的溫情裏。


    他們擁抱著又笑又叫,真摯的情誼顯得那麽單純,那麽簡單。


    火曜來了,風暖來了,水湄來了,周身湧動著草木清香,氣質清冷的木精靈也來了。


    各色精靈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說精靈之戰,說劫後餘生,說投奔巫山,並有幸生活在洛音洞天裏,再說昆侖,說建木,還說拋棄仙珠太過可惜。


    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人腦袋發昏,新任精靈王木岐出言打個岔,不無擔憂道:「仙珠要施展支離術,往後已不宜居住,本族須另尋生息之地,別再耽擱時間了。」


    遺荒之野已經不能容身,世間名山俱被修真門第所占據,也許隻剩下白首山還可以暫居。


    眾精靈情緒低落,不約而同的惦念起夢引來,假如另有一位空冥期精靈在世,他們的境遇不至於如此不堪。


    火曜拿眼望望小夢九,問道:「昔日,王上除了說燕小友是林寒城後嗣外,難道別無其他交代?」


    燕辭聞言訝然,原來精靈王已經知悉此事脈絡。聽說夢引跟林寒城互為莫逆,難怪他願意這般厚待自己。


    小夢九沉默數息,稟道:「王上精通占卜測算之術,自知大限已臨,故讓屬下帶若果離山。還說燕兄命格是朱雀乘風之勢,道途不可限量,他日機緣若來,也許能幫助精靈族重塑若木。」邊說邊吐出一顆桃核狀,金光粲然的物事來。


    眾精靈歡呼雀躍,若果是精靈王心頭血跟若木樹魂凝結的奇果,千年難得一顆,承載著神樹繁殖的使命。此果若在,就意味著精靈族還有崛起的一日。


    木岐諸人感慨一陣,歎道:「繁育若木需仙家所製的還陽之藥,夢引王的心願恐不易達成。」


    燕辭心念一動,問道:「那日在隱罡寺,聖靈想提的條件莫非跟此事有關?」


    小夢九幽幽道:「自跟隨道兄以來,收獲匪淺,本不應再提無理的要求,隻是......」


    燕辭截口道:「瑤林仙露?」


    小夢九微愣,默默點了點頭。


    燕辭啞然一笑,道:「此藥舍得贈予九嬰,自然該有聖靈一份。」


    小夢九驚喜欲狂,顫聲道:「當真?」


    瑤林仙露是青冥辛苦所得,份量不多,九嬰治傷用一份,晗冰帶走一份,所剩無幾,這等珍貴的仙藥誰用誰心疼。


    燕辭道:「聖靈於某有多番相救之恩,此非外物所能回報的。」


    夢引到底沒看錯人,燕辭果然是精靈族的救星,火曜內心甚慰,亦深感愧疚,原來精靈王的確沒有暗藏私心!


    忽聽燕辭續道:「白首山長年冰封雪飄,非宜居之所,唯有蓬萊那等福地洞天,方可跟精靈一族相般配。」


    小夢九粲然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諸精靈歡天喜地,念叨道:「蓬萊!是蓬萊呀!去蓬萊哎!」


    說走那就走,千百位精靈簇擁著燕辭,喜滋滋改道東南。


    玩耍多日,擁至滄海海岸。


    幼麒麟聽說再去蓬萊仙山,眉歡眼笑,一搖身變成綠煙滾滾、威武神駿的巨獸,急躁躁準備出海。


    頑皮的精靈躍上其背,捋毛的摸鱗的尋虱子的撓癢癢的,各找各的活計。


    以天間星鬥和零星的島礁作行進時的路標,麒麟獸露著笑牙,擇路踏波而去。


    [縱橫@精華書閣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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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九章勞燕分飛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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