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哥城外,曲羽衣捕捉到一縷獨特的氣息,遂足踩晨霧施展神行術追蹤。


    杜若洲緊跟其後穿山越嶺,一路厚著臉皮詢問過七八遍,別說是隻言片語,連半個眼神都不曾討得。


    「活見鬼,小妮子若非冰毒複發,就是在害失心瘋。」杜若洲暗暗嘀咕道。


    追索良久,氣息在岔路口突然衰減,分一股竄東分一股飄北,真身、假影似是而非,虛實相濟。


    曲羽衣情知難以追及,幽幽歎口氣道:「立地無影神通,可日下無影,斂藏一切氣息,亦可起影化形轉移攻擊。待精修至飛身托跡境界,真身即可開辟異化空間而歸於虛無,非隔垣洞見的神通不能看破。」


    初期神通和高級法術威力相若,差別多體現在隱微處。杜若洲還算識貨,仔細一辨即知深淺,問道:「難道師妹追蹤的是位化嬰修者?」


    曲羽衣凝眸道:「師兄未察覺到這股氣息是舊人所留!」


    杜若洲一愣,疑惑道:「沒半分相熟,不知是何方神聖。」


    曲羽衣半帶笑意道:「那人綽號叫鬼機靈,聽說是師兄閨中密友。」


    「燕小子!」杜若洲怪叫道,「那狼咬的肯現身啦?」


    曲羽衣道:「蓑衣山山神四處借物安民,小妹懷疑是燕辭師兄所為,故追尋其影跡已久了。」


    杜若洲已略有所料,當即恨恨道:「不知那小怪物又在耍哪門子花槍。」


    曲羽衣道:「道者扶善懲惡,其行事雖顯怪誕,卻不乏一片好意。」


    杜若洲強辯道:「別處不去,獨獨在蓑衣山鬼混,擺明是在打師門的臉。」


    曲羽衣歎道:「同塵苑的臉麵,恐怕是萬峰主首先打的。」


    杜若洲知曉此中因由,聞言登即默然。


    十幾年前,洛望舒、原暮雲規劃遠景,把苑中諸事交由萬裏峰打理,隨後或遊曆或閉關,相繼隱去仙蹤。


    那時,同塵苑背負著反叛義軍的汙名,被軒轅氏和大荒墟慫恿各道門所孤立,周天聲討不斷,處境艱難。


    再則,許多人未從青冥逝去的哀傷裏釋懷,一望見燕辭在外瀟灑數年歸來,頓時回憶起他以往諸般不好,怨詞頗多。


    有人視鬼機靈為跟潘聖臨並駕齊驅的掃把星,遂把出言詆毀當做了日常必修課。也許萬裏峰內心早就積蓄著不滿吧,始終對此事不聞不問的。


    燕辭亦為青冥之死痛悔己過,其自知不受待見,故每日深居簡出,盡量不給別人添堵。


    某日,有挑事者盜來一封激情蕩漾的小情書,假言燕辭愛慕江疏月,寄書求偶。


    江疏月看罷麵紅心跳,暗讚此書文筆綺麗,句句撩情。江浸月見之則忿然變色,提劍怒闖棲鳳峰燕辭洞府,一劍劈開府門,戰作一團。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燕辭瞧著江浸月,突然憶起任逍遙,暗歎這兩朵奇葩不要臉,對妹子的疼愛簡直盲目到了極點!


    鬼機靈是動嘴不怵誰,動手敢舍命的狠角色,其守而不攻,僅憑借半把夢砂施展初級夢魘術,耍得江浸月找不著北。


    路過的、拉架的和看熱鬧的都心疼那小舅子,紛紛勸江浸月罷鬥,繼而幫腔質問燕辭,何故調戲師妹!


    燕辭百口莫辯,待棲鳳峰峰主楚山孤趕來時方得查清實情。


    原來情書是羅陽所寫,盜書者分明是不懷好意。


    經曆以前菌子中毒一事,羅陽暗戀的是誰人人知曉,唯獨江浸月不承認錯怪了旁人。


    羅陽無奈,接連拿出十幾封情書表明才氣,那字裏行間是千絲掛念萬縷柔情,看得幾多癡男怨女為之淚下。


    事情本應以懲罰盜書者和江浸月告終,誰知萬裏峰竟絕口不提,最後不了了之。


    經過此事,燕辭親傳弟子的身份、待遇宣告終結,除屈指可數的幾位好友外,人人排斥。


    但鑒於洛音珠的緣故,沒人故意來為難卻也少有人搭理,燕辭如同空氣一般,常常被遺忘了存在。也許等日後跟巫山神女交易結束,估計鬼機靈能留下的就隻剩惹是生非,如此而已。


    許多事情不會公諸於眾,因為各人有各人的譜。


    孤立燕辭的做派形成一股暗流,從無一人說出口來,縱使楚山孤、李羅堂有所察覺,並惦念以往的好想略加照拂,但畢竟難以把憐憫強加給其他人。


    何況燕辭沒有等到不能容身的那一天。


    在珞珈山居住滿一年的那一日,正是青冥離世三年的忌日。


    燕辭去初曉院看看青冥故居,灑下一串清淚,沒跟任何人道別,黯然離開了這片曾經的歡喜地、傷心地,淪為一無是處的獨行俠。


    多日後,夜鶯兒前去探看,驚覺洞府已經騰空,灰塵幾許。


    洞外清風如潮,幾隻妙音鳥輕輕啼鳴著,仿似在等候一位老友歸來。


    一想起這些破事,杜若洲就恨得指尖發麻,恨閉門苦修誤事,恨鬱律無情,恨自己在燕辭孤獨時未盡朋友之誼。


    其略略冷靜一下,忽然冷冷道:「鬼機靈不是泥巴做的,不至於因外人一時渾話就自暴自棄或是選擇輕生,令師果然知人,半點不用操心。」


    言下甚是不滿,曲羽衣自然聽得出來,解釋道:「那幾年,家師傷感青冥峰主之死,常覺恍惚,是以苑裏事宜一概不問,由此留下一樁憾事。」


    此女性情冷淡,素不與人深交,對外事常常後知後覺,估計其事後想補救時,為時已晚吧。


    杜若洲深深歎了口氣,常言道人走茶涼,素以團結友愛著稱的同塵苑,同樣被些許害群之馬圈在了人情世故畫好的怪圈裏。


    說及餘事,燕辭自那一走,仿佛憑空蒸發一樣,了無蹤影。


    直至兩年前,風冕等數位同門親眼目睹了修者凝結元嬰的異象,方知燕辭原來藏身在雲渺山中。


    化嬰是融神於竅,氣神相馭,在腹內顯化嬰兒的境界。


    自蓮丹萌芽散葉,陽神即在三丹田周遊,助修者明心、見性,某些遠色欲的功法甚至具備馬陰藏相的奇效,可隱藏性征而不外露。


    待蓮丹花蕾初綻,蓮根、莖和葉消散或收縮,簇捧花蕾疊起蓮台,重結蓮心。蓮心即是命胎,以靈氣溫養可化育元嬰。


    凝丹主鍛心,凝嬰則主鍛體、鍛魂,鍛法身為純陽,鍛元神為真陰。


    鍛體是濯淨塵身,以醇正靈氣洗經伐髓和淬骨。流程繁瑣且凶險,稍不慎則法身難以凝形當場冰解,意誌湮滅,魂飛魄散。


    假如施術成功,形貌會少卻凶暴之相,膚如新生,溫潤如玉。其次丹田如穀之虛,可容納無窮靈力。


    元神隨體重塑,可鍛造出嬰兒般的冰魄雪魂,離清靜無為之境更進一步。


    修者自此神通暴漲,壽元暴增,算是真正踏進了修真的殿堂,擁有陸地神仙之能,可神遊太虛,溝通天地,推演萬物之變遷。


    大能進階必伴生獨特天象,其跟功法、血脈、潛力、體質等息息相關。


    道者多見綺霞流蕩、明麗堂皇之象。


    佛修多見龍象舞躍、佛光金蓮的奇觀,景致俱唯美、恢弘豪闊。


    譬如杜若洲衝擊境界時,太初峰披瑞霞千條,穹頂祥雲盤繞,金焰流火。經曆切膚折骨之痛、魂魄撕裂之痛,蓮丹幾番碎而複凝,裂變成寸許幼嬰。


    ※


    話說那日天象跟尋常所見迥然不同,其時風起雲集,青天垂落紫氣,鳴響有聲。


    群山深處,一團光繭漂浮半空,形若蓮子,熾白有刺芒。


    兩相遙遙感應,紫氣沉降,像潮水般一波波朝光繭湧來。


    識得者說那是罕見的蓮丹刺激之術,以秘法引動乾坤異氣,呈連續、或帶、或線等形式無間斷轟擊蓮丹基態,借之鍛體,並促進蓮丹解離、重組進行化嬰。


    果然,隨著紫氣不斷撞擊,蓮丹逐漸被激發起來,燃起了紫鬱鬱的火焰。


    然而整整煆燒半日,丹繭雖增長數倍,卻絲毫沒有破境的跡象。


    持續至黃昏依舊不得突破,進階者與之心神相通,被燒體燒心漸近不堪承受了。


    忽而,一尾長逾百丈的麒麟虛影搖風而起,其蹄踏青焰,神態清肅、性情溫和,周身縈繞著純正的君子之風。


    神蹄一跺,青霄長吟,山林萬獸朝伏。麒麟打打響鼻,吹出一青一黃兩股靈氣相助。


    丹繭豪芒暴綻,表麵瑩光閃耀,嬰氣沸騰,見之者俱認為化嬰僅在彈指之間。


    但等候有頃,驀然察覺嬰氣橫衝亂撞,欲破繭而出卻總是相隔一線,且越僵持越見力竭。


    那是極度窘迫的境況,此際鍛體剛至尾聲,元嬰若不盡快返回涵養法軀,非但元嬰要胎死繭中,恐怕法身也將灰飛煙滅。


    風冕望見虛影,登即回憶起燕辭豢養麒麟獸的傳說,其有心相助,可惜路程太遠,且進階之地已被法陣封鎖。


    束手無策之際,忽見夜空一變,血月掛天,一條身披精美魔甲,臉容融混在一片虛無中的魔物突兀而來,隔空一點指,一縷精粹無比的魔氣纏裹在丹繭裏。


    下一刹那,元嬰破繭而出,桀桀怪笑幾聲迅速隱去,周天異象頓消,淅零零下了一場滂沱血雨。


    此番破境之法跟傳說中的魔氣灌頂禁術如出一轍,略微一猜,當知燕辭若非自願跟魔怪為伍,就是虛弱時被妖魔侵襲八識而鍛造出魔嬰。


    風冕一行驚懼不安,慌忙退走,趕回珞珈山細稟此事。


    [縱橫@精華書閣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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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三章立地無影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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