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半晌,劉四見宇文迪仍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隻是怔怔的望著張閔遠去的方向。原來這段日子幾人朝夕相處,悲喜與共,那宇文迪此時已對張閔暗生情愫。雖說她生來性子堅毅果敢,終究是女兒家,於感情事上總是嬌羞被動的。


    劉四一個中年漢子,自然不懂得小女兒家的心事,見宇文迪站著不動,他也隻好在一旁等著。正覺無聊間,忽聽宇文迪輕聲喃道:“燕燕子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劉四聽罷,渾然不知所以。隻是見那宇文迪神情落寞,想上前安慰兩句,又不知說些什麽,不覺手足無措起來。


    劉四當然不曉得,宇文迪適才所詠的正是《詩經·國風·燕燕》之句。釋鳥曰:“燕燕,鳦”。又有漢書中童謠雲:“燕燕尾涎涎”。鳦鳥本名“燕燕”,不名“燕”,以其雙飛往來,遂以雙聲名之。這幾句話的意思是:燕燕往飛之時,必舒張其尾翼,以興戴媯將歸之時,亦顧視其衣服。既視其衣服,從此而去。是此去之子,往歸於國,我遠送至於郊外之野。既至於野,與之訣別,己留而彼去,稍稍更遠,瞻望之不複能及,故念之泣涕如雨然也。


    宇文迪詠罷輕歎一聲,轉過身來對劉四道:“四叔,我們走罷。”劉四忙道:“宇文姑娘不必過於感懷,我們與少主他們終究會重逢的。我們這就上路。”說完,二人便朝鎮東走去。


    卻說張閔二人,自與宇文迪分別後,朝鎮北大踏步走去。接連走得半日路,司馬雲衣便漸漸有些跟不上了。張閔回頭看時,見司馬姑娘粉臉泛紅,口中微喘,額頭微微有些細汗,顯是走的累了。張閔見狀忙道:“雲衣妹妹辛苦。若不介意,我來背著妹妹走,如何?”張閔見她走的吃力,實想幫她,殊無他意。司馬雲衣聞言大羞,原本發紅的俏臉此刻更紅的甚了,低頭道:“不必了,我可以的。”剛說完,腳下一扭,大叫一聲“哎呦”,跌倒在地。張閔忙上前察看,原來是被路上石子一絆,把腳踝扭傷了。隻聽那司馬雲衣雙手抱著右腳,神色痛苦,口中輕吟。


    張閔將她雙手輕輕挪開,細看之下,那腳踝已經發青,微微脹起。張閔心知這種情況隻須用藥酒擦拭,修養幾日便可無大礙。隻是這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說不得隻好背起她尋得藥鋪再說。想到此處,便對司馬雲衣道:“雲衣妹妹,此去前方集鎮還有些路程,還是讓我背著你罷。”司馬雲衣嬌羞難當,隻是此刻也隻好這樣了,便鼓足勇氣,微微點了點頭。張閔見狀將她扶起,再蹲下去將司馬雲衣背在身上,快步朝前走去。


    此時正值中午,驕陽當空。再走得一陣,張閔便覺背上微微發汗,漸漸的走得慢了。又過得一盞茶的功夫,忽聽司馬雲衣喊道:“張閔哥哥快看,前方有個亭子,我們到那裏歇歇罷。”張閔聞言望去,前方果然有一個長亭。那長亭本是離人送別的所在,如今兵荒馬亂,早已荒廢。隻是當作避暑歇腳,還可湊合。


    張閔背著司馬雲衣慢慢來到這亭子跟前,張閔輕輕將她放了下來,再轉身扶她慢慢坐下。自己也坐下歇息。此刻烈日炎炎,空氣沉悶。二人雖在亭蔭之下,也是渾身悶熱。再緩得一會兒,才覺燥熱稍減。


    張閔想起當日司馬流臨終前說的那四個字,一直不解其意。這時便對司馬雲衣道:“當日令尊曾言''甲子易勢''四字,並囑切記。不知這四字到底什麽意思?”那司馬雲衣聽完也不明所以,道:“阿爹並不曾對我說過。”張閔道:“倘若迪妹在,也許會猜得。以她的聰明才智,即使一時不知,過得幾日必會明白過來。唉,我就不如迪妹多矣。”說罷輕輕搖搖頭,自嘲自艾。


    正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司馬雲衣聞言大窘,心道與宇文迪相比,自是不如她聰明伶俐。想到此處,不覺心裏一陣失落,低下頭,不再說話。張閔見她良久不再說話,正自疑惑,見她低頭垂眉,嘴唇微翹,顯是黯然傷神。張閔見狀,猛地反應過來,忙向司馬雲衣道:“好妹妹,你萬不可誤會,我適才並無他意。”見司馬雲衣仍舊低著頭不理他,張閔著急起來,急道:“妹妹若是不信,便叫我死無葬身之地。我...我...”情急之下,臉憋的通紅。司馬雲衣見他賭咒發誓,急忙止道:“不許胡說,我信你便是。”抬頭見他神情誠懇,知他確無別意。又見他臉色通紅,顯是著急所致,不覺心中又是一喜。張閔見她終於轉意,這才放下心來。


    就在二人耍性子的當口,忽見來路有一隊人馬飛奔而來,隻一眨眼間,那隊人馬便已馳到跟前。當中一位領頭的大漢,圓睜環眼,叫道:“呔,兀那小孩,你們可曾見到兩個女娃娃、一個少年及一個中年漢子四個人從此過去?”張閔聞言一驚,見這些人個個凶神惡煞,道:“我們不曾看見有四人路過。”那領頭大漢聽張閔如此說,料想一個少年見到此等陣仗,必不敢撒謊。長嘯一聲,帶著其他人馬繼續馳去。那大漢哪裏知道,張閔原本就是個心性平淡之人,說話之際表情自然淡然。


    待得那隊人馬飛奔而去,張閔忙道:“雲衣妹妹,我們怕是被人盯上了,”說著舉目遠眺,見那前方恰巧有個岔口,那隊人馬在岔口處停了下來,過得一會兒,見那隊人馬朝岔口一條羊腸小道奔馳而去,心下一喜,道:“那領頭之人一定以為四人不敢走大路,便朝小道追去。如此一來,剛好方便我們走大路。”說完便背起司馬雲衣,朝大路急走。


    原來那隊人馬正是這一帶的流寇。當初四人在龍王鎮客棧吃飯之際,無意說起“越王寶藏”之事,恰好被旁邊靠牆桌子上那兩個形容猥瑣之人偷聽。正是那二人通風報信,招來這些流寇。


    張閔心知那些人如若追不到四人,必定還會返回來沿著大路追尋。提一口氣,背著司馬雲衣朝前方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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