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軟飯】


    蘇涼拔下玉簪,細細端詳。


    觸手溫潤,玉質比她前世在博物館見到的都好,雕工精致絕倫,定非凡品。


    不管是不是反賊,跟她拜堂那位,絕非尋常人。


    房中陳設幹淨卻簡陋,無任何多餘裝飾。


    嫁衣料子劣質,針腳粗糙。


    年錦成說,此地叫“蘇家村”。


    蘇涼雖不知如今容貌,隻看一雙手,小而瘦,卻生了繭子,左手有燙傷疤痕。


    種種跡象,皆與“富貴”二字相去甚遠。


    蘇涼對當下處境一頭霧水,隻能見機行事。


    腹中空空,她起身便覺頭暈眼花,嚴重低血糖的症狀。


    門再次開了,精瘦老者端著一個碟子走進來。


    “簪子哪來的”老者瞪大眼睛衝上來,一把奪過蘇涼仍握在手中的玉簪。


    蘇涼:……這老頭對她的敵意過於明顯。


    蘇涼盯著被老者放在桌上的食物,腳步虛浮地走過去,有氣無力地說,“年將軍送的,說是撿來的。”


    老者麵色沉了沉,攥著簪子出去了。


    蘇涼坐下,麵前沒粥,沒肉,隻有一碟四塊點心……


    前世從不愛零食甜點,但此刻餓得狠了,拿起嚐了一口,還好,不算太甜。


    吃了兩塊,蘇涼提起桌上茶壺,倒了一杯茶。


    等把四塊點心吃完,喝下半壺冷茶,蘇涼隻一個感覺,更想吃肉了。熱騰騰的肉包子、炸雞腿、紅燒肉、燉排骨……


    隔壁。


    “公子,年公子竟把老夫人生前送給年小姐的定親信物給了那村姑!他什麽意思”老者神色氣惱。


    “沒意思。”端坐抄經的寧靖沒抬頭。


    清雋的字從筆尖流瀉而出,與所抄那本佛經的筆跡一模一樣。


    “年小姐對公子一往情深,時時戴著這支玉簪,定不是她讓年公子交還的!”老者沉著臉說。


    “不重要。”寧靖輕輕搖頭。


    “這是老夫人的簪子,公子收好!或許年小姐還在等公子,再見到她……”老者把玉簪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本書上。


    寧靖停筆,沉靜無波的眸子看向老者,“梁叔,你該離開了。”


    老者麵色一僵,低頭跪了下來,“老夫人對老奴有恩,老奴發誓要用性命保護公子!”


    “送我來此,恩情已償。”寧靖放下筆,看著抄錄的經文,“你有兒孫,自去團聚,莫再管我。”


    “公子無人照料,老奴怎能放心”老者臉色難看。


    寧靖不再言語,又拿起筆。


    老者隻得站了起來,深深歎氣,“老奴天亮之前就走,絕不會把公子的秘密泄露與他人。但有些話,老奴不吐不快。公子本事大,若當初願意協助侯爺,顧家謀反都未必沒有勝算,不至於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老奴實在不知道,公子到底想要什麽”


    寧靖薄唇輕啟,“梁叔怎麽知道,顧家家破人亡,不是我想要的”


    老者神色震驚,久久不語。


    天色將明,老者背著一個包袱,站在門外,沉聲道,“老奴這就去了,公子千萬保重!昨夜拜堂隻是權宜之計,不作數的!那村姑趁早打發走,沒得辱沒了公子!”


    “梁叔保重。”


    房中傳出寧靖淡漠的聲音,老者長歎一聲,轉身走進了清晨濃霧之中。


    蘇涼一覺睡到大天亮,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為避免被當做妖怪燒掉,需得趕緊搞清楚她到底是誰。


    無衣可換,仍是一身大紅,推開門,就見隔壁門口站著一個……好美的男人!


    墨發如瀑,側顏弧度完美,宛若精雕細琢。


    畫中仙,亦不過如此。


    蘇涼尚未想好該如何打招呼,寧靖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看年齡,不過十八九歲模樣,卻有一雙悲憫而涼薄的眼眸。


    蘇涼怕說多錯多,便等寧靖先開口。


    結果,寧靖隻靜靜看她一眼,轉身,回房了……


    濕潤的霧氣撲麵而來。


    院子很寬敞,但空空如也。隻是被高高的院牆圍起一大片空地。


    四間青磚瓦房,昨夜寧靖和蘇涼分別住的中間兩間,最左是柴房,最右是廚房。柴房裏堆著已被梁叔劈成柴火的喜轎。


    蘇涼繞了一圈兒,在後院找到茅廁。


    萬幸,很幹淨。雖然原始程度讓她頗不習慣,但也顧不得講究了。


    廚房大水缸是滿的,蘇涼拿木盆盛了水,挽起袖子洗漱。


    水麵映出巴掌大的小臉,塗得紅紅綠綠,蘇涼很無語。她竟頂著一臉劣質顏料睡了一整夜,突然能理解那老頭為何嫌棄她。


    這副“尊容”,跟那美男成親,她都嫌棄自己。


    換了兩次水,把臉洗淨再看,蘇涼鬆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真容還不錯,雖仍顯稚嫩,但五官精致,沒有胎記疤痕,再長開些,定也是個美人。


    不過……蘇涼發現她脖子上有青紫痕跡,像是被人掐過。


    難道她會穿越,是因為原主被人掐死了


    可原主昨日成親,誰會害她


    清晨濃霧已散,但蘇涼仍是一頭霧水。


    嫁衣太長,下擺髒了,拿刀割掉一截,袖子挽起沒放下。


    肚子又唱起空城計,可打開廚房裏的幾個壇子,皆空無一物。


    沒米沒麵沒菜,也沒做過飯的痕跡。


    案板上的盒子裏還有四塊蘇涼昨夜吃過的點心,但她真不想一大早再吃這幹巴巴的玩意兒。


    那美男是餐風飲露過活的麽……蘇涼心中吐槽,走出廚房,去敲寧靖的房門。


    “何事”


    聲音真好聽……蘇涼清了清嗓子說,“家裏什麽食材都沒有,怎麽吃飯”


    “白大娘會做好送來。”


    蘇涼:……雇人當廚娘看來很有錢。


    聽見敲門聲,蘇涼就過去了。


    打開門,外麵站著一個衣著樸素麵容愁苦的老婦人,挎著籃子。


    一見蘇涼,就抓住她的手拍了拍,“涼姑娘啊,嫁了人,以後好好過日子,早點給寧公子生個兒子,一輩子就有依靠了。”


    蘇涼聞言,以為自己姓梁。


    她並未在意白大娘的話,這小身板瘦巴巴的,撐死了十五歲,生孩子那是玩命。


    見蘇涼不說話,白大娘也沒覺奇怪,把籃子遞過來,“這是早飯。”


    蘇涼接過來,白大娘不好意思地搓著手,“老梁說寧公子要吃好的,我都是讓兒子從鎮上買最精細的白麵,割最好的肉,油啊糖啊用了不老少,上回給的,除掉工錢,都花光了。”


    “白大娘稍候,我去拿錢來。”蘇涼說。


    “哎!不急!不急啊!”白大娘喜上眉梢,顯然這活計有得賺。


    蘇涼直接推開了寧靖的房門,把籃子放桌上,“白大娘說之前給的錢用完了。”


    寧靖微微搖頭,“我沒銀子。”


    蘇涼愣了一下,“不是你給的”


    “梁叔給的。”寧靖說。


    “他人呢”蘇涼問。這才發現昨夜那位看她不順眼的老者不見了。


    “走了。”寧靖麵色依舊平靜。


    “不回來了也沒給你留錢”蘇涼無語,確定不是惡奴卷款跑路


    寧靖沉默片刻後說,“他或許以為我有。”


    論溝通的重要性……


    “那怎麽辦”蘇涼以為至少溫飽不愁,現實卻很骨感。


    寧靖看向蘇涼,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你的嫁妝呢”


    蘇涼無語。


    她有沒有嫁妝另說,但長得美,吃軟飯都這麽理直氣壯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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