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金】


    蘇涼讓寧靖新寫了張方子,她帶上給柱子抓的藥,去了白家。


    “這藥不便宜吧”白大娘麵帶愁容。


    蘇涼如實告知價格,白家人都鬆了一口氣。


    “馮老大夫開的方子破了,但我都記著,讓寧靖重寫了一張。你們收好,再去鎮上抓藥時,價錢能對上,就沒錯。”蘇涼把她給柱子開的方子交給白鵬。


    馮老大夫是否要害邢玉笙,尚未定論。


    蘇涼若直言她不認可馮老大夫的方子,堅持讓柱子吃她開的藥,白家人未必願意。


    畢竟馮老大夫是京城名醫,而蘇涼的醫術不為人知。


    隻要柱子身體好轉,其他的無需多言。


    交代了劉氏如何熬藥後,蘇涼招手讓白小虎過來,“給你一個任務。”


    白小虎眼睛一亮,“明日上山打野豬”


    蘇涼搖頭,“明日我不得閑,等上山會叫你的。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白小虎挺起小胸膛,“不管蘇涼姐姐讓我做什麽,都沒問題!”


    蘇涼輕笑,“你帶著柱子鍛煉身體。”


    白小虎愣住,“弟弟不能吹冷風!”


    見白家人都麵露疑惑,蘇涼解釋,柱子身體弱,需得循序漸進地鍛煉起來,總在家裏悶著並不好。


    白老頭敲了敲旱煙杆子,“有理!再這麽養著,倒跟個小丫頭似的,越來越不禁風了!老話說,孩子越摔越皮實!”


    白鶴也認同蘇涼的看法。


    “那我要做什麽”白小虎問蘇涼。


    蘇涼便帶著白小虎和柱子到門外,指著外麵一片平坦的空地,交代他每日帶著柱子跑步。


    第一天,跑一圈。第二天,多跑一點。


    慢慢增加強度。


    如果柱子堅持不下來,就走路。


    “姐姐,我可以的!”柱子小臉認真。


    蘇涼叮囑他,“不要勉強,累了就休息。”


    “我會看好小弟,不讓他偷懶,也不讓他累著!”白小虎拍拍小胸脯,表示一定完成任務。


    白大娘拿了藥錢給蘇涼,她收下了。


    ……


    回到家裏,聽後院有動靜,蘇涼過去,就見寧靖正在水井邊洗衣服。


    “藥錢收了嗎”寧靖抬頭問。


    蘇涼點頭,“收了。”


    救急不救窮。好心助人,也要有分寸。


    寧靖接著洗衣服,蘇涼回房練字。


    晚飯是紅棗小米粥,肉沫茄子,野菜煎餅。


    “你以後就打算長住在此,偶爾出手救人”蘇涼問寧靖。


    寧靖點頭,卻說了一句,“我要考科舉。”


    蘇涼愣了一下,“臨時起意”


    “算是。”寧靖說。


    “什麽時候考”蘇涼覺得怪怪的。這人跟仙兒似的無欲無求,怎麽突然要去參加科舉考試


    “再過半月。”寧靖說。


    蘇涼不解,“你要回潯陽城還是乾國的科舉可以隨便在哪裏考試”


    據她所知,從古代的科舉到現代的高考,都跟戶籍掛鉤,否則就亂了。


    寧靖說過,蘇涼的戶籍並不在蘇家村,仍在京城。


    這是成親之前梁叔跟蘇大強家確認過的。


    也因此,蘇涼的財物被蘇徐氏拿去,是為侵占。


    寧靖把此事告訴蘇涼時,提過乾國戶籍管理很嚴,不允許隨意遷改。


    當時蘇涼隨口問,得知寧靖的戶籍也不在北安縣。


    “不可異地科考。但若北靜王世子保舉,便不受戶籍限製。”寧靖說。


    蘇涼挑眉,“這就是你打算跟邢玉笙收的‘診金’”


    寧靖簡單解釋,蘇涼便明白了。


    乾國科舉為分省取士,朝廷嚴格限定各地錄取人數。


    異地科舉,擠占名額,對本地的考生不公平,是律法禁止的。


    偽造戶籍參加科舉,屬於舞弊。一旦被發現,要砍頭。


    也有例外。


    朝廷一直鼓勵貴族子弟參加科舉證明才能,不受戶籍限製。


    但因本身有特權,甚至有世襲罔替的爵位,並不需要通過此途徑謀求一官半職。


    因此隻要參加,就直接給當地增加額外的錄取名額,不占用平民考生出頭的渠道。


    若考中,名次都要單獨並列出去,不影響正常考生的成績排序。


    不過出身天定,考試卻是公平的。且乾國科舉極為嚴格,想作弊很難。


    曾有不少貴族子弟在院試就落榜,連個秀才都沒撈到。


    礙於顏麵,親自參加的貴族子弟越來越少,出現了“資格轉贈”的情況。


    也即,貴族子弟保舉友人或屬下,用自己的特殊資格去參加科舉考試。朝廷對此並無禁止。


    一旦考中,舉薦人自能得到個“慧眼識珠”的美名。


    北靜王世子當然有此特權。


    他本來都快死了,親自去參加科考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隻要邢玉笙保舉,寧靖可在任何地方參加考試。


    “你想當官”蘇涼仍是奇怪。


    寧靖想了想說,“隨緣吧。”


    蘇涼:……參加科舉是臨時起意,考中了要不要當官,到時看心情


    這人很佛,似乎什麽都不想做,又似乎什麽都可以做……


    “你一直在抄佛經,有把握嗎”蘇涼問。


    寧靖微微搖頭。


    蘇涼瞬間會意:也隨緣……


    “行吧,人本來就是你想救的,也是你看出他命不久矣。這個要求不過分。”蘇涼說。


    正事說完,寧靖收拾碗碟,蘇涼正要回房,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你我的戶籍都不在此,我們成親,是受律法保護的麽”


    寧靖神色淡淡,“乾國重孝道,沒有父母之命,擅自結親,戶籍未合,若父母不認,則不做數。”


    蘇涼輕咳,“那咱倆這算什麽私奔”


    寧靖說了兩個字,“野合。”


    蘇涼知道他說的是正經話,但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絲莫名的尷尬……


    一夜無話。


    翌日齊峻來接,蘇涼和寧靖又坐車去了秋明山莊。


    山莊裏美景依舊。


    但昨日靜謐安寧,今日則給人一種風雨無聲之感。


    下人數量少了,頭都垂得很低,走路更輕了。


    見到邢老太君時,她麵上掩不住的疲憊,身邊那位高瘦的嬤嬤已不見了人影。


    “馮大夫連夜回京城了。”邢老太君說。


    蘇涼並未打聽其中的彎彎繞繞。


    邢玉笙坐在輪椅上被推過來,今日精心打扮過,玉冠華服,但臉色依舊很差。


    蘇涼先給他施針。


    丫鬟熬好藥端過來,邢老太君示意先讓蘇涼過目。她看過沒問題,才給邢玉笙喝。


    齊峻接人的時候就轉達過邢老太君的邀請,想讓他們住在秋明山莊。


    但蘇涼婉拒了。她跟寧靖都是有秘密的人,不方便跟外人走得太近。


    喝茶時,邢老太君笑著問,“寧公子打算何時帶蘇姑娘回潯陽城見見長輩”


    蘇涼心中了然。


    昨夜談過此事,隻有得到寧靖父母的認可,蘇涼才是他正經的夫人。


    邢老太君明知寧靖被逐出家門,仍有此問,是關心蘇涼。


    回不回去,未來總要有個打算。


    且在外人眼中,寧靖作為寧氏唯一的嫡出公子,隻要想回去,家族未必不會重新接納他。


    “過些日子。”寧靖說。


    邢老太君握住蘇涼的手,連連歎氣,“你也是個可憐的。年底才及笄,就被那些黑心肝的親戚給嫁了。你們……還沒圓房吧”


    蘇涼見邢老太君盯著她臉上某處,想著這麽問,許是能看出來抑或是因為她太小,覺得寧靖沒這麽禽獸


    邢玉笙愣了一下,也看向蘇涼。


    蘇涼說實話,“沒有。”


    邢老太君眼睛亮了幾分,又看向寧靖,“冒昧問一句,寧公子為何要在此地成親呢”


    寧靖看了一眼邢玉笙,開口說,“是她想嫁給我。”


    邢老太君皺眉,邢玉笙眸光暗了幾分。


    寧靖這麽說,也算事實,蘇涼並未否認。


    她能感覺到,邢老太君有點想“拆散”她跟寧靖的意思。雖然是沒有壞心的。


    某些角度看,寧靖確實並非良配。


    果然,邢老太君很快提出,想認蘇涼做幹孫女,又問蘇涼願不願意跟她到北靜王府去住。


    如果此刻坐在邢老太君身旁的是原主,這當然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是脫離苦海,奔向光明未來的絕佳機會。


    但如今的蘇涼,隻是來行醫救人的,並不需要被人拯救。


    “老太君好意,我很感激,但我暫時不想離開這裏。”蘇涼婉拒,“我會盡心為邢世子醫治,也有件事,想請邢世子幫忙。”


    邢玉笙立刻問,“什麽事”


    蘇涼便把寧靖想在北安縣參加科舉考試的事情說了。


    “沒想到寧公子有此誌向,此事我會安排。”邢玉笙蹙眉看向寧靖,“但我有些疑問,想請寧公子解惑。”


    寧靖點頭,就聽邢玉笙問,“如果沒有碰到我,寧公子就不考了嗎”


    “是。”寧靖說。


    “躲在小村裏,你那些兄弟就會放過你嗎以後若是遇到麻煩,你如何保護她”邢玉笙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心生氣惱。原來,昨日蘇涼突然關心起他的病,是為了寧靖……


    寧靖麵色平靜,“那些,不勞邢世子費心。”


    邢老太君歎氣,“涼丫頭,老身方才的話,你再好好考慮一下,不必著急答複。寧公子考科舉的事,我們會盡快安排好的。”


    蘇涼微笑,“這就當做我為邢世子醫治的診金吧。”


    邢玉笙頭一回見到,他們主動想接近,卻總在客氣地劃清界限的人。


    蘇涼就差直接說:我治病,你們幫個忙作為報答,兩不相欠。


    等到蘇涼和寧靖離開後,邢老太君神色遺憾,“如果當初沒有認錯帕子的主人,那該多好啊!”


    邢玉笙麵露苦澀,“她一定很喜歡寧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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