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打獵】


    翌日長安奉命專門去找蘇涼“買菜”,卻見大門落鎖。


    他想起昨日蘇涼說,他們進城是因寧靖想吃桂花糕,便到茗香樓去了一趟。


    寧靖和蘇涼沒在那兒,掌櫃說他們半個時辰之前來過,買了兩盒桂花糕就趕車往城門口的方向去了。


    穆颸得知,隻得作罷。他要專注於查案,不能分心。


    回到村裏後,蘇涼的生活依舊忙碌而充實。


    重心是練武,休息的時候看書練字。一日三餐她來做,寧靖負責收拾打掃。


    天氣轉冷,來找蘇涼看病的村民一直沒斷過。她有個賬本,若實在給不了診金的,可以賒欠。


    寧靖在柴房裏忙了幾日後,仿照藥鋪的藥櫃,給蘇涼做了個小的。


    蘇涼寫了單子,他趕車去采購了些常用的藥材回來備著,如此村民在這裏看病,大部分都不需要再去鎮上抓藥。


    有人偷偷拿著蘇涼給的藥材,去鎮上藥鋪問價,結果發現鎮上的價格更高。


    倒不是蘇涼做賠本生意兒,而是她買的量大,本就便宜些。


    有時候病人家屬會給蘇涼送點雞蛋青菜,或是一塊肉,表示感謝。


    蘇涼對食材這些來者不拒,但都折算到診金藥費裏麵去。畢竟這些本就是她和寧靖得花錢買的。


    藥櫃都做好了,寧靖還是每天花時間待在柴房裏,不知搗鼓什麽。他還買了些木材運回家裏來。


    這日又到了寧靖給蘇涼陪練的時候,他打開柴房的門,叫蘇涼過去。


    平素砍柴燒火都是寧靖的活兒,所以蘇涼很久都沒進柴房了。這一進去,很是驚訝。


    裏麵幹幹淨淨分了兩塊區域。


    一半碼著整整齊齊的柴火,一半放置著木料工具,有個小凳子是寧靖平時坐的。


    而寧靖讓蘇涼看的,是他這幾日的成果,一個木製的兵器架子,上麵放滿了各種兵器。


    沒有十八般那麽多,但蘇涼數了一下,足足有十種,皆是木製,打造得十分精巧。


    蘇涼拿起一根長鞭,問寧靖是什麽做的。


    “蛇皮,鎮上買的。”寧靖說。


    “你的木工手藝已經很厲害了。”蘇涼甩著鞭子誇了一句,“都是給我的?”


    寧靖把鞭子拿過去,“不是給你的,是打你的。”


    蘇涼:……


    片刻後,蘇涼手持長劍,被寧靖揮舞著鞭子打得連連後退,最後退到了牆角,無奈地說,“你一副要把我抽成兩半的樣子,嚇死人了。”


    其實寧靖表情很正常,但那鞭子是真嚇人。


    而蘇涼不是害怕,第一次碰上這種武器,沒找到好的反擊招數,便隻能防守。


    寧靖鞭子甩出去,纏住蘇涼的胳膊,把她從角落拽出來,“武舉的比試台上,你的對手可能會用任何一種武器。”


    真正的戰鬥中,但凡有機會用武器,沒有人會選擇赤手空拳。武器,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蘇涼神色一正,“再來!”


    寧靖要讓蘇涼熟悉各種武器的路數,她自己可以不擅長用鞭子,但需要學會怎麽對付一個用鞭子的敵人。


    而事實上,蘇涼一開始隻能退,是因為對手是寧靖。他給蘇涼設置的起點太高了,遠超正常使鞭子的武者。


    白小虎和柱子趴在大門上,透過門縫往裏看,就見寧靖揮舞著鞭子在打蘇涼,兩個小家夥都被嚇得不輕,連忙拍門大喊,“寧大哥你不要打蘇涼姐姐!”


    蘇涼放了小兄弟進來,白小虎和柱子再三確認蘇涼身上沒傷,才鬆了一口氣。


    蘇涼給他們拿了點心,聽白小虎問什麽時候去打野豬,就說暫定明日,天氣好就去。


    送走兩個小家夥,蘇涼喝了口水,接著“找打”。


    一天下來,寧靖控製得極好,並沒有真的打到蘇涼身上,但蘇涼自己算過,如果寧靖是她敵人的話,她已經被抽中多少鞭子,死了多少回了……


    晚飯後,寧靖給了蘇涼一個練武日程表。


    每一樣兵器,排三天的時間。蘇涼自己控製其他的日常訓練強度。


    “如此很好。”蘇涼說,“如果天氣不好或是有事出門,就往後順延。等練完一輪,該出發到省城去了。到別的地方練武就沒這麽方便了。”


    “買個大宅。”寧靖說。


    蘇涼眼睛一亮,“是個好辦法。那些武器,你打過我,我還要打回去,你得教我怎麽用。”


    寧靖點頭應下。


    “明日如果天氣好,上山打野豬,你去不去?”蘇涼問他。這件事是早就答應白小虎的,她還沒有真正到山裏看過。


    “你說呢?”寧靖反問。


    蘇涼立刻會意,“請你一定要去。”


    “嗯。”寧靖這才點頭。


    翌日果然是個大晴天,白小虎一早就很興奮,跑來確認過蘇涼真的要上山,回去告訴白大娘。


    白大娘是樂於看到兩個孫子跟寧靖和蘇涼關係親密的,但這個季節山裏有猛獸,哪敢放心讓白小虎去?


    白老頭拍板兒,說讓白鵬和白鶴都去,給蘇涼和寧靖帶路幫忙。白小虎跟著,不要亂跑。


    預計中午下不了山,蘇涼做了些肉餅帶著。


    她穿上舊衣服,把頭發束起來,褲腳紮起來,背著背簍,拿著鐮刀。


    寧靖從柴房裏拿出一副弓箭來,是先前沒完工,昨夜才做好的。箭頭和弓弦是從縣城買的。


    “劉家村前幾日有野豬下山傷了人,沒抓到。咱們往西邊走。”白鶴指了個方向。


    白小虎脫口而出,“小叔你又偷偷去劉家村啦?”


    白鶴臉色一僵,白鵬一見弟弟這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也不在意蘇涼和寧靖聽見,歎了口氣問白鶴,“你到底怎麽打算的?”


    白鶴踢開路上的枯枝,苦笑,“蕙蘭娘家在給她說親,說的是鎮上一個打死了媳婦兒的屠夫。她不肯,說她哥嫂要是逼她嫁,她就懸梁。”


    白鵬皺眉,“你們私下見過麵?”


    白鶴連忙搖頭,“沒……我是去過劉家村幾次,就想看她過得怎麽樣,沒讓人看見,也沒找她說話。屠夫的事,他們村裏人都知道。”


    “娘給你說的那門親……”白鵬又問。


    白鶴臉一沉,“好吃懶做脾氣大,我才不要!”


    白鵬歎氣,“娘也找人打聽了。雖然嫁妝不少,但那姑娘的品性不行,就算了。你要認準了劉蕙蘭,等回去,我幫你勸勸爹娘。”


    “真的?”白鶴神情激動,“大哥你可別騙我!”


    “我騙你作甚?”白鵬瞪了白鶴一眼。


    走在後麵的寧靖和蘇涼一邊看風景,一邊聽著兄弟倆的對話,並沒有發表什麽意見。


    蘇涼覺得如果白鵬開口勸的話,老兩口說不定會鬆動。他是老大,家裏的頂梁柱,說話自是有分量的。而且白鶴鐵了心,非要讓他娶個不喜歡的回來,以後一家怎麽和睦?


    一路往深山走,白家兄弟在前麵開路,白小虎跟在後麵蹦蹦跳跳的玩兒,寧靖在撿樹葉,蘇涼在采蘑菇。


    白小虎跑回來,“蘇涼姐姐,這個能吃嗎?我爺爺說好多蘑菇有毒!”


    “我認得,是能吃的。但你可不要亂摘。”蘇涼叮囑白小虎。


    白小虎又跑去看寧靖撿的樹葉,問他要做什麽。


    “玩。”寧靖說了一個字。


    白小虎撓撓小腦袋,實在不懂這有什麽好玩兒的,又跑到前麵去了。


    白家兄弟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打手勢,示意噤聲。


    蘇涼順著白鵬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隻灰色的野兔。


    寧靖默默地把弓箭遞過來,蘇涼找了個方位,瞄準,射擊,在野兔竄出去的那一刻射中了它。


    白家兩大一小目瞪口呆。


    “蘇涼姐姐好厲害呀!”白小虎拍起小手,一臉崇拜。


    蘇涼表示,射箭是她上輩子的愛好,手生了,但功底還在。


    野兔很肥,拎起來沉甸甸的,蘇涼已經想好怎麽吃它了。


    白鵬背上野兔,一行人接著往西邊走。


    中間停下來喝水,白鶴發現附近有野豬的腳印。


    等白小虎啃完一個肉餅,便被安排爬到了一棵高高的樹上,不準下來。


    白家兄弟拿著長矛,循著野豬的腳印找過去,聽到聲音,連忙示意蘇涼和寧靖小心。


    蘇涼看到了那隻野豬,很大,看起來不好對付。


    她選了一棵樹爬上去,再找寧靖時,卻發現他不見了。


    白家兄弟一前一後,輕手輕腳地靠近。


    可惜,白鶴的長矛沒紮中,白鵬的長矛也紮偏了。


    野豬被激怒,追著白鶴衝出去。


    白鶴拔腿往蘇涼所在的樹下跑,野豬緊追在後。


    就在野豬即將頂到白鶴時,天降大石,正中野豬腦袋!


    白鶴沒敢回頭看,接著跑!


    野豬沒被砸暈,又追過來,快到樹下的時候,蘇涼凝眸,利箭破空,射穿了野豬的腦袋!它因慣性往前衝著,撞到樹上,轟然倒地!


    白鶴驚魂未定,看著寧靖從一棵樹後走出來,衣衫未亂,氣定神閑。


    方才讓野豬減速的石頭,就是從那棵樹上落下來的。但沒人看到寧靖何時爬上去,又怎麽下來的。


    “你們兩位可真厲害!以前打過獵吧?”白鵬問。


    蘇涼搖頭,“我忘了,不知道他。”


    白小虎跑過來,開心地繞著野豬轉了兩圈兒,“我看到了,小叔被追著跑,是蘇涼姐姐射中的!”


    白鶴尷尬地笑笑,“這大家夥,太嚇人了。”


    幾人就在附近把帶來的東西都吃了。


    白鵬白鶴兄弟砍了些樹枝,用繩子把野豬綁在樹枝上,拖著下山。


    下山途中,蘇涼又打了兩隻野雞,撿到幾個野雞蛋,還摘了不少蘑菇。


    寧靖全程像是來遊玩的,跟在後麵撿樹葉。


    下山後,白家兄弟就把野豬送去鎮上賣掉了,說好賣得的錢一家一半。


    原先蘇涼說打了野豬請白小虎吃肉,但前些天剛殺過一頭豬,白小虎很懂事,說賣掉換錢給他小叔娶媳婦兒。


    蘇涼得了一隻野兔和一隻野雞,白小虎帶回家一隻野雞,繪聲繪色地跟家裏人將蘇涼神乎其技的箭術。


    天色漸暗,小院裏滿是野雞燉蘑菇的香氣。


    一輛馬車過了橋,有馬蹄聲從後麵傳來。


    趕車的長安扭身去看,見是一個男人騎著馬過來了。


    等馬車停在蘇涼家門外時,騎馬的人也到了近前。


    是先前被邢玉笙派到京城打探消息,如今回來給蘇涼送信的齊嚴,馬上還馱著兩口箱子。


    長安跳下車,詢問齊嚴的身份。


    齊嚴板著臉,反問長安和穆颸的身份。


    蘇涼聽到動靜過來開門,先看到了長安,並無意外之色,轉頭見齊嚴,便笑了,“快進來吧。”


    齊嚴牽著馬進院子,下了車的穆颸莫名不爽,問蘇涼那是誰。


    蘇涼並不回答穆颸的問題,“穆大人有何吩咐?”


    穆颸感覺到自己不被歡迎,但來都來了,豈有不進去的道理,便直說他來這裏吃飯的。


    蘇涼並不歡迎,“我以為穆大人公務繁忙。”


    “再忙,也不能餓著。且我有正事要跟你們談。”穆颸說。


    “那就請進吧。”蘇涼這才鬆口。


    幸好家裏有一套之前邢玉笙送來的飯桌和椅子,不然這麽多人都沒法坐。


    飯菜上桌,穆颸臉上剛浮現出一抹笑,就聽寧靖說,“這一頓,五千兩。”


    穆颸麵色一僵,“那他呢?”指的齊嚴。


    齊嚴並不知道穆颸是四皇子,聞言輕哼道,“我家主子是蘇姑娘的好友。”


    穆颸眸光微閃,“你是北靜王世子的屬下?”


    “是又如何?”齊嚴反問。


    穆颸聽齊嚴隻說蘇涼是邢玉笙的好友,不提寧靖,更印證了之前蘇涼的話都是真的。


    “蘇姑娘,我以為,我們也是朋友。”穆颸不理會寧靖獅子大開口,看向蘇涼。


    蘇涼把最後一盤菜放下,搖搖頭,“寧靖說了算。”


    “這是蘇姑娘今日上山打的野雞野兔?真厲害!我有口福了!等回京城,主子和阿峻知道,定會羨慕我!”齊嚴哈哈大笑。


    穆颸語氣幽幽,“蘇涼,不如你直接告訴我,當一個能隨時來你家裏吃飯的朋友,需要多少錢?我一次付清。”免得天天被宰。


    蘇涼輕笑,“朋友來吃飯,不收錢。穆大人再來,不漲價,一次五千兩。”


    長安覺得他家主子多少有點受虐傾向。若是在京城,有人這麽不給麵子,早就砍了。偏在這小地方,被蘇涼拿捏住了。


    都落座後,蘇涼叫長安進來。


    長安見桌上還有一副碗筷,連忙說他不餓。


    “來者是客。不收你的錢。”蘇涼說。


    長安感覺他家主子臉更黑了……


    花了五千兩的穆颸並沒有吃到想吃的雞腿,因為一個雞腿是寧靖的,一個是蘇涼的,蘇涼把她的送給了遠道而來的齊嚴。至於兔腿,蘇涼切下來打算明日再做來吃。


    吃過飯,齊嚴見穆颸不走,說話不方便,便說他到秋明山莊住一晚,明早再來,騎馬走了。那兩口箱子是邢老太君送給蘇涼的醫書,都留下了。


    讓齊嚴疑惑的是,上次走的時候,蘇涼和寧靖還是夫妻,這次回來他們又成了結義兄妹。他得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家主子。


    “這茶,也是邢玉笙送的?”穆颸看著手中上好的青瓷茶杯問。


    “天色不早了,穆大人有話不妨直說。”蘇涼開口逐客。她很忙,實在不想應付這位大人物。


    穆颸放下茶杯,沒好氣地說,“你倒是真不怕得罪我。”


    “如果穆大人這麽容易被得罪的話,那以後也不必來往了。”蘇涼說。


    聽出蘇涼話裏有話,穆颸正色道,“好,說正經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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