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一覺睡到天大亮,起床正在做早飯,有客人來了。


    是高老太醫和他的孫子高家寶。


    一早接到皇上口諭,高老太醫主動登門找蘇涼,也想順便讓她幫忙看看高家寶的傷。


    寧靖招待爺孫倆坐在小廳裏,給他們沏茶。


    “冒昧打擾了。”高老太醫開口。


    寧靖微微搖頭,“為五皇子殿下醫治的事,不可耽擱。”


    “是啊!”高老太醫嗬嗬一笑。


    高家寶問,“昨夜是蘇涼把五皇子殿下救回來的?”


    寧靖點頭,“不是她自己。”


    說著,茶沏好了,茶香嫋嫋,沁人心脾。


    高老太醫品了一口,眸光驚訝,“這是……”


    寧靖神色淡淡,“大紅袍。”


    高老太醫時常進宮給貴人醫治,剛剛聞著茶香就覺得有點像太後常喝的大紅袍。


    高家寶喝了兩口,點頭,“果然不凡!”


    寧靖作為潯陽茶商寧氏家主,有大紅袍並不稀奇。


    但就算有,也不會多。


    茶桌上放了四個不同的茶葉罐,寧靖選擇用最好的大紅袍招待高家爺孫,才是讓他們感覺意外的。


    畢竟不熟。


    客人上門,體會到被重視,心中自然很熨帖。


    寧靖給他們一種雖不苟言笑,但待人很真誠的感覺。


    蘇涼做好早飯端過來,兩人也沒任何溝通,寧靖去擺碗筷,拿了四副。


    “不用這麽客氣,我們吃過了。”高家寶有點不好意思。


    蘇涼笑笑,“是我今日起晚了。一點家常飯菜,兩位嚐嚐,吃完就說正事。”


    高家爺孫見說兩句話的功夫,寧靖已經盛好四碗粥,便不再推辭了。


    高家寶想著,雖然不餓,哪怕不好吃,也不能表現出來。


    結果,他嚐了一口粥就被征服了,香糯可口,甜而不膩。


    高老太醫樂嗬嗬地說,“沒想到蘇姑娘廚藝這麽好。”


    爺孫倆沒見到蘇府有下人,對於蘇涼親自做飯這種事覺得很詫異,她跟寧靖不可能缺錢。


    吃過早飯,見寧靖起身收拾碗碟,高家爺孫更覺意外。


    等寧靖去了廚房,高家寶忍不住問蘇涼,“你們平素都這樣嗎?”


    文武雙狀元,家財萬貫,所有事情自己做?高家不是貴族,高家寶一個少爺也有兩個小廝兩個丫鬟伺候。


    蘇涼點頭,“習慣了。”


    一是因為蘇涼和寧靖都有秘密,跟第三個人一起住,就沒有如今這麽自在,想說什麽想做什麽都無妨。


    其次,蘇涼作為穿越者,前世受的教育,讓她很難接受奴役別人這件事。


    花錢雇人幫忙做事,跟把下人當個物件一樣買回來,歸自己所有,任憑處置,是完全不同性質的。


    但她尊重這個時代的規則,也並不會因為朋友們都有下人就覺得他們不對。


    先前邢玉笙派齊峻過來給他們當一天車夫,一番好意,蘇涼也沒拒絕。


    就像吃素這件事。食素者不管出於什麽心理,吃什麽,吃不吃都是自己的事,但到處指手畫腳,自己不吃肉,認為別人吃肉是錯誤的,勸人吃素,那就是家住大海邊管得過於寬了。


    “你們真的……”高家寶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便說了一句,“很特別。”


    蘇涼跟高老太醫說起給端木澈醫治的事,高家寶在旁邊坐著,覺得很神奇。


    他爺爺在醫術方麵向來是很固執的,沒想到跟蘇涼探討時,一點兒長輩架子都沒有,說完端木澈的事,又主動跟蘇涼請教一些他一直以來都沒有解決的難題。


    更神奇的是,他爺爺問的,蘇涼大部分都能解答出來。


    老爺子眼睛越發亮了,說了三次,“是了,就該如此,我怎麽沒想到呢!”


    讓高家寶有一種他爺爺的醫術真的不如這個小姑娘的感覺。


    結果就是,眼看著快到正午了,高老太醫還沒有停下的趨勢,完全忘了時間。


    但過午後,他還得去五皇子府。


    高家寶忍不住出言提醒,“爺爺,不早了。”


    高老太醫聞言往外看,陽光燦爛,日上中天了,連忙起身告辭,“今日來不及了,蘇姑娘何時有空,老夫再帶家寶來,你給他看看傷。”


    高家寶:……來之前說好的,談完端木澈的事,就讓蘇涼幫他看看傷,不然他就不來了。結果,他爺爺這會兒都要走了,才想起他來。


    甚至高家寶覺得,高老太醫是想找個理由下次再登門跟蘇涼探討醫術,拿他當借口……


    蘇涼笑笑,“隻要我在家,都可以。我也有很多問題想請教高老。”


    高老太醫立刻點頭,“沒問題。”


    蘇涼把人送出院門,迎麵見邢玉笙和林雪晴來了。


    簡單打過招呼,高家爺孫離開,蘇涼請了邢玉笙和林雪晴進門。


    “蘇妹妹,昨天皇上讓我二哥去救五皇子,我可擔心了,二哥回來之前,我都沒合眼!”林雪晴眼中的紅血絲表明她昨夜確實沒睡好,但說著就笑起來,“我就知道,蘇妹妹去了,一定不會有事的!二哥說全仗著蘇妹妹一個人把五皇子救回來的,他什麽都沒幹!”


    蘇涼搖頭,“不是我自己的功勞。”


    “不說什麽功勞,我隻是怕你們出事嘛!”林雪晴笑著說。


    邢玉笙去林家接林雪晴的時候,已經知道了事情經過,但仍有些問題想問蘇涼,“你相信那個劫持五皇子的女人說的,她就隻是顧泠的愛慕者?”


    蘇涼點頭,“沒有證據證明她不是,就暫時當她是吧。”


    “那個顧泠,長得到底有多美啊?竟然有這麽瘋狂的愛慕者。”林雪晴很好奇。


    蘇涼表示,她也很好奇。


    邢玉笙其實也想找顧泠。倒沒別的事,隻是因為顧泠當年救過他母親,他想確認顧泠如今活著。


    寧靖進門,林雪晴就笑說,“我覺得寧師兄是最美的,有錢又有才華,前途無量,蘇妹妹你覺得呢?”


    蘇涼搖頭,“不,我最美,我有錢又有才華,前途無量。”


    邢玉笙和林雪晴都連連點頭,笑得不行了。


    得知藺屾已離京南下,邢玉笙倒有些意外。男人的直覺,他認為藺屾對蘇涼有意思。沒想到得知蘇涼定親,藺屾如此爽快就放棄了,看來人品不錯。


    “我跟二哥都要成家了,大哥的終身大事還沒著落,真愁人。”林雪晴輕歎。


    這並不是一個婚戀自由的世界,長幼有序,尤其是親事,往往都是按照長幼順序辦,很少有哥哥還沒成親,弟弟先娶媳婦的事情。


    邢玉笙微笑,“嶽父說先不管大哥,總要他找到合心意的姑娘再說,也不能耽誤二哥跟雪晴的親事。外人怎麽說,隨他們去。”


    林博衍不介意弟弟妹妹先成親,就不存在任何問題。


    閑聊了一會兒,林雪晴跟蘇涼一起做飯,邢玉笙見寧靖在做一個木雕,書架上已經放了不少,大小不一,形狀各異,都很精巧,便笑問能不能送他一個。


    寧靖搖頭,“不能。”


    邢玉笙:……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小情侶是來家裏玩兒的,午後就走了,因為林雪晴說想看看望鄉山,邢玉笙帶她出城。


    前腳他們剛走,後腳端木忱的心腹長安暗中過來了,又給蘇涼帶來一個消息。


    “皇上今早說,這一次不止要給我家主子和五皇子殿下選妃,還要為六公主殿下選駙馬。”長安說,“皇上特別提起了林侍郎,對他頗為欣賞。”


    蘇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長安說的是林博衍。他年紀輕輕,已是禮部侍郎,且曾被端木熠誇讚有乃父之風。


    而林舒誌辭官之前,先皇曾說他有相才。


    不出意外的話,林博衍在官場上的前途很光明。


    曆史上常有中了狀元尚公主的典故,但寧靖這個文狀元和蘇涼這個武狀元直接成一家,完全沒給別人拿他們親事做文章的機會。


    否則,可能會出現,蘇涼嫁給端木澈,寧靖娶了端木芊芊的情況,可怕。


    端木熠顯然沒打算讓最疼愛的女兒聯姻,而是真心為她的幸福考慮,選個門第不高但家風清正前途無量的,如此下嫁,誰敢對端木芊芊不好?


    蘇涼語氣幽幽,“皇上眼光真不錯。”


    長安笑說,“主子讓屬下把這件事告訴蘇姑娘,但希望這次蘇姑娘不要幹涉。林小姐和林將軍的親事,雖有巧合,皇上也都成全了。若林大公子這回被選中做駙馬,又突然冒出來一個未婚妻,有點說不過去了。”


    蘇涼扶額,“我明白。多謝四皇子殿下好意告知。”


    蘇涼沒想到,類似的事情,有一有二竟然還有三。


    冷靜下來想想,她現在離權力中心越來越近,有些事情的發生是必然。


    原先端木芊芊中意年錦成,端木熠未必沒存著讓年錦成當駙馬的心思,隻是尚未賜婚,年錦成被打上了謀反罪名,直接廢了。


    但端木芊芊到了年紀,還是得成親,隻能另選一個。林家二位公子都是端木熠十分器重的青年才俊,林博竣有主了,林博衍除了出身不夠高之外,其他方方麵麵都很合適。


    也是文狀元,雖然不是今科。


    林雪晴不久之前還在發愁他大哥娶不上媳婦兒,這就來了。


    長安離開後,蘇涼去找寧靖商量,“端木忱隻是想賣好,而且他料定隻要我知道,就一定會想辦法讓這樁可能的親事黃了。林大哥當駙馬,對端木忱沒有任何好處,因為端木芊芊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而是皇後生的。如今林家跟邢氏和秦氏都結了姻親,這裏麵的利益關係並不隱晦。”


    整個京城貴族間的姻親關係盤根錯節,很多利益結合都是通過親事,皇家尤甚。


    端木熠或許是為女兒的終身考慮。但皇後和太子一派,未必不是打算利用端木芊芊的親事壯大他們的勢力。


    究竟誰第一個把林博衍和端木芊芊關聯上的,很難講。看似是端木熠提的,但說不定,是皇後吹的枕頭風。


    蘇涼接著說,“端木忱專門派人告訴我這件事,又說讓我不要幹涉,不能被皇上發現。我覺得他是想讓我幹涉,但不要留下痕跡,更不要牽連到他。我覺得可管可不管,你說呢?”


    寧靖神色淡淡,“先不管,看情況再說。”


    蘇涼點頭,“也好。八字沒一撇,貿然做什麽,容易弄巧成拙。你應該感謝我。”


    寧靖抬頭,“謝什麽?”


    蘇涼微笑,“我有理由懷疑,如果不是我說我們有婚約,你就是六公主駙馬的最熱門人選。狀元當駙馬,很經典的。”


    “謝了。”寧靖很不走心地說了一句。


    蘇涼跟他打商量,“那之前因為定親的事,你說讓我答應一個條件,是不是應該一筆勾銷?”


    寧靖搖頭,“不,我已謝過你了。”


    蘇涼:……成吧。


    ……


    五皇子府。


    高老太醫來的時候,端木澈喝了藥在睡。


    等了半個時辰,端木澈才醒來,黃伯讓高老太醫進去。


    短短數日,高老太醫覺得端木澈一下子變得陰鬱很多。他小心翼翼地行禮,說已學會了蘇涼給端木澈施針的針法,以後都是他來負責為端木澈醫治。


    端木澈寒著臉說,“除了蘇涼,別的大夫,我都不接受!高太醫請回吧!”


    高老太醫沒想到會有這種局麵。


    黃伯勸端木澈,身體最要緊。


    端木澈卻動了怒,“你們若真覺得我身體要緊,就把那個女人找過來!我有話要跟她講!”


    黃伯怕說什麽再激怒端木澈,隻能先請高老太醫離開,再去秉明皇上定奪。


    端木熠得知端木澈鬧脾氣,也沒慣著他,直接派人去接端木澈搬到皇宮住,把身體治好再出宮。他看著,讓高老太醫給端木澈醫治。


    ……


    翌日高老太醫再次登門,依舊帶著自家孫子。


    蘇涼問起昨日給端木澈醫治是否順利,高老太醫實話實說,很不順。


    蘇涼頗為無語,端木熠是真疼端木澈,也因此端木澈是真作啊!這樣下去,遲早把自己作死!


    為了避免再被遺忘,一來高家寶就請蘇涼先幫他看傷。


    “恢複得還可以。”蘇涼看過之後,問了高老太醫用的什麽藥,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把方子做了些改動。


    而後一老一少又開始探討醫術,你來我往,都是幹貨,但高家寶對醫術沒興趣,征求過蘇涼同意後,就到花園去散步了。


    皇子選妃和公主選駙馬都尚未開始,蘇涼如今最關心的問題是,燕十八到底把年錦成帶到哪裏去了。


    是夜,燕十八又在三更時分出現,發生了跟上次一樣的情景,蘇涼房中突然多了倆人……


    “寧靖你回去睡覺。”蘇涼很自然地隻露個頭出來。


    等寧靖走了,燕十八又上了蘇涼的床,“涼妹妹,前天夜裏姐姐跟你的配合是不是天衣無縫?”


    蘇涼點頭,“還行。”


    “什麽還行?”燕十八輕咳,“那叫完美無缺!心有靈犀!”


    “年錦成呢?問到顧泠的下落了嗎?”蘇涼問。


    燕十八搖頭,“小年死活不肯說,我聽你,也沒打他,隻是威脅他,今夜再不交代,就去醉香樓給他找幾個姑娘過來伺候,他果然嚇得不輕,哈哈!”


    蘇涼:……


    “涼妹妹放心,我一定能把小年的嘴撬開!”燕十八頗為自信,“那個年如婷,還活著,你打算如何處置?”


    “讓年錦成決定吧。”蘇涼說,“當時隻是怕你一時興起把端木澈給打死了,我不好交差。要不,你把年錦成交給我,我來問。”


    “那不行!說好我把顧泠送給你!不能你自己找!”燕十八說。


    “那你小心顧泠找到你,把年錦成擄走。”蘇涼說。


    燕十八嘿嘿一笑,“趕緊來,我就怕他不來!”


    聊了一會兒,蘇涼也沒有追問年錦成被藏在哪裏,燕十八又匆忙走了。


    蘇涼衝著牆叫寧靖,沒有應答,心下了然。


    天快亮的時候,燕十八再次出現,一身怒火,“可惡可惡!昨夜顧泠真把年錦成偷走了!我沒抓住他!”


    蘇涼蹙眉,“這麽快?”


    “說不定前天夜裏,顧泠就盯上我了!”燕十八握著拳頭砸了一下床,“氣死了!一番折騰,最後一場空,線索也斷了!”


    蘇涼拍了拍燕十八的背,“要不,算了吧。”


    燕十八一躍而起,“算什麽算?絕不能算了?天涯海角,我一定把顧泠給你抓來暖床!”


    話落燕十八又沒影兒了。


    蘇涼猶豫了一瞬,是不是告訴燕十八真相,但轉念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燕十八偶爾看起來對蘇涼很好,但她的人品是靠不住的,事關重大,絕不能說出去。


    等蘇涼起床,去敲寧靖的房門,聽到讓她進去,推開門,繞過屏風,就見年錦成虛弱無力地躺在床上,寧靖站在床邊,正在擰濕帕子。


    這副兄弟情深的畫麵,蘇涼覺得很有愛。


    下一刻,寧靖把擰好的帕子直接扔到了年錦成臉上,說了一句,“洗臉,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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