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回到家,天色漸暗,言雨正在準備晚飯。


    “你回來了?”言雨放下勺子,轉身迎上來,“如何?沒事吧?”


    “我好好的。”蘇涼微笑,“某人暫時沒事。接下來的戲碼比較重,希望他穩住。”


    蘇涼洗了手,跟言雨一起做飯,說起她進宮之後發生的事。


    言雨感歎蘇涼的心智,“你真是太厲害了!殺人於無形啊!”


    端木晟此刻想必焦頭爛額了。


    “小年配合得好。”蘇涼說。


    “可是……”言雨神色擔憂,“哪怕皇上知道是太子跟先二皇子妃偷情,不管殺你家人的是太子還是二皇子,皇上不可能就此讓他的兒子償命吧?”


    言雨覺得蘇涼足夠優秀,但皇帝怎麽可能為了平民的冤屈讓自己兒子賠命?


    蘇涼麵色平靜,“確實。”


    言雨切菜的手頓了一下,“那怎麽辦?明知道你跟太子和二皇子勢如水火,皇上為了平息事端,若要護著自己的兒子,那就可能會……”


    “殺了我。”蘇涼微微一笑。


    言雨連聲歎氣,“你知道?那你還笑?事情鬧得這麽大,怎麽收場?萬一皇上真要把你除掉呢?”


    蘇涼很淡定,“我跟端木晟和端木敖兄弟注定是你死我活的關係。皇上如果要除掉我,那我就跑,然後暗中弄死他的兩個兒子。”


    聽著蘇涼輕描淡寫的話,言雨都覺得心驚肉跳,“你說得這麽輕巧,很危險的!”


    “危險……”蘇涼輕笑,“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如果有危險,我會小心的。”


    她相信的不是自己的直覺,而是寧靖的異能。如果她有性命之危,寧靖會預知的。


    蘇涼問心無愧,按照“規則”,她認為應該不會出現有人要殺她,她躲不過去,寧靖卻看不出來的情況。


    言雨神色無奈,“我當然信你,但這件事,我還是覺得太危險了。要不,趁著現在還沒出事,你們就躲起來好了,接下來想做什麽,把握也會更大一些。”


    蘇涼搖頭,“總不能一輩子躲著。都走到這一步了,且看看皇上會怎麽做。”


    言雨見勸不動蘇涼,便放棄了,但心中仍是感覺很不安。


    吃過晚飯,寧靖去送正兒回家,蘇涼又去見了端木敖。


    端木敖癱軟在地,嘴被堵著,眸光怨毒地看著蘇涼。


    蘇涼摘掉端木敖堵嘴的布,他重重地咳嗽起來。


    蘇涼在不遠處坐下,神色淡淡地看著他,“沒水喝,沒飯吃,把你活活餓死似乎也不錯。你感覺如何?”


    “賤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若我死了,你也要給我陪葬!”端木敖咬牙切齒。


    蘇涼輕哼,“勁頭這麽足,看來還是我對你太仁慈了。”


    話落蘇涼又拿出了昨夜用過的鞭子,就見端木敖身子顫抖起來,顯然回想起了被這根鞭子支配的恐懼。


    蘇涼再次勒住了端木敖的脖子,收緊到了一個讓端木敖呼吸困難,但又不至於窒息的程度,看著他痛苦掙紮。


    “今日我進宮了,你應該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吧?”蘇涼微笑,把她去到宮裏之後發生的事跟端木敖講了一遍。


    “我看你那位給你戴了綠帽子的好大哥,應該很後悔沒有早點弄死我,也很後悔沒有早點弄死你。”蘇涼看著端木敖說,“但其實我覺得,當年你最應該弄死的,就是你太子皇兄。他都做出那種事了,你竟然忍下來了,真是佩服。”


    話落,蘇涼手中的鞭子鬆了一點。


    端木敖咳嗽過後,突然狂笑起來,“你少得意!難不成你以為父皇知道是端木晟跟蕭慕蓮有苟且,蘇家人是被我們害死的,會為了你們蘇家一群螻蟻,把我和端木晟如何嗎?”


    蘇涼麵色微沉。


    端木敖見狀,冷哼道,“別天真了!武狀元又如何?哪怕你如今戰功赫赫,又如何?賤民就是賤民,你該不會以為你本事大,你的命就能跟我們相提並論了吧?父皇再看重你,也是把你當做一條為乾國皇室盡忠效命的狗!你倒把自己當人看了!哈哈哈哈!”


    蘇涼眸光冰寒,沉默不語。


    端木敖冷笑連連,“你以為你的計劃很高明?讓父皇知道了當初端木晟做的醜事,就會為你主持公道?可笑至極!為了皇室的顏麵,父皇隻會選擇殺了你,而不是把我和端木晟如何!”


    蘇涼猛然起身,逼近端木敖,狠狠勒住他的脖頸,“你是不是忘了,你身在何處?”


    端木敖卻像是突然有了底氣,瞪大眼睛看著蘇涼,斷斷續續地說,“你敢殺我……你也……活不了……留著我……你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蘇涼鬆開鞭子,端木敖咳嗽不止。


    “枉你自詡聰明,可惜,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哈哈哈哈!”端木敖看著蘇涼難看的臉色,再次狂笑起來。


    蘇涼坐下,寒著臉說,“我本以為,皇上是明君,但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


    端木敖冷哼,“你知道就好!”


    “我現在想走,怕已經走不了了。”蘇涼麵色沉沉,“如果你不想被我當人質的時候缺胳膊少腿,告訴我,當初為何要請我祖父上門為蕭慕蓮醫治?”


    端木敖冷笑,“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我知道蕭慕蓮懷上野種那天,她不承認,我就派人請了你祖父上門給她號脈。當時也沒想太多,總不能請太醫,那樣事情就捂不住了。這件事,要怪就怪蕭慕蓮那個賤貨,沒有她做出那麽不要臉的事,你祖父也不會被牽連進去!”


    “然後呢?”蘇涼冷聲問。


    據丞相蕭啓所說,蕭慕蓮在被端木敖發現偷人,到她突然暴斃,中間過了三日。


    “等我終於撬開蕭慕蓮的嘴,知道了奸夫是誰,把端木晟找來對峙,我說蕭慕蓮必須死,端木晟一個字都沒反對,還答應把他的愛妾送給我玩幾個月作為補償,哈哈哈哈!”端木敖笑得邪肆,“要讓蕭慕蓮死,總要找個由頭,怪就怪你祖父倒黴,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誰讓他隻是個平民呢?一個無人在意的螻蟻,死了就死了!可惜,當初端木晟派去的人,竟然沒讓你死透!”


    蘇涼心中狠狠一沉,“我祖父並不是在暢春園撞見端木晟跟蕭慕蓮偷情,是你為了確認蕭慕蓮懷孕,請的我祖父上門為她號脈,他知道蕭慕蓮有孕,並不知道端木晟跟蕭慕蓮的事,你們為何那般狠毒?”


    端木敖看著蘇涼眸中的怒火,冷哼道,“不為何,端木晟說要讓蕭慕蓮死,事情不能鬧大,得找個背黑鍋的,選了你祖父,也是端木晟說要殺你全家滅口!”


    “動手的人呢?”蘇涼語氣冰寒。


    “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除了我和端木晟,都被滅口了。可惜,偏偏你成了漏網之魚!”端木敖冷聲說,“我敢跟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哪怕你知道真相,也沒用!你那點功夫,還妄圖跟皇室鬥,什麽公平正義?簡直可笑!說實話,這兩年每每想起蕭慕蓮的事,我都恨不得把端木晟砍了,可惜沒機會!當年的事,錯都在那對狗男女身上,我隻是見死不救,但我沒得選!我們合作,你拿我當人質,逃出生天,隻要你不動我,我早晚把端木晟弄死,也算為你家人報仇!”


    蘇涼不言語,定定地看著端木敖。


    端木敖稍稍冷靜下來,麵對蘇涼的眼神,突然感覺心中發毛……


    “我發現,我小瞧你了。”蘇涼冷聲說,“你多少有點腦子。”


    端木敖麵色一僵,“你什麽意思?我方才說的,都是真的!”


    蘇涼搖頭,“是麽?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不要再天真了,以為父皇會站在你這邊!”端木敖冷哼。


    正在這時,寧靖走了進來。


    “幫我個忙。”蘇涼說。


    寧靖微微點頭。


    “把他帶去蘇家的墳地,挖個坑,活埋了。”蘇涼麵無表情。


    端木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敢?!”


    蘇涼抓起一個凳子,狠狠地砸在了端木敖頭上,連著砸了十幾下,砸得他頭破血流,“你很高貴是吧?我家人都是螻蟻?我倒要看看你高貴的命能有幾條!”


    凳子被打壞了,寧靖蹙眉,“還得修。下次用石頭。”


    端木敖鼻青臉腫,滿頭的血,再不複方才的囂張,瑟縮顫抖著,不停地說,“我對你有用,你不能殺我……”


    “你對我最大的用處就是,讓你不得好死告慰我家人在天之靈!”蘇涼冷聲說。


    夜深人靜的時分。


    寧靖扛著一個麻袋,悄無聲息地出了城,上了望鄉山,到蘇家的墓地停了下來。


    他選好幾座墳中間的一片空地,扔下麻袋,開始挖坑。


    挖好一個深坑之後,寧靖把麻袋解開,將被綁著手腳,堵住嘴的端木敖踢了下去。


    端木敖在坑底掙紮,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也爬不起來,驚恐的眸子在夜色中亮得嚇人。


    寧靖並沒有把土埋回去,而是砍了樹枝過來,在上麵做了個籠子一樣的蓋子,然後把帶土的草放上去,枯枝落葉蓋了一層,又把挖出來的土鋪到附近的幾座墳上麵去。


    做完這些,寧靖再次回到坑旁邊,挪動了兩棵草的位置,確保端木敖在下麵可以看到一絲亮光。


    但因為寧靖選擇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有人來,就算真有人從旁邊走過,或從坑上麵走過,也很難察覺下麵有人。


    “你,”寧靖對著坑底的端木敖說,“慢慢享受。”


    話落又把周圍的痕跡清了清,便下山離開了。


    回到家,蘇涼還沒睡,正在燈下抄書。


    “你覺得皇上會為了維護他的兩個兒子選擇除掉我嗎?”蘇涼問。


    寧靖搖頭,“不會。”


    “你覺得他是個明君?”蘇涼問。


    寧靖再次搖頭,“不算昏庸。”


    “那就好。不然我得開始製定逃跑路線了。”蘇涼打了個嗬欠,“睡了,晚安。”


    ……


    翌日,是秦老爺子的大壽。


    三日前去護國寺,秦玉瑾已經把請帖給了蘇涼。


    但這兩日事情多,蘇涼給忘了,經寧靖提醒才想起來尚未給秦老爺子準備壽禮。


    蘇涼讓寧靖把他那裏買不到的茶葉拿了一盒,算作兩人一起給的。


    反正如今外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對兒。


    言雨不去,要到鋪子裏接著看賬本。


    蘇涼和寧靖尚未出門,邢玉笙來了,一見麵就問,“你們聽說了嗎?”


    蘇涼反問,“什麽?”


    “你們不知道?”邢玉笙落座,臉上震驚之色尚未褪去,“皇上突然把太子給廢了!朝堂上都亂了!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寧靖你今早沒去上朝嗎?”


    寧靖搖頭,“官階太低,沒資格。”


    “我爹去了!”邢玉笙看看寧靖,又看看蘇涼,壓低聲音,“太子被廢的事情,是不是你們暗中做了什麽?”


    蘇涼聞言冷哼道,“姓邢的,你什麽意思?我們昨天才開始當官,我隻是個區區副將,寧靖連上早朝的資格都沒有,你胡說八道什麽?”


    邢玉笙輕咳,“我沒別的意思,得知廢太子的事,直覺是你在搞鬼……哦不,可能跟你有關。”


    “你怎麽不猜測跟你爹有關呢?”蘇涼反問。


    邢玉笙搖頭,“我爹的膽子跟你可比不了。”


    雖然蘇涼否認了,但邢玉笙仍是覺得,端木晟突然被廢,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就算不是蘇涼和寧靖暗中做了什麽,他們也一定知道什麽。


    邢玉笙很好奇,卻也沒追問。有些事,不知道更安全。


    “今日我外公過壽,你們應該都去吧?”邢玉笙問。


    “你是來接我們同去的?”蘇涼反問。


    邢玉笙微笑著起身,“路過你家門口,進來看看。我得去接晴兒了。”


    話落邢玉笙便走了。他如今跟蘇涼和寧靖都很熟,沒什麽好客套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邢玉笙走後,言雨把門關好,舒了一口氣,“皇上把太子給廢了,看來是要為蘇家主持公道的。”


    蘇涼卻搖頭,“端木晟被廢掉的根源不在於他亂搞男女關係,而是他本身就是個廢物。”


    言雨愣住。


    蘇涼麵色平靜,“皇上一直在給端木忱表現的機會,他也都抓住了。本來我覺得端木忱想上位並不容易,畢竟皇後太子一派勢力很大。但先前皇上讓所有成年皇子參加文舉考核的事,讓我覺得,他是真想選個最出色的兒子做繼承人的。太子跟他弟妹偷情的事,可大可小,在皇上眼裏,就是個最好的換太子的機會。這種事,皇後一派理虧,不敢鬧。”


    言雨蹙眉,“我還以為皇上是個深明大義的人。”


    蘇涼笑意不達眼底,“端木敖說我太天真,我哪兒敢啊。端木忱什麽樣,會重用他的皇上之精明隻會有過之無不及。任何時候,都不要相信皇室之人會講道義,他們隻會做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這是寧靖早就告誡過蘇涼的。


    “不管如何,這個結果不算壞。”言雨歎氣,“隻是,皇上把太子廢了,你會放過他嗎?”


    蘇涼搖頭,“不會。但接下來不管大皇子出什麽事,皇上第一個都會懷疑我。”


    “那怎麽辦?”言雨覺得事情太複雜了,人心真是深不可測。


    蘇涼拿起桌上的茶葉盒子,“我認為端木晟不會甘心,就算安分也是一時的。皇室爭鬥,位置就一個,要麽坐上去,要麽死,他不會放棄的。所以,接下來哪怕我什麽都不做,端木晟也會自取滅亡。說不定到最後,是皇上親手殺了他。”


    言雨點頭,“我覺得你說的事,很有可能會發生。那小年怎麽辦?什麽時候讓他回來?時間越久,他就越容易被發現,到時候就壞了。”


    蘇涼拿著茶葉往外走,語帶笑意,“怎麽讓某人脫身,就交給你去想吧。你若想不到,就算了。”


    “哎!你們怎麽……”言雨看著寧靖和蘇涼揚長而去,哭笑不得,“明明是你朋友,怎麽好像我該對他負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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