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


    邢玉笙這日一早接上林雪晴到秦國公府去,進門就碰上秦老爺子要出去。


    他跟林舒誌約好去城中一處風景秀美的湖邊釣魚。


    “晴丫頭,你二哥來信了嗎?”秦老爺子樂嗬嗬地問。


    林雪晴搖搖頭,“這幾日沒有書信來。但我大哥說,皇上已經準了二哥回京成親。”


    “可別趕不上,那老夫得拿拐杖揍他幾下,害得玉瑾天天惦記著。”秦老爺子笑著說完,腳步穩健地出門去了,也不用小廝扶著。


    邢玉笙和林雪晴見到秦玉瑾的時候,她正坐在花園的亭子裏發呆,手中扯著一朵花,花瓣落了滿地。


    林雪晴把花拿過來,“它可沒得罪你。”


    秦玉瑾回神,看到邢玉笙和林雪晴,神色難掩失望,“你們來了。”


    邢玉笙輕笑,“晴兒,我就說,表妹想見的並不是我們。”


    林雪晴瞪了邢玉笙一眼,“你也去玄北城好了。”


    邢玉笙愣住,“我為什麽要去?”


    “你去試試,體會一下我二哥跟玉瑾分別兩地的心情,就不會說風涼話了。”林雪晴說著,打量秦玉瑾的神色。


    “就是。”秦玉瑾點頭,“我看雪晴說得對。”


    邢玉笙輕咳,站起身來,“那好吧,我今日就出發到玄北城去,看我爹和蘇涼那邊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走了,晴兒你千萬不要留我。”


    話落邢玉笙出了亭子往外走,越走越慢。


    秦玉瑾和林雪晴就看著他的背影捂嘴偷笑。


    “你猜表哥再走幾步會回頭?”秦玉瑾小聲問。


    林雪晴小臉傲嬌,“管他呢,要走就走嘛。”


    敗下陣來的當然是邢玉笙。他聽到林雪晴的話,神色無奈地轉身,“晴兒,你真舍得我走?”


    “你父親去得,蘇妹妹去得,我二哥去得,你怎麽就不能去了?”林雪晴反問。


    邢玉笙表示,“很有道理,但我不是當將軍的材料,去了就是添亂,所以我還真去不得。”說著轉身回來了。


    在林雪晴對麵坐下後,邢玉笙微笑說到,“不過等成了親,哪日晴兒想到北邊兒去玩,我們一起去。”


    秦玉瑾幽幽起身,“不打擾你們了。”


    林雪晴連忙拉住她,“我們一起到蘇妹妹家裏去吧!”


    秦玉瑾蹙眉,“可她不在家。”


    “寧師兄在呢,聽我大哥說他今日休沐,這會兒定然在家。蘇妹妹走這麽些時日,我們都沒去看過寧師兄,他肯定很孤單。”林雪晴說。


    “寧公子……”秦玉瑾有些猶豫,“我覺得他並不喜歡熱鬧,涼妹妹不在,他大概不歡迎我們過去吧?”


    “不會的,寧師兄人很好的。走吧走吧。”林雪晴很堅持,一定要帶秦玉瑾出去玩兒。


    秦玉瑾拗不過她,便答應了。到蘇涼家去,倒也不用提前打招呼。


    “順便去看看咱們的宅子,前些日子我帶著齊嚴種了幾棵樹,不知道怎麽樣了。”邢玉笙笑說。


    林雪晴默默地踩了他一腳,眼神警告他:當著秦玉瑾的麵,不準秀恩愛!


    邢玉笙輕咳,他家小媳婦兒越來越厲害了,真可愛。


    齊嚴趕車,三人到了蘇府,並不意外大門緊閉。


    不過沒關係,齊嚴翻牆進去,把門打開就妥了。


    他們先前上門,都是這麽進來的。


    府裏林木很多,這個季節長得十分繁茂,翠色怡人。


    幾人到了蘇涼的院子,院門開著,寧靖的房門也開著,院中石桌上放了一本沒有合上的書。


    “寧師兄?”林雪晴叫了一聲,沒有人應。


    “他不會自己偷偷出門了吧?”邢玉笙說。


    “寧師兄如果出門,應該會把書拿進房間的,萬一下雨淋濕了呢。”林雪晴說。


    邢玉笙立刻點頭,“有道理。可能在花園釣魚。”


    於是,三人一起到花園去。


    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人正在湖裏遊水。


    邢玉笙感歎,“真是沒想到,平日裏跟個謫仙一樣的寧公子,獨自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竟然如此……活潑。”


    瞧,那矯健的身姿,靈活的擺臂,像一條自由自在的魚,看得邢玉笙都想跳下去遊幾圈。


    林雪晴神色怪怪的,“寧師兄小時候落水險些溺亡,從那以後就很畏水。”


    秦玉瑾輕笑,“看來如今他已經不再害怕了。”


    林雪晴衝著湖邊喊,“寧師兄!我們來看你了!”


    湖中人猛然抬頭,又一個猛子紮下去,不見了人影。


    三人走近,仍不見有人出來。


    林雪晴神色一慌,“寧師兄,你沒事吧?”說著推了一下邢玉笙,“快,你快下去看看!是不是我把寧師兄給嚇到了?”


    邢玉笙二話不說,脫了鞋子和外衣,正要跳進去時,對岸水聲響起,一個濕漉漉的人背對著他們爬上了岸。


    “寧師兄你沒事啊?嚇死我了!”林雪晴拍了拍胸口。


    秦玉瑾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又連忙拉著林雪晴轉身,非禮勿視。


    “寧靖,你搞什麽?逗我們呢?”邢玉笙撿起地上的衣服,很是無語。


    “誰讓你們不請自來?我去換衣服。”假扮寧靖的齊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高冷一些,話落就快步離開了,從頭到尾沒讓邢玉笙三人看到他的臉。


    邢玉笙他們倒也沒有懷疑什麽,以為是寧靖不歡迎他們,還小小地吐槽了一下他不夠朋友。


    三人正要到亭子裏坐一會兒,等寧靖收拾好再過去,就聽不遠處傳來齊嚴的驚呼,“阿峻?”


    “他傻了?阿峻跟蘇涼到玄北城去了。”邢玉笙脫口而出,同時下意識地又看向了“寧靖”的背影,眼眸倏然眯了起來,從亭子裏衝出去。


    秦玉瑾和林雪晴麵麵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被齊嚴迎麵堵住,是齊峻沒有預料到的。作為孿生兄弟,齊嚴哪怕沒看到齊峻的臉,也能認出他來。


    而此時,邢玉笙也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被兩頭堵的齊峻隻能選擇放棄偽裝,坦白從寬,他看著齊嚴,弱弱地叫了一聲,“哥。”又轉身,衝著邢玉笙叫了一聲,“主子。”


    邢玉笙看著剛從水裏出來的齊峻,臉上仍有易容痕跡,但因為在水裏泡了太久,有些易容藥失效了,所以能明顯看出來是齊峻。


    這也是他方才為何一聽到林雪晴的聲音就立刻躲起來,躲不下去又故意背對著他們出水的原因。


    邢玉笙都被氣笑了,“你叫我什麽?我可不敢當。你多能耐啊!我讓你跟蘇涼去玄北城,你根本就沒出京城,卻一聲招呼都不打!你眼裏還有我們嗎?”


    齊峻連忙解釋,“是寧公子要求屬下假扮他留在京城的,因為他想跟著蘇姑娘到玄北城去,屬下都是按照蘇姑娘的吩咐行事。”


    邢玉笙輕哼,“是蘇涼親口交代你,讓你連我都瞞著?”


    齊峻立刻點頭,“沒錯!”


    邢玉笙簡直醉了,“那倆人!我好心好意給蘇涼安排個幫手,她跟寧靖倒是很會玩兒啊!既然這麽如膠似漆,一天都分不開,等他們再回來,若是不好好成親入洞房,這件事就沒完!”


    齊嚴從背後踹了一下齊峻,“連我都不說,等回去,看我怎麽收拾你!”


    齊峻欲哭無淚。他天天一個人很無聊的,實在沒事幹,今日天氣好,不用去戶部當差,就放鬆一下,到花園遊個泳而已,誰能想到蘇涼的朋友們突然惦記起寧靖,登門來了。


    齊峻倒是設想過很多種假扮寧靖時跟邢玉笙碰麵的場景,甚至連說什麽都練過,結果隻是他想太多。


    “還不趕緊去把衣服換了,易容做好!”邢玉笙也想打齊峻。


    齊嚴伸手就把齊峻拽走了。


    邢玉笙回到亭子裏,就見秦玉瑾和林雪晴都一臉疑惑,因為她們並未聽到三個男人的對話,但看到了齊嚴踹齊峻那一腳。


    “到底怎麽回事呀?”林雪晴蹙眉問。


    邢玉笙說實話,寧靖根本沒在家,跟著蘇涼跑了。


    兩個姑娘都目瞪口呆。


    過了好大一會兒,林雪晴才幽幽感歎,“我就說嘛,寧師兄不會遊水。”


    秦玉瑾忍俊不禁,“他們可真甜蜜呀!誰還敢說他們是假成親?我早看出來了,寧公子喜歡涼妹妹!”


    林雪晴連連點頭,“那當然了!先前總不承認,這次被我們抓住把柄了吧?等他們回來,趕緊成親!寧師兄再敢嘴硬,我就跟他絕交!”


    邢玉笙輕笑,“他應該不介意跟你絕交。”


    林雪晴的視線看過來,邢玉笙立刻改口,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跟晴兒想的一樣。”


    秦玉瑾正色道,“這件事可千萬不要再讓更多人知道了,不然會很麻煩。”


    若寧靖沒當官還好,他如今是朝廷命官,找人假冒他,往大了說,是欺君之罪。


    不過因為發現了蘇府的秘密,三人都覺得很可樂,秦玉瑾也暫時放下了對林博竣的思念。


    這天齊峻沒有去酒樓吃午飯,而是享用到了秦玉瑾和林雪晴親手做的美食。


    兩個姑娘玩角色扮演倒是很認真,樂在其中。


    聽著林雪晴叫他“寧師兄”,齊峻感覺心裏毛毛的,他家主子的眼神好可怕。


    臨走,齊嚴問齊峻,“爹知道這件事嗎?”


    邢玉笙也想問,他爹知道嗎?


    齊峻搖頭,“應該不知道吧,我沒機會跟爹說。”


    齊嚴輕哼,“爹怎麽可能認不出你?”


    邢玉笙點頭表示認同。


    齊峻想了想說,“倘若蘇姑娘和寧公子真不想讓爹知道,定會有辦法的。”


    ……


    邢玉笙和林雪晴先送秦玉瑾回家。


    到秦國公府大門外,秦玉瑾下車,跟他們作別。


    齊嚴正要趕車掉頭離開,突然神色一亮,“林將軍!”


    秦玉瑾神色微怔,轉身,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她家中大步走出來,可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林博竣?


    林博竣回京城,沒有回家,先來了秦府,想告訴秦玉瑾他回來了,如期成親。


    被告知秦玉瑾出門了,林博竣好生失望,結果正要離開,就見她回來了。


    秦玉瑾呆呆地看著林博竣。


    林博竣一個箭步衝到了她麵前,咧開嘴笑,“我回來了。”


    秦玉瑾輕輕頷首,“嗯。”


    “我回來了!”林博竣目光灼灼。


    秦玉瑾再次點頭,“聽到了。”


    “你怎麽不看我?”林博竣見秦玉瑾低著頭,就問她。


    秦玉瑾抬起頭,卻紅了眼圈兒,“有什麽好看的?”話落推開林博竣,提著裙子跑進了家門。


    本來要走的林雪晴聽到她二哥的聲音,連忙掀開車簾,神色驚喜,“二哥!”


    卻隻看到林博竣追著秦玉瑾又進了國公府的背影……


    邢玉笙哈哈大笑,“晴兒,你二哥得哄表妹呢,咱們先走!”


    林雪晴撇嘴,“二哥真是的,還沒成親都看不見我了,我也不理他了!走!”話沒說完自己就忍不住笑起來,“我知道玉瑾不是擔心婚期延後,是擔心二哥在邊關會出事,得見到人才能放心呢!”


    ……


    玄北城。


    蘇涼尚未收到端木熠的答複,因此暫時還走不了。


    中間她又去了一次平安寺,告訴普清大師,她已經托了可靠的人把東西先帶回京城給澄雲。


    這日蘇涼到南風城去給諶贇的父親施針,結束正準備走的時候,諶家來了客人。


    蘇涼跟那客人打了個照麵,兩人都是一愣。


    諶贇有些驚訝,“你們,認識?”


    蘇涼微笑,“你們認識?”


    遠道而來的藺屾笑聲爽朗,“我知道,你們認識!”


    蘇涼倒沒想到,一南一北,藺屾跟諶贇竟然是好友。


    “其實我是聽說你來了玄北城,專程來投奔的。”藺屾笑說,“剛到,想著到貝貝家落腳。”


    諶贇扶額。


    蘇涼表示理解,“你叫他諶貝貝,是因為他叫你藺山山?合理。”


    “哈哈!你猜對了!”藺屾氣色比起上次離開京城時好很多,“你一定很好奇我們是怎麽認識的吧?有一次我跟他都求到了一個名醫的門口,為了誰先進門,‘禮讓’了一番。”


    蘇涼明白。藺屾求醫是為了端木澈,諶贇是為了他的父親。至於“禮讓”,那想必就是“不打不相識”的高情商說法了。


    諶贇直覺藺屾看著蘇涼的眼神不一般。


    “你會長住在這邊吧?要不收了我當個小兵?”藺屾半開玩笑地問蘇涼,“我回到家之後覺得很無聊,畢竟藺氏曾是威名赫赫的將門,我打算重振家族榮光!”


    “我支持你。”蘇涼點頭,“跟你諶貝貝兄弟混吧,我很快就走了。”


    藺屾很意外,“走?回京城嗎?”


    蘇涼微笑,“嗯,回去成親。離得遠,你們自己買酒喝,我就不請喜酒了。告辭。”


    話落蘇涼便走了。


    藺屾看著蘇涼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諶贇撞了一下藺屾,“看上她了?”


    藺屾語氣幽幽,“不行嗎?”


    “我說行不行沒用,她方才告訴你了,不行!”諶贇拽著藺屾回去,“別想了,我覺得她肯定很喜歡那個寧靖。對了,你見過寧靖吧?他長得很好看嗎?”


    藺屾想到某人,神色堅定地搖頭,“也就比你好看一百倍吧,比我差一點。”


    兩人剛見麵,分分鍾打了起來。


    ……


    蘇涼回到玄北城將軍府,告訴寧靖,藺屾來了。


    “衝你來的?”寧靖問。


    蘇涼搖頭,“他跟諶贇是好友,說是打算在玄北城參軍。挺好的,如果他真有心的話,應該能有一番成就。”


    這隻是個小插曲,蘇涼很快就拋在腦後了。軍中的事情沒那麽忙了,她就開始抓緊時間練功。


    再次見到藺屾是五日後,邢冀派人來叫蘇涼過去。


    藺屾作為藺老將軍的嫡長孫,願意參軍,邢冀自然是歡迎的。他個性爽朗灑脫,武功不錯,頭腦精明,邢冀挺喜歡這個後輩,打算好好提拔他,因此事專門給皇上遞了折子。


    見蘇涼進來,邢冀讓諶贇和藺屾回去。


    “好消息?”蘇涼問。


    邢冀點頭,“皇上準假,但隻有半個月,你在蘇家村住半月後,需得啟程回京。”


    蘇涼小聲吐槽,“真小氣。”


    邢冀笑笑,也沒說什麽,他知道蘇涼有分寸,隻在他麵前說說無妨的。


    “你認識藺屾?”邢冀問。


    蘇涼點頭。


    “你覺得他這人如何?”邢冀又問。


    蘇涼說,“交往不多,但他人品不錯。”


    邢冀笑著說,“既然你都這麽說,我得好好栽培他。等這些年輕人能獨當一麵,我就能回京抱孫子了。”


    蘇涼告別邢冀,出門就見諶贇和藺屾還沒走,在不遠處等她。


    “找我有事?”蘇涼問。


    諶贇笑問,“蘇將軍是不是要走了?”


    見蘇涼點頭,藺屾就說請蘇涼一起去喝酒,為她踐行。


    “下次吧。”蘇涼拒絕了,“我想早點啟程。”


    諶贇和藺屾隻能作罷。


    “你弟弟的事,我一直有留意,但可惜……”藺屾歎氣。


    諶贇苦笑,“辛苦你了。哪怕如今沒有線索,但我相信小弟一定活著。”


    ……


    “大神?走了,回家!”蘇涼進門就叫寧靖。


    寧靖拎著包袱從書房走出來,連蘇涼的行李他都提前打包好了。


    蘇涼獨自騎馬出城後,在來時停留過的山穀跟寧靖匯合,便一起上路,往北安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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