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輕哼,“請問公子去哪裏閑逛了?”


    “天下。”顧泠說。


    蘇涼無語望天,神經病啊!


    “說正事。”蘇涼神色一正,“先前你假扮寧靖的事,被梁叔透露給你外公了,雖然那個身份已經結束了,但萬一再有人拿來做文章,以皇室的疑心病,難保不會信。穩妥起見,你近日可千萬躲好,不要被人發現了,不然很麻煩。”


    “嗯。”顧泠點頭。


    “如果你外公找我麻煩呢?”蘇涼問。


    顧泠微微搖頭,“你隨意。”


    ……


    顧泠臨睡前泡了豆子,翌日天不亮,就用小石磨磨了豆漿,還往裏麵加了幾顆花生和紅棗,在小鍋裏煮沸。


    等蘇涼鍛煉結束,便有溫度正好的豆漿可以喝。她又簡單烙了兩張餅,拌了個涼菜,便是兩人的早飯了。


    如今住在樓上,顧泠需要做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是給蘇涼燒洗澡水,以及倒洗澡水。這屬於他原先就承擔的家務的範疇。


    等蘇涼洗過澡,換好衣服,太陽才剛出來。


    她今日穿的是言雨先前送的新衣服之中的一條裙子,淡淡的紫色輕紗,行走間裙擺微微飄舞,柔美動人。


    見顧泠看著她的裙擺,蘇涼問,“如何?”


    顧泠微微點頭,“還行。”


    “看起來是不是很溫柔很乖?”蘇涼做捧臉狀。


    顧泠再次點頭,“還行。”


    “那就行了。要見陌生人,我得留下好印象,不能讓人覺得我不好惹。”蘇涼解釋著,雙手交握,指節哢哢響,輕哼道,“如果誰想欺負我,那就等著瞧!”


    等蘇涼下樓,長安出現在不遠處。


    看到蘇涼,他眸光驚豔,“蘇姑娘,請先到太子府吧。”


    蘇涼點頭,“走吧。”


    顧泠站在窗邊,高大蒼鬱的樹擋住了他,從下麵根本看不到,但他能看到視線中那抹漸漸遠去的紫色。


    不多時,林雪晴跑來,在樓下叫蘇涼,見沒人應,便又走了。


    ……


    蘇涼到太子府,見到端木忱的時候,正有四個下人伺候著他穿外衣。


    轉頭,見蘇涼來了,端木忱擺手,讓下人都退下,他自己把玉帶扣好,請蘇涼落座。


    “身份變了,做什麽事都要按規矩來,煩得很。”端木忱跟蘇涼吐槽。


    蘇涼輕哼,“太子殿下這話未免有點……”


    她沒說完,端木忱就笑了起來,“你難得打扮,真真是美麗動人。聽說今日來的涼國使者中,有一位有名的美人,是涼國越王的孫女司徒瑤。”


    司徒勰的孫女,不就是顧泠的表妹麽……蘇涼心想。


    “涼國司徒氏向來出美人,尤其是越王一家,皆是容貌不凡。”端木忱說。


    蘇涼便狀似無意地提起,“我才知道,原先的長信侯世子顧泠,是涼國越王的外孫。”


    端木忱麵色微變,又緩緩地笑了,“的確。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如今那顧泠或許就在越王的庇護之下。”


    蘇涼故作好奇,“乾國會要求涼國越王交出顧泠嗎?”


    端木忱搖頭,“這種事,他當然不會承認的。本也是人之常情。其實我覺得顧泠跟當初顧家的謀反並無幹係,不過……”


    意識到話多了,端木忱止住那個話題,提起端木芊芊來,“昨日在宮中遇見六妹,她如今穩重很多。”


    蘇涼心想,端木芊芊失去了依靠,不穩重還怎麽活下去?


    很快,長安來稟報,涼國使者的隊伍已經離京城不遠了。


    端木忱出門,蘇涼跟在後麵,兩人都騎了馬,帶著人往城門口去。


    禮部的官員早早地候在這邊,其中還有一隊樂師。這跟乾國和涼國誰更強沒關係,乾國皇室素來喜歡把麵子上的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許多百姓出來看熱鬧,蘇涼聽到不少人在議論司徒氏的美人,還有人小聲提起顧泠,但很快就被打斷了。這在乾國是個不可說的名字。


    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現在視線中,蘇涼看著最先策馬而來的兩個年輕將軍,倒有些意外。都是她認識的,一個是諶贇,一個是藺屾。


    兩人都有本事,又得邢冀欣賞,這次擔起帶隊護送涼國使者進京的任務。


    他們也隔得老遠就看到了端木忱身旁的那道紫色倩影。


    藺屾眸光亮起來,“蘇小涼也來接我們了!”


    諶贇嗬嗬一笑,“少自作多情啊,她定是被皇上安排來迎接涼國使者的。”


    “難不成皇上想讓她當太子妃?”藺屾嘀咕了一句。


    諶贇的視線落在端木忱身上,麵色未改,“不無可能。”


    兩人進了城門,同時下馬,跪地叩拜端木忱這個新晉太子。


    端木忱笑意溫和,“免禮平身,兩位將軍辛苦了。”


    他是第一次見諶贇,但對藺屾並不陌生。


    樂聲起,涼國的隊伍靠近了城門,其中有兩輛華麗的馬車,前麵的車顏色深一些,後麵的顏色淺。


    藺屾默默地挪到了蘇涼身後,低聲跟她說,“前麵車裏是司徒勰,後麵是他孫女司徒瑤。”


    蘇涼微微偏頭問,“聽說司徒瑤是個大美人,你見過嗎?”


    藺屾搖頭,“隻要出來就戴著麵紗,看不清楚,但肯定比炎國那個木雅好看!不如你。”


    聽到最後三個字,蘇涼輕笑,“各花入各眼。”


    藺屾幽幽歎氣,“反正我這朵花,是入不了你的眼了。”話落自覺太矯情,立刻說起別的事情來,“侯爺讓我給他兒子帶了信。”


    “那你自去找邢世子。”蘇涼說。


    諶贇看過來,藺屾給了他一個得意的神情。他已經表白過,接受了蘇涼的拒絕,如今這隻是他很喜歡的一個朋友。朋友見麵,自然是高興的。


    這邊說話間,涼國的隊伍已進了城門,華麗的馬車停了下來。


    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被人扶著下了車,正是涼國越王司徒勰。


    到這個年紀,司徒勰的身材依舊保持得很好,脊背挺拔,深色錦袍襯得他氣質不凡,而看那張臉,年輕時候定是個美男子,如今的容貌氣質也完全可以碾壓同輩人。


    樂聲停下,端木忱開口,與司徒勰寒暄,說一些場麵話。


    蘇涼正覺無聊,隻想瞧瞧後麵馬車裏的司徒瑤長得什麽模樣,畢竟是顧泠嫡親的表妹,或許他們容貌會有些相似?


    蘇涼正這般想著,就見司徒勰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眸中透著溫和的笑意,“這位,想必就是乾國的武狀元蘇涼姑娘了?”


    端木忱笑著點頭,蘇涼拱手,“在下蘇涼,見過越王殿下。”


    “傳聞中都說,蘇姑娘武藝高強,醫術了得,沒想到竟也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司徒勰笑著誇讚道,“老夫的孫女聽說有蘇姑娘這樣一個人物,就非要鬧著過來結識一番。瑤兒,還不快來?”


    後麵的馬車裏下來一個戴著麵紗的黃衣少女,提著裙子跑過來,身後兩個丫鬟追著,讓她慢一點別摔了。


    少女跑到司徒勰身旁,嗔怪道,“爺爺又編排人家。”說著眼神卻往蘇涼身上瞟,那雙眸子當真是美目盼兮,靈動透亮。


    隻看眉眼,倒不像顧泠。蘇涼心想。


    “瑤光郡主。”蘇涼微笑行禮。


    司徒瑤輕盈的笑聲十分悅耳,“誰再說我是什麽第一美人,我定不依,蘇姑娘就比我長得美。”


    說著,司徒瑤抬手就摘掉了臉上的麵紗,大大方方地把真容露出來。


    周圍響起一片驚歎讚美聲,連端木忱都癡了一瞬。


    真不像顧泠……蘇涼在想。不過可能司徒家真是基因好,司徒瑤和顧泠要說相似之處,那就是令人豔羨的好皮膚了,如凝脂般潔白無暇。


    司徒瑤並不是清瘦身材,倒有幾分玲瓏圓潤,烏發濃密,明眸善睞,笑起來臉頰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唇紅齒白,凹凸有致。


    隻從容貌長相來說,見到司徒勰和司徒瑤,蘇涼對於“司徒氏出美人”這句話表示認同。


    端木忱回神,笑說接下來讓蘇涼陪司徒瑤在京城好好玩玩。


    場麵上的客套,蘇涼自然是應下了。


    司徒瑤挽著司徒勰的手臂,衝著蘇涼笑得甜美,也並未自來熟地要湊到她身邊來。


    總的來說,司徒家祖孫給蘇涼的第一印象還不錯,隻看表麵的話。


    樂聲再次響起,端木忱帶著涼國使者的隊伍往驛館去了。


    到了驛館,一切都是早早安排好的,端木忱送上今夜宮中宴會的帖子,便帶著蘇涼告辭了。


    諶贇和藺屾還帶著他們的兵在外麵候著。


    “他們住哪兒?”蘇涼問。


    端木忱微笑,“禁軍大營。藺將軍可以去五皇弟府裏,諶將軍願意一起的話,都無妨的。”


    藺屾也不生氣,但如今並不想再理會端木澈,隻笑著問,“聽說蘇府很大,我們可以到蘇姑娘那裏借住幾日嗎?”


    蘇涼點頭,“當然,不可以。”


    藺屾故作傷心地歎氣,“罷了罷了,我們還是去住軍營吧。不對,太子殿下,我若是在京城買個小宅自主,應該也無妨的吧?”


    端木忱小時候就認識藺屾,早知道他是跳脫性子,聞言神色如常地點頭,“當然可以。”


    “住軍營倒是沒事,隻是難得來了京城,我得招待諶貝貝過幾天快活日子!”話落,藺屾吩咐手下的兵去禁軍大營,他勾著諶贇的肩膀就往街上走。


    “兩位,還要進宮麵聖。”端木忱提醒他們。


    “忘了!”藺屾一拍腦門兒。


    諶贇有幾分從邊關初來京城的拘謹,神色無奈說道,“別鬧了,這裏不是迦葉城,也不是玄北城。”


    藺屾似笑非笑,“不要總是這麽正經,京城裏,什麽樣的人沒有啊。”


    “藺屾。”


    突然聽到蘇涼叫他,藺屾立刻推開諶贇跑過來,“有何指教?”


    “我想起一件事來,需要知會你。我們寧家原有個得力的管事,姓宋名崎。多年前離開寧家,去了南方。聽說他在幫你種橘子?我想請他回來幫忙賣茶葉。”


    端木忱嘴角微抽。諶贇憋笑中。


    藺屾聞言,立刻點頭,“當然……不行!宋叔是我們家最得力的管事,離了他,橘子可怎麽活?”


    “我隻是知會你一聲,並不是征求你同意,他也沒賣身,我已派人去請,若他願意回寧家,你攔不住。”蘇涼說。


    藺屾歎氣,“我家橘子今年若是收成不好,都怪你!”


    蘇涼輕哼,“我家茶葉定會賣得很好。”話落就要走。


    端木忱再次開口,“蘇涼,你也要隨本宮進宮複命。”


    ……


    從宮裏出來,已臨近正午。藺屾當真拉著諶贇買宅子去了,蘇涼也沒管他們。


    她獨自騎馬路過萬家酒樓,聽到正兒在叫她,便下馬進去了。


    半個時辰後,蘇涼離開酒樓,手中拎著一個食盒,再次上馬回家去。


    還沒見到顧泠,就見邢玉笙和林雪晴在湖上劃船。


    “你們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蘇涼開玩笑說。


    邢玉笙很淡定地說,“我家小,沒有湖,晴兒想劃船,便來你這兒了。什麽外人?哪有外人?你會把家門鑰匙交給外人嗎?”


    蘇涼朝著圓明閣二樓看了一眼,從她的角度看不到窗邊是否有人,但她直覺顧泠在裏麵。


    “蘇妹妹快來呀!”林雪晴衝蘇涼招手。


    “稍等,我把東西放下。”蘇涼話落回了圓明閣,上二樓,就見顧泠正坐在她房中看書。


    蘇涼把給他帶的午飯拿出來,“我見到你外公和你表妹了,都長得很好看。”


    顧泠沒接話。


    蘇涼有點好奇,“你認識你那小表妹嗎?”


    顧泠神色淡淡,“幼年見過一次,不認識。”


    “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正在說你的事。”蘇涼微歎。


    聽到外麵林雪晴叫她出去玩兒,蘇涼打開窗戶說,“我累了,睡一會兒。”話落就把窗子關上了。


    又想起一件事來,蘇涼再次打開窗戶,衝著湖邊說,“邢玉笙,你爹給你寫了信,在藺二山手裏。”


    正在劃船的邢玉笙愣了一下,就聽林雪晴催促,“那我們快回去吧,拿到信去見祖母!”


    “哦。”邢玉笙點頭,劃著船靠岸,抱著林雪晴下去,兩人便回家去了。


    ……


    是夜,宮中設宴,款待涼國越王司徒勰。


    蘇涼在受邀之列,她沒化妝,隻是又換了一條素淨的裙子,等邢玉笙和林雪晴過來叫她,一起出發。


    “你祖母不去嗎?”蘇涼問邢玉笙。


    邢玉笙搖頭,“祖母身體不舒服,他們都不去。”這個他們,指的是苗氏和她的兒女們。


    “蘇妹妹,聽說那位瑤光郡主長得很美,你今日見到了,如何?”林雪晴好奇地問。


    蘇涼想了想說,“也就比木雅美上十八倍吧!”


    林雪晴忍俊不禁,“為何是十八倍呢?”


    “不為何,我說是就是。”蘇涼捏了一下林雪晴的臉。


    “那瑤光郡主比我美多少倍?”林雪晴笑問。


    “這個,得問你相公。”蘇涼說。


    跟在後麵的邢玉笙,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晴兒最美!比蘇涼美十八倍,我說的!”


    林雪晴笑歪在蘇涼身上,“蘇妹妹你要想打他,隻管打,可別打我,不是我說的。”


    邢玉笙:……真是他的親親好媳婦兒。


    進了宮,宴會上自是一派富貴繁華的景象。


    蘇涼如今隻是個太醫,本想跟著林雪晴坐,結果她居然有專門的位置,而且很靠前,旁邊就是六公主端木芊芊。


    如端木忱所言,端木芊芊看起來的確比數月之前成熟穩重很多,安靜地端坐在那裏,跟蘇涼視線對上,也隻是平靜地移開。


    蘇涼原以為涼國聯姻之事還要再談,結果宴會開始後沒多久,司徒勰就當眾替涼國太子,也就是他的侄孫司徒琨求娶乾國嫡出的六公主端木芊芊為太子妃。


    而端木熠也沒拿喬,爽快應下,並承諾用南風城作為給端木芊芊的嫁妝之一。


    位置很靠後的藺屾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南風城,蘇涼自然不陌生,就是先前她跟魏豪比武嬴來的那座涼國城池,如今端木熠又要還回去。


    當然了,這沒什麽好生氣的,兩國博弈,不是表麵這麽簡單,那座城池對涼國而言是交易的工具,對乾國亦如是。既然能送,就代表可以得到更大的好處。


    於是,端木芊芊的終身大事,就在端木熠和司徒勰二人的笑談之中定了下來。從頭到尾,她隻像個擺在那裏的花瓶,甚至都沒人想過要問她是否願意。她大概對於自己的未婚夫,也隻是知道一個名字。


    蘇涼倒不是可憐端木芊芊,各人各命,她生來便有公主的榮光,而和親曆來是公主的宿命。


    隻是跟皇室接觸越多,越是讓蘇涼有一種想要遠離的感覺。人生本就不易,她希望自己的生活少點勾心鬥角,希望感情的事純粹一點。


    酒過三巡,蘇涼隻專心地剝葡萄皮,吃葡萄,然後就毫無預兆地聽到了顧泠的名字。


    蘇涼本就低著頭,因此也沒表現出什麽異常,接著把一個葡萄皮剝好,晶瑩的果肉放入口中,汁水在齒頰間流淌,很甜。


    宴會上的氣氛在司徒勰說出那個名字之後,很快安靜下來。連端木忱都端起了酒杯,斂了眼眸。


    端木熠麵上的笑容褪去,“越王,顧泠姓顧,是乾國人,犯了謀逆造反的大罪,無可饒恕。”


    司徒勰歎氣,站起身來,麵對端木熠,深深躬下了腰,“那是本王嫡親的外孫,因相隔遙遠,對他疏於關照。對顧淵謀反之事的定論,本王沒有任何異議,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得到了應有的代價。但顧泠自小性子孤僻,喜歡清靜,很少與人來往,與顧淵更是關係疏離,形同陌路。當初的謀反之事,顧泠絕對沒有參與其中。懇請乾皇再給本王的外孫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本王可以保證他日後絕不會做任何對乾國不利之事。”


    端木熠眸光微眯,看著保持躬身站在那裏的老者,淡淡道,“聽越王的意思,知道顧泠在何處?”


    司徒勰並未起身,深深歎氣道,“本王不知,也一直在找他。若乾皇能開恩,撤銷對他的通緝,我想他會願意走出來,過正常人的日子。”


    “如果朕不答應呢?”端木熠冷哼。


    司徒勰沉聲說,“乾皇若有什麽條件,隻管提,隻要本王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端木熠沉默,整個宮殿之中落針可聞。


    而司徒勰就保持躬身九十度的姿勢,站在那裏。他完全可以單獨跟端木熠談這件事,哪怕背著人給端木熠跪下,也不會比如今這樣當眾苦求更沒麵子。


    蘇涼在想,這其實是必須的。對顧泠的通緝,屬於乾國的“內政”,司徒勰的行為便是幹涉乾國內政,哪怕顧泠是他外孫,那個“外”字,就是兩家人的意思。


    端木熠就算真要放過顧泠,也要過了明路,讓天下人知道,是司徒勰求他的,他隻是仁慈寬容,再加上給司徒勰麵子,而不是忌憚涼國或司徒勰。


    靜默的氣氛讓人感覺很壓抑,陡然響起的笑聲,讓人不由心中一跳。


    “還不快扶越王起來?”端木熠仿佛隻是走了個神,“越王的請求,朕自然是要給麵子的。如今想來,顧泠那孩子也是朕看著長大的,的確自小便與眾不同,與顧家人並不親近,常年住在護國寺,普慧大師曾說他頗有佛緣。即日起,撤銷對顧泠的通緝吧。”


    被司徒瑤扶著直起腰的司徒勰,險些站不穩,又躬身下去,對端木熠道謝。


    端木熠笑聲爽朗,“不過,朕可以放過顧泠,既往不咎。但他仍是乾國的子民,朕便把長信侯的爵位給他,等他回來吧!”


    蘇涼知道,端木熠的意思是,顧泠身份可以恢複,但不能光明正大地到涼國去投靠司徒勰,變成涼國人。他把被詛咒的爵位給了顧泠,隻要顧泠出現,就會受製於乾國皇室。


    從一國之君的角度,謀反大罪誅九族是必要的,因此端木熠此舉的確算得上“恩典”。他不接受顧泠成為涼國人,也正常。畢竟,一個被他放過的反賊,日後再幫著敵國來對付他,他顏麵何存?


    蘇涼微微舒了一口氣。不管麵子下如何暗潮洶湧,今夜過後,顧泠這個名字都不再是個禁忌,他作為新的長信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乾國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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