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突然又多了個師父這件事,蘇涼的感覺是:好事啊!技多不壓身,師父多了路好走。


    她想到家裏的兩位師父,老白和老沐這會兒不知道在做什麽,會不會得知她被抓的消息後就跑到涼國救她去了?


    思及此,蘇涼倒有點擔心。希望她請裘琮送到迦葉城的信,年錦成能及時告知京城那邊。如此涼國皇室若是以抓住她為由想做什麽,自己人便不會被拿捏了。


    因為蘇涼覺得,南宮霖和司徒靖不可能不拿抓了她說事。


    思來想去,蘇涼認為年錦成和藺屾看到她的信,應該知道怎麽做,就怕因為距離產生的時間差,導致不好的後果。


    “蘇姑娘?”秋月在外麵敲門,打亂了蘇涼的思緒。


    蘇涼回神,“進來吧。”


    秋月把門關上,像是怕人聽見,有些為難地看著蘇涼,“岑老夫人說她隻吃素,一點葷腥都不吃。但太爺說,蘇姑娘和小姐都得吃肉。奴婢怕做的飯菜不合岑老夫人的胃口。蘇姑娘能不能教教奴婢素菜怎麽做好吃?”


    蘇涼點頭,“素菜不難,我來做吧。”


    “可是太爺說不讓……”秋月覺得這樣也不好。


    “那是我師父,我做點飯菜孝敬她是應該的,你可不要攔著。”蘇涼輕笑。


    蘇涼的新師父名叫岑蔓,住在裘琮的房中,秋月已提前把被褥清洗晾曬好了,蘇涼還專門改了房中桌椅的位置,避免岑蔓被撞到。


    午飯時間,除了裘琮的位置換成了岑蔓,別的跟之前沒差。


    岑蔓嚐了一口菜,微微點頭,“那丫頭廚藝不錯。”


    蘇涼微笑,“師父的菜是我做的。”


    岑蔓又嚐了一口,“很好。”


    而後兩人安靜地吃了一頓飯。蘇涼的菜葷素搭配,岑蔓的是純素的。


    幾乎同時放下筷子,岑蔓拿帕子擦了擦嘴,動作優雅,“蘇涼,跟我說說你的事吧。”


    “我的什麽……事?”蘇涼問。


    “所有,除了你的名字和你是老裘的徒弟外,其他的,我一無所知。”岑蔓說。


    蘇涼心想,啥都不了解就主動提出收她為徒?一來能看出岑蔓是真的離群索居,不關心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麽樣,蘇涼不大不小也算是個名人。二來能說明,岑蔓是真的跟裘琮關係很好,很信任裘琮收徒的眼光。


    蘇涼便把她曾跟裘琮講過的經曆,又跟岑蔓講了一遍。講到她跟顧泠成親當天,突然接到炎國進犯的消息,拜了堂之後匆忙南下就停了。


    “你才十六歲。成親在二月十五。”岑蔓微微蹙眉,“你還沒說,你跟老裘如何認識,如何成為師徒的?”


    蘇涼實話講了跟裘琮認識的經過,以及她為何會在這個海島上。


    岑蔓聽完,麵色微沉,“你該不會是杜撰故事騙我,想趁老裘不在,離開此地吧?”


    “哦,我當然想離開,但暫時不會走。因為師父去找我相公了,我在這裏等他。”蘇涼對於岑蔓的質疑很淡定。畢竟岑蔓先是裘琮的好友,然後才是她今日剛拜的新師父。


    “老裘真是糊塗,居然做出那種事來。”岑蔓再開口,表明她已相信了蘇涼。不然確實無法解釋,為何蘇涼年紀輕輕的一個神醫會被裘琮收為徒弟,在這裏給南宮倩治病。


    “不過,”岑蔓接著說,“看樣子你跟老裘之間並無真正的仇怨,矛盾在你跟他那女婿和外孫。我認識老裘幾十年了,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他能為你撇下外孫女遠行去找人,定是想彌補之前的過錯。”


    蘇涼點頭,“我明白。師父不壞,隻是先前一時被親情蒙蔽了雙眼。”


    “真沒想到,你們居然是如此的師徒。”岑蔓微歎。


    蘇涼半開玩笑,“師父後悔收我為徒了?”


    岑蔓搖頭,“不。你作為老裘女婿和外孫的敵人,被抓來此處,不得自由,卻能讓他如此欣賞和喜愛,更是了不得。你跟他約定好離開此地後便不做師徒,你我不一樣,沒有期限。”


    蘇涼莞爾,“那我真是賺到了。”


    而後岑蔓就開始教蘇涼如何提升自己的感知力,這對於不管暗器還是正常武器出招的精準度都是極有助益的。


    岑蔓把她手上一個精致古樸的紫玉扳指摘下來給了蘇涼。


    蘇涼起初不肯收,想著這定是岑蔓防身之物。


    但岑蔓說是給她的見麵禮,不收就是不認她這個師父。


    蘇涼戴在大拇指上剛剛好,扳指內側有個暗器機關,可以發射五枚銀針。


    這讓她又想起老沐來了。老沐精通機關暗器,真正收的傳承人是顧泠,可惜,尚未來得及教什麽,便出了這麽多事。而老白才是蘇涼真正想拜的師父,雖然說好不要師徒之名,但也有師徒之實,可惜,她也還沒來得及學真正厲害的毒術……


    ……


    涼國,曜城。


    司徒勰天剛亮便坐著馬車出府進宮了。


    老沐躲在暗處盯著,不確定馬車裏的人是誰,也沒見越王府要辦喪事或請太醫的跡象,心中泛起嘀咕:難道老白花了好幾天才做出的毒藥居然被識破了?還是司徒勰昨夜正好不想喝湯躲過一劫?


    他打算等到那馬車回府,看能不能確定裏麵是司徒勰,如今再闖皇宮風險就有點大了。


    卻說司徒瀚,昨天等到半夜,本以為能見到自己素未謀麵的兒子,誰知隻見到了司徒勰派去報信的暗衛,說是約定好的會麵取消了,卻沒解釋原因。


    司徒瀚本以為是司徒靖反悔,不願意見他,雖心中失望,但也並未做什麽。


    直到再見到司徒勰,聽他說起司徒靖在越王府中了劇毒險些喪命的事,司徒瀚再次被激起了心中熊熊怒火,“你先前怎麽跟朕保證的?你說過會好好保護他!不讓他恢複身份,暫時在越王府是最安全的!這就是你說的安全?為什麽越王府其他人都沒事,就朕的兒子中了劇毒?”


    司徒勰料到司徒瀚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深深歎氣,“事到如今,隻能再找名醫,為靖兒醫治。”


    “名醫?”司徒瀚冷聲說,“當今天下最厲害的神醫,不就是蘇涼嗎?靖兒不是說抓了蘇涼關在別處,那還等什麽?讓他說出蘇涼在哪兒,派人去把她帶過來!如此別的事也好辦!”


    司徒勰點頭,“我回去就跟靖兒談談蘇涼的事。瑤兒被抓,我懷疑是顧泠做的,這次靖兒中毒,也跟他脫不了幹係。”


    ……


    司徒勰回府時依舊全程都在馬車裏沒露麵,蹲守的老沐無法確定馬車裏到底是誰,便先回去了。


    司徒勰回到書房,司徒靖就閉著眼睛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司徒勰未語先歎,“靖兒。事到如今,必須得讓蘇涼來此,你的眼睛,或許還有救。”


    “祖父為了真正抓到蘇涼,不惜弄瞎我的雙眼嗎?”司徒靖睜開眼,所見之物皆是模模糊糊的光暈,什麽都看不清楚。


    司徒勰擰眉,“靖兒,你真是這樣想的?”


    司徒靖不說話。眼睛近乎失明,讓他已沒了來曜城時的冷靜和自信,心中煩躁不已。


    “我會尋個跟蘇涼年齡身形相仿的女子假扮她,迷惑暗處的人,但這樣頂多能把瑤兒救回來。”司徒勰深深歎氣,“你如此年輕,一輩子還很長,我知道你對蘇涼的心思,但如今可不能糊塗啊!再晚,或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司徒靖拳頭握了又鬆,“祖父去把南宮霖請過來。”


    司徒勰對於南宮霖也在曜城的事並不意外,雖然先前司徒靖刻意不提。


    “他知道蘇涼在哪裏?他在何處?”司徒勰問。


    司徒靖說了個地方,且給了他的玉佩作為信物。


    司徒勰立刻派了暗衛前去尋南宮霖過來。


    約莫等了兩個時辰,南宮霖才終於出現。


    看到司徒勰,他眼眸微眯,但當注意到司徒靖眼睛周圍的紅色斑點,麵色一沉,“這是怎麽回事?”


    司徒勰歎氣,說起昨夜的事。


    南宮霖怒不可遏,“我送靖兒回來,你就是這樣待他的?”


    不論如何,司徒靖是在越王府出的事,有毒的湯還是司徒勰親手給他盛的,他脫不了幹係。


    “如今說這些有什麽用?”司徒勰搖頭,“當務之急,是要把蘇涼盡快帶來,給靖兒醫治。”


    南宮霖再次看向司徒靖,呼吸加重,“可惡!不能找到下毒之人尋解藥嗎?那樣豈不是更快?”


    從曜城穿過涼國和乾國到南方出海找蘇涼,一來一回,得一個多月!


    司徒勰搖頭,“貿然找一個毒術高手很危險。且如今傷害已經造成,毒解了,靖兒的眼睛並非仍中毒,而是被那毒傷到了,得治傷而不是解毒!”


    南宮霖冷哼,“你為何如此了解?解藥從哪兒來的?”


    司徒勰冷著臉說,“我有一位朋友給的。”


    “師父,”司徒靖不想再聽他們說些有的沒的,他知道不是司徒勰下毒害他,“去把蘇涼帶過來。”


    “為了你,我當然可以去。”南宮霖搖頭,“但最快的辦法,難道不是我帶你去找蘇涼嗎?”如此,司徒靖能更快見到蘇涼,得到醫治。


    司徒靖皺眉又舒展開,“師父言之有理!”他心情極差,腦子有點混亂。


    但,司徒勰真的想不到這一點嗎?還是他寧願冒著司徒靖的醫治貽誤時機完全失明的風險,也一定要讓蘇涼來曜城?如此他就能利用真正的蘇涼救他的孫子孫女了!


    司徒靖無法不這樣想。他中毒受傷,司徒勰可沒有,以他的精明不應該想不到怎麽做才是對司徒靖最好的。


    司徒勰連連歎氣,“是我糊塗了!見靖兒回來太高興,一心惦記著讓你跟你父皇相見,就沒想過讓你再離開的事。但如今,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既如此,我安排人護送你,盡快找到蘇涼!”


    “那倒不必。我會陪著靖兒走一趟。”南宮霖說。


    司徒勰並未堅持,由他們去了。他孫子多,但司徒靖的身份是最特殊的,培養多年,一朝殘廢,若無法恢複,就沒有未來了。


    “祖父,我走後,請父皇恢複我的皇子身份。”司徒靖對司徒勰說。


    司徒勰點頭,“隻要你願意,你父皇那邊沒有任何問題。按照齒序,你該是二皇子。如此也好,先恢複身份,乾國人想做什麽也找不到你,待你眼睛治好再回來。”


    而司徒靖離開之前,才終於問起真正的諶贇在哪裏。


    司徒勰深深歎氣,“當年帶他回來的途中遭遇風雪,他夜裏亂跑到外麵。”一個小孩子跑到冰天雪地裏沒人管,後果如何,不言自明。


    “諶霄呢?”司徒靖問。


    司徒勰反問,“你要見他嗎?”


    司徒靖搖頭,跟著南宮霖暗中離開了。


    司徒勰看著他們的背影,麵色陰沉下來。諶霄能脫身,是蘇涼故意放走的,他的確忠心耿耿,不遠萬裏跑來報信。


    但,諶霄知道的太多了,有一些事還是司徒勰跟司徒瀚說了謊的。再加上諶霄真正的價值是他的身份,但這個身份如今也沒意義了。當他毫無防備死在司徒勰手中時,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得到。


    ……


    老沐確定司徒勰沒出事,人活著,眼睛也沒瞎,氣哼哼地回去找老白商量對策。


    “我真的下毒了,那湯他天天喝!該不會他身邊有懂毒的高手吧?”老沐皺眉說。


    老白卻問,“找到蘇涼了嗎?”


    老沐搖頭,“沒有!就沒見到她的影子!”


    “繼續盯著。”老白說。


    老沐應聲起身往外走,一隻腳跨出門,又回頭罵了老白一句,“要不是為了小丫頭,老子才不聽你使喚!”


    ……


    司徒勰走進客院,聽到房中有陌生的聲音。


    到門口,就見一個高挑的少女背對著他站在裏麵。


    “這是我的孫女阿瑛。”老婦人指著少女對司徒勰介紹,又對少女說,“阿瑛還不快拜見越王殿下?”


    少女轉身,身材高挑豐滿,樣貌嫵媚動人,拱手道,“越王殿下。”


    司徒勰微笑,“不必多禮。沒想到嶽夫人還有一位如此出色的孫女。如今正好有一件事,得勞煩阿瑛姑娘幫忙。”


    嶽夫人便問什麽事,司徒勰說想讓她的孫女假扮一個人。


    嶽夫人嗬嗬一笑,“我明白了。這很簡單,我也正有此意!”


    如果在蘇涼在這裏,就會發現,嶽夫人的孫女,正是她認識的原瑛原姐姐。


    原瑛並不知道她的祖母讓她假扮誰,眼觀鼻鼻觀心坐著。


    “像嗎?”嶽夫人看著原瑛問司徒勰。


    司徒勰搖頭,“不很像,但不必露麵,不必出聲,便沒有妨礙。”


    “很好。說不定被引出來的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好師兄呢。”嶽夫人笑聲桀桀,枯瘦的臉上仿佛隻剩下一張蒙著骨頭的皮,頗有幾分滲人。


    “阿瑛姑娘定是繼承了令祖的衣缽吧?”司徒勰看向原瑛,笑容溫和。


    原瑛搖頭,“我的毒術,不及祖母十之一二。”


    司徒勰便笑說原瑛太謙虛了。


    嶽夫人問司徒勰,“你說那個叫蘇涼的在你手中,我什麽時候能見到她?”


    原瑛突然聽到蘇涼的名字,微微愣了一下,見司徒勰和嶽夫人都沒注意到,便連忙斂眸垂下了頭,避免被人發現她的異樣。


    “我孫子眼睛受傷,去找她醫治了,事後便會帶她回來。”司徒勰說。


    “你孫子眼睛的傷,蘇涼能治好?”嶽夫人輕嗤,“這怎麽可能?”


    “她為人所知最厲害的是醫術,並非毒術,素有神醫之名。她是嶽夫人師兄的徒弟這件事,是嶽夫人猜測的,未必真是如此。”司徒勰解釋。


    “神醫?”嶽夫人滿麵嘲諷,“總之因為你孫子中的毒,那蘇涼一定跟我師兄有什麽關係!阿瑛,你聽說過蘇涼嗎?”


    原瑛點頭,“聽說過,她曾是乾國的武狀元。”


    “接下來你聽越王安排,假扮蘇涼,盡快把這曜城裏暗中搞鬼的人引出來!”嶽夫人吩咐。


    原瑛再次點頭,“是,祖母。”


    “不急,本王要先做些安排,再來請阿瑛姑娘。”司徒勰話落便離開了。


    嶽夫人也隨後出門,不知去了哪裏。


    原瑛關上房門,眉頭便皺了起來:蘇涼那小丫頭被司徒勰給抓了?顧泠呢?她得查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至於司徒勰讓原瑛假扮蘇涼,引出要救蘇涼的人,對此原瑛隻有一個念頭:讓司徒勰見鬼去吧,她絕不會做對蘇涼不利的事情!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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