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琴聲傳入耳中,端木忱放慢了腳步,細細聆聽,便覺韻味悠長,是他從未聽過的好曲子。


    “原來蘇涼會彈琴啊!還彈得這麽好。”端木忱微笑感歎。


    隻是,當他穿過掩映的綠樹,開闊的碧湖出現在視線中時,也看到了真正的彈奏者。不是蘇涼,是顧泠。


    果然……猜錯了,卻仍給端木忱一種如此也對的感覺。曾經他認為蘇涼是個全才,後來發現,顧泠更是。


    這是胎教環節,同時顧泠也在學習蘇涼記憶中尚未忘卻的前世名曲。而他的琴藝本就極為高超,是自小跟母親司徒凝學的。


    “兩位好雅興。”端木忱擺擺手,示意長安不必再跟著,獨自朝著湖邊亭子走去。


    蘇涼聞聲看過來,也沒起身行禮的意思。今日端木忱的打扮很像當初在北安縣當縣令時。


    一曲終了,顧泠離開琴案,坐回蘇涼身旁,給她剝橘子。修長的手指把金燦燦的橘皮剝得很完整,又把橘瓣上的白色細絲摘幹淨,再分成一瓣一瓣,錯落有致地擺在蘇涼麵前的白瓷碟中,拚成了一朵花的形狀。


    當橘子花完成時,端木忱正好進了亭子,見狀嘴角微抽,“顧泠你這麽閑的話,朕給你找點正事做?”


    顧泠理也不理,拿出一把小刀,開始雕刻橘子皮……


    端木忱輕咳掩飾尷尬,“藺家的柑橘,確實不錯。”


    “皇上怎麽有空過來看我們?”蘇涼輕笑。


    端木忱也不必他們請,已經落座了,從果盤裏拿了一個柑橘出來,自己剝,“來看看朕的幹兒子。”話落想到蘇涼懷孕已五六月,應該確定胎兒性別了,連忙問,“是兒子嗎?”


    蘇涼搖頭,“不是。”


    端木忱便笑了,“女兒?那更好。”


    蘇涼一聽就懷疑端木忱肯定也在盤算著以後結親什麽的,最好別說出來,不然顧泠會想打他……


    “朕得給幹女兒再準備些漂亮的禮物。”端木忱知道這對夫妻的性子,自然不會把真正心思說出來。


    蘇涼點頭,“那就多謝皇上了。”


    “其實朕今日來,還有一個原因。”端木忱神色一正。


    蘇涼正在想,該談正事了,結果端木忱來了一句,“朕想吃醬肉包,你們誰做的都行。”


    “沒有。”顧泠搖頭。


    端木忱:……他怎麽一點兒都不意外呢?


    “那……朕難得出宮,今日是客,留下吃頓飯不過分吧?”端木忱笑意加深。


    “五百……”顧泠開口,頓了一下,繼續說,“萬兩。”


    端木忱一臉無語,卻沒衝顧泠說什麽,來了一句,“寶寶,看你爹,真是小氣。”


    蘇涼忍俊不禁,顧泠微微蹙眉,把手中雕好的橘皮小籃子放在蘇涼麵前,然後對端木忱說,“今日吃素包子。”


    端木忱神情愉悅地笑起來,他似乎發現了顧泠的軟肋,有趣有趣。肉包子素包子都是包子,他已經開始期待了,托他幹女兒的福氣。


    等端木忱說想單獨跟蘇涼聊聊,顧泠倒沒意見,拎著茶壺起身去添水。


    ……


    “皇上有心事?”蘇涼把一瓣橘子投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齒頰流動。


    端木忱微歎,“算是吧。朕昨夜把涼國皇位更迭,以及懸賞令的事情告訴了涼貴妃。”


    蘇涼挑眉。這件事如果端木忱不說,司徒瑤早晚會知道。但端木忱主動跟她講,隻是為了試探她的反應,抑或是不想騙她?


    這兩種情況,性質不同。但也許,同時都有。


    蘇涼便問端木忱,司徒瑤聽了作何反應。重點不在司徒勰當皇帝,因為這是“好事”,不存在問題。而端木忱發布懸賞令要司徒璟的人頭,才是一個麻煩。以上都是對司徒瑤而言。


    “她……”端木忱開口便皺眉。


    蘇涼已經猜到怎麽回事了。


    聽完端木忱說的,蘇涼並不意外司徒瑤的表現。真正讓她意外的,是端木忱似乎對司徒瑤動心了。否則,就他曾經親口說過的對女人的要求來說,本不必在意這些,更不必為此煩心。因為司徒瑤想保護司徒璟,跟她不安分,絕對不是一回事。她在深宮之中,也隻能想想,做不了什麽。


    “皇上希望她怎麽做?”蘇涼問。


    端木忱歎氣,“朕希望她多為自己打算,不要再惦記涼國那些人了。”


    蘇涼神色淡淡,“那是她的父兄親人。皇上方才說,涼貴妃還不如炎貴妃聰明,隻這一點而言,並不全對。她們倆如今都可以說是異國公主出身,但涼貴妃在嫁過來之前,並不是公主,而是郡主,她沒有在皇宮裏長大,且是司徒勰唯一的孫女,被全家人嬌寵著。炎貴妃則不然。她們對娘家人的態度,取決於過往的經曆,而她們的經曆差別很大。”


    雖然說起來都是皇族出身,但一個是備受寵愛無人與之爭鬥的郡主,一個是在勾心鬥角的皇室中有諸多姐妹的公主。


    姬月妍對炎國皇室沒感情,想離開,絕對不隻是因為白楊。甚至於,她會喜歡“普通侍衛”白楊,就是骨子裏想從皇室掙脫的表現。


    端木忱聽完蘇涼的話,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才再開口,“你覺得,朕對涼貴妃太苛刻了?”


    蘇涼輕咳,“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對皇上比較兩位貴妃的意見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蘇涼話音剛落,端木忱就再次開口,“朕確實對她苛刻了。沒辦法,也是你害的。你過於聰明,讓朕看其他女人,總覺她們笨。”


    蘇涼:……


    端木忱眉目舒展,“等朕回宮,再找涼貴妃聊聊?朕應該給她一次機會,一次開誠布公談談的機會。”


    蘇涼發現端木忱是真喜歡上司徒瑤了,不然今日都不會專門來找她聊。蘇涼隻是說了個客觀的看法,端木忱仿佛就在等這個,順勢就把心結給解了。


    顧泠拎著茶壺回來,還端了一碟精致的點心。


    “你做的?”端木忱說著拿了一塊,嚐過之後點頭,“不錯。”


    不是顧泠做的,這是南宮倩剛做好讓秋月送來的。


    等顧泠落座,蘇涼說起方才的事,問他的意見。


    端木忱也不覺得尷尬,“那是你的表妹。你覺得她是什麽樣的人?”


    顧泠搖頭,“不了解。”


    端木忱扶額。不過也好,顧泠對於不確定的事情從不妄言,這至少說明,司徒瑤並沒有做過任何不好的事。


    “你想看清她的心?”顧泠突然主動問了端木忱一句。


    端木忱點頭,“算是吧。”


    “有個辦法。”顧泠說。


    端木忱表示好奇。顧泠這是要幫他?可真難得。


    “蘇小涼做了一種奇毒。”顧泠神色淡淡。


    蘇涼:……她做了很多種毒,但不記得哪種能讓人看清人心?直覺顧泠在編故事。


    “那種毒服下後,人隻能說真話,一旦說假話,三息之間便會毒發,渾身顫抖,毒發兩次後,便會沒命。藥效半個時辰。”顧泠說。


    端木忱愣住,看向蘇涼,“真的假的?竟有此等奇藥?”


    蘇涼保持微笑,“人在說謊時,身體內部是有特殊反應的,雖然從外表未必能看得出來。”


    “你們試過?確定有用?”端木忱問。顯然他對此感興趣。


    顧泠搖頭,“無用。我們從不對彼此說謊。”


    端木忱輕哼,“這種話,就沒必要說了。那藥叫什麽名字?給朕一顆。”


    顧泠把手伸向懷中,端木忱等著,卻見他又空手出來,做了一個放東西到他麵前的姿勢。


    端木忱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什麽都沒看到啊!


    “藥呢?你逗朕玩兒呢?”端木忱皺眉。


    顧泠麵色平靜,“此藥名為,皇帝的心藥。”


    端木忱神色怪異,“藥呢?”


    蘇涼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顧泠在幹什麽了。昨天夜裏顧泠給她肚子裏的寶寶講故事,講的正是以前蘇涼說過的《皇帝的新裝》。


    皇帝的心藥……看不見,摸不著,但又莫名很契合當下的情景。


    蘇涼覺得她家大神可太有才了!


    端木忱也反應過來,顧泠說的藥,根本不存在,不由有些氣惱,“你就是在愚弄朕?”


    顧泠搖頭,“皇上回宮,把此藥給涼貴妃服下,而後告訴她,要說真話,否則會死。她會說的。”


    蘇涼笑意加深。所謂心藥,就是如此,且還真的有皇帝的威懾在裏麵,妙極妙極。


    端木忱愣住,隨即眸光一凝,“心藥……很好。”


    這“藥”是從蘇涼這裏拿的,便會有九分的可信度。倘若問心無愧,自然不怕說真話。而在一個說謊會被毒死,說真話可以活著,隻是被厭棄的場合,更沒有任何謊言存在的餘地。


    於是,端木忱伸手,作勢拿起顧泠剛剛放在他麵前的“藥瓶”,塞入了自己懷中。


    蘇涼:……倒也不必。論無實物表演,還是她家大神更自然更美麗。


    ……


    顧泠做飯去了,端木忱也沒有要提前回宮審問司徒瑤的意思,轉移話題問蘇涼他來時聽到的曲子叫什麽名字,是不是顧泠自創的。


    蘇涼隨口謅了個名字。因為那首曲子她隻是記得部分旋律,還真不知道名字。


    “沒想到他琴藝如此高超。還有什麽是他不會的?”端木忱問。


    蘇涼認真想了想,輕撫了一下自己隆起的小腹,微微一笑,“他不會生孩子。”


    端木忱:……有道理,但真的很無語。


    不過話說回來,端木忱在蘇涼和顧泠麵前是真的很輕鬆。尤其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他發現這對夫妻的實力總會給他更多驚喜,倒更信任他們真的對權勢沒興趣了。否則,他們早就有機會得到皇位,想除掉他其實很容易,沒必要扶持他。


    這種輕鬆自在,跟在司徒瑤麵前還不一樣。他覺得跟司徒瑤在一起時很愉悅,隻是相對於後宮其他女人而言,也有美色和欲望的緣故,是一種親密關係。但至今為止,他對司徒瑤仍舊無法建立信任,這讓所謂的“輕鬆愉悅”根本沒有根基,隻是一時的歡愉,太容易就會動搖破滅。


    要說端木忱當下對司徒瑤有動心,他承認。但要說感情多深,他是絕對不認的。他來找蘇涼聊,也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朋友可以無所顧忌地說一些他以往會隱藏起來的心裏話,他便來了。而他接受顧泠給的“心藥”,其實也是厭倦了猜忌的表現。


    端木忱從皇子變成太子,從太子變成皇帝,並沒有如其他皇帝那般更加冷情多疑。或許連他都沒意識到,他其實變得比以前簡單很多,尤其是在私人生活方麵。


    跟蘇涼聊天是一件常常無語又很快樂的一件事。端木忱幹脆又問蘇涼,他該如何對待邢玉嫣。


    “如果皇上需要她坐皇後之位的話,不想讓她鬧,其實也簡單,偶爾有心情,稍微哄哄就好。”蘇涼微笑,“不過,以後孩子的教養,還是少讓她參與。”


    端木忱扶額,“很有道理。”


    “其實朕本來以為你會討厭姬月妍。”端木忱又提起了那位炎貴妃,“她跟白楊本來對你心存算計和利用,不是麽?”


    蘇涼點頭,“是。不過有時候看人,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他們不管有什麽打算,都還沒到那一步,且所謂的算計利用對我而言談不上什麽損害。忍冬的麵子,值得我再給那對苦命鴛鴦一次機會。畢竟忍冬隻有一個弟弟,讓她牽腸掛肚那麽些年,看著他走上絕路,讓忍冬痛苦,於我更無益處。”


    端木忱突然發現,蘇涼某方麵跟他一樣,對待很多事會先算清得失再考慮怎麽做。但不同的是,蘇涼的行事方式,比他多幾分人情味,而端木忱也早發現,看似高冷的顧泠,其實行事也很有人情味。


    “朕知道為什麽你們的朋友越來越多了。”端木忱感歎,“包括朕在內。”


    “為什麽?”蘇涼笑問。


    端木忱聽到腳步聲,看向端著托盤走過來的顧泠,盤子上有熱騰騰白胖胖的包子。


    端木忱一本正經地說,“因為你們家的包子最好吃。”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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