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蘇塵轉過身來,反問道:


    “不然怎樣?”


    鐵姓男子盯著眼前的蘇塵,吃驚的發現蘇塵並未表現出應有的害怕,不由得心中一滯,於是下定狠心,放開手中鋼刀,狠聲道:


    “小子,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如此狂妄至極,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何為五重天的實力。”


    說完,男子沉聲一喝,一拳探出,拳法陽剛霸道,沒有絲毫的花架子,猛然衝向蘇塵。


    蘇塵見狀不對,緊繃神經,隻是一瞬之間,這鐵姓男子便已衝到身前,猛烈的拳風已然觸碰到他的臉頰,似有千鈞重力。


    但就在這時,蘇塵雙腿發力,腳尖一擰,滴溜溜一轉,完美的躲開了男子的攻擊,拳風擦過。


    隨即,蘇塵起臂,收肘,猛然出拳,速度奇快無比,千斤怪力驟然爆發,瞬間擊打在男子腰間,幹淨利落。


    咚!


    沉悶一聲!


    男子受到巨力衝擊,身體竟一下子失去平衡,猛然撞在了巷邊的牆壁之上,似餘力未消,牆壁瞬間倒塌,灰塵四起。


    同時,強大的反力使得蘇塵失去平衡,連退三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靜,


    此時的巷子顯得出奇的安靜,似乎連呼吸聲都可以聽見。


    廢墟中,鐵姓男子劇烈咳嗽,吐出了一口黑血,隻覺得全身氣血翻滾,靈元開始出現混亂之象,臉色變得更加的蒼白,隻是此刻的他顧不得傷勢,滿臉詫異,原本無光的眼神中卻出現一抹驚疑,盯著眼前的少年,神情凝重。


    “不……這不可能?”


    他心中極為震撼,任他怎麽都接受不了一個沒有修行的少年將自己打傷,要真是這樣,那自己多年的修煉豈不是白費了?


    蘇塵看向廢墟中的男子,沉著臉一言不發,眼神飄忽不定在男子的身上掃來掃去。他知道男子肯定不會就此罷手,於是故意拉高聲調,歎氣道:


    “不要丟了修行之人的臉麵。”


    “麵色蒼白,氣息虛浮,下盤不穩,眉心隱隱有黑氣流動,顯然已中毒多日,現在強行運功,恐怕毒已突破筋骨,湧出肝府,匯入心血之中,不需我動手,一日必死。”


    “嗯?”


    鐵姓男子發出一聲驚疑,眉宇間的震驚之色自是毫不掩飾。畢竟蘇塵的話語來的太過突兀了一些。


    “一個小小少年竟然對我的狀況這麽了解?”鐵易暗自嘀咕,十分不解。


    對於自己中毒之事,鐵易非常明白,已無幾日可活,曾治療多日,幾乎已經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但都不見好轉,以至身體日漸虛弱,連那唯一靠打獵為生的經濟來源也就此停止。


    他曾想過,與其這樣半死不活的惶惶度日,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免受痛苦,落得清靜。但是他卻不能這樣,因為他心頭還有一份責任,一個還未豆蔻的女兒等待他的撫養。


    所以今日在林氏藥堂內,當看見小小年紀的蘇塵從內院回廊中走出,而且被藥童當做貴賓招待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一絲生機。


    落魄的打扮,毫無修為波動,卻被當做貴賓相待,他知道少年一定出售了不俗的東西,而且價值不菲,所以這才萌生了打劫的念頭。


    但此刻,他忽然明白,眼前的少年似乎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簡單,想要從其身上獲得財物,進而購買解毒靈丹的算計,看來是要落空了。


    “哈哈……一日必死?”


    突然,鐵姓男子在廢墟中大笑了起來,自言自語,似是對於蘇塵的定論沒有疑惑,很是確信。


    “一日……一日……終於要死了嗎?”


    鐵姓男子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似瘋了一般,不知在想些什麽,轉瞬卻不再大笑,而是哭笑起來,沒錯,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此刻竟落下了淚水,不明緣由,似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一日……還有一日?鐵易啊鐵易,你未曾戰死沙場,現在卻要這般無聲死去,九泉之下的那些老夥計怕是會笑話吧!”


    “終於不用苟且而活了……”


    他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說著,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陷入曾經征戰的沙場,軍旗獵獵,號角震天,兄弟齊心,沙場浴血。


    一個個熟悉的麵孔,開始在腦海閃過,一道永不磨滅的赤甲背影,清晰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隻有背影,因為他心中的赤甲,永遠衝鋒在最前方,從不後退。


    “赤帥……苟活末甲……鐵易愧對將軍……”


    說完,鐵易眼掛淚水,在廢墟中,向著遠方深深一拜,露出一抹難言的笑容。


    心如死灰,失去了鬥誌,他呆呆的坐在廢墟中,不停的咳嗽,似是忘記了眼前的蘇塵。但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神情變得慌張起來,


    “茹兒……茹兒……”


    口中不停的嘀咕,忽然,他抬頭看向了蘇塵,眼神之中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下一刻,他竟然深深一拜,而前方正是蘇塵。


    男子的淚語,讓蘇塵對於他的往事,似乎有了一些了解,乃一名老卒。


    同時也讓蘇塵的心情變得有些壓抑。此刻麵對男子的這一拜,他不知所措。


    鐵易一抹嘴角血漬,看著蘇塵,顯得極為誠懇,急切道:


    “小兄弟,剛才是鐵易的不對,不該打劫你,你大人有大量,鐵易不求你原諒,但求求你往後照顧照顧我那可憐的孩子。”


    “她才六歲,六歲啊!”


    此刻的鐵易並不認為蘇塵隻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無論如何他也要一試。


    鐵易此時顯得那麽的無助,無能為力。現在的他,不是一名老卒,亦不是一個五重天的修者,而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父親,為了孩子,他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嚴。


    蘇塵沉默不語,對於鐵易的痛苦,他似乎感同身受,十分了解。


    看著這個跪在地上,滴下淚水,曾經浴血沙場,視死如歸的堂堂男兒,蘇塵沒有取笑,沒有看不起他,而是心生尊敬。


    僅僅兩拜,拜出了一個男兒一生該有的擔當。


    一個曾舍小家為國浴血的老卒,一個將死之時猶記主帥的末甲,一個坦蕩一生,卻為求得生機守護孩子,而不恥打劫凡人的修者,一個為了至親而放下所有尊嚴的父親。


    國之子,他無愧於天,但心中,將之卒,子之父,卻有愧於將,有愧於子,但他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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