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惠質從小跟著父親表演雜耍,掌心取火是他最擅長的,每次表演也是最受歡迎的,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救了自己。


    他哇的一聲放聲痛哭,跪爬著來到父親跟前。


    突如其來的飛禍令他茫然無從,唯有無盡的淚水和千般的疑問縈繞心頭。救人,卻慘遭毒手,甚至連個理由都沒有。


    曹剛山用贏弱的聲音道:“快……跑……跑……”


    曹惠質哭得極為傷心,弱小的身體在不停的抽搐著,他的頭磕在地上,連抬起的力氣都沒有。


    曹惠質隱隱的覺得地麵在動,起初他覺得是自己太傷心的幻覺,可是漸漸的他意識到,地真的在動,他學著寇世勳的樣子將耳朵貼在地上,這次聲音很明顯,他能十分清晰的聽到馬蹄淩亂的踏地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


    曹惠質四處看了看,破廟東麵是一片荒草叢,足以將他埋沒,他來不及細想,一頭紮了進去。


    時間不大,一群人馬停在了破廟門前,曹惠質數了數,一共六個,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罩身,薄紗遮麵。六個人圍著破廟轉了一圈,然後不約而同的立在了曹剛山的屍體前,一個人跳下馬來,彎腰用手沾了地上的血跡在嘴唇上舔了舔,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曹剛山,手腕一轉,一道寒光閃過後,黑衣人縱身上馬,唧唧咕咕的說了些什麽,然後六個人分成了四波向不同的方向飛奔而去。


    馬踏荒草,曹惠質似乎覺得那馬蹄就在耳邊呼嘯而過,他趴在草叢中,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是恐懼,也第一次明白什麽是仇恨。


    曹惠質回到父親身邊,父親已經死了,父親的咽喉有一道細如蟬絲的刀痕,顯然黑衣人發現曹剛山沒死又補了一刀。


    曹惠質在荒草叢中埋葬了父親,淚水早已幹涸,他甚至想不明白,為什麽救人的父親反而被殺害了?這些黑衣人又是誰,為什麽不分青紅皂白就要人性命?


    這一切似乎一場永遠都不會醒來的噩夢一般,在未來的人生當中,時常爬上他的夢捱!


    告別父親,曹惠質繼續一路進京,他除了打聽姐姐的下落,同時也會經常問起寇世勳的蹤跡。


    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靠著父親教給他的雜耍沿街乞討,一路上他認識了很多與他同齡的要飯的孤兒,他們著迷於曹惠質的雜耍,索性一路跟著。


    就這樣,一路風雨相伴,一個月後,曹惠質帶著二十幾個小叫花走進了京城,來到了韓家潭胡同。


    在韓家潭胡同,他意外的看到了那個每天晚上讓他從噩夢中醒來的寇世勳。


    寇世勳的身影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跟著這個風一般的影子,他來到了怡紅院的門前。


    令他意外的是,他在門外等了三天,卻等來了一場淩遲之刑,被淩遲的人,竟是他的殺父仇人寇世勳!


    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他站在刑場的人群外,淚流滿麵。仇報了,可是他並不開心,想想父親的慘死,他咬著牙發誓,一定要把寇世勳的頭砍下來祭奠父親,哪怕他已經死了!


    寒月輕撫著慧質的頭,勸慰道:“別難過了,仇報了,姐姐也找到了,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不!”慧質擦著眼淚道:“我要把那個惡人的頭砍下來,去祭奠父親!”


    慧質一臉倔強,語氣裏沒有半點可以商量的餘地。


    寒月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扭臉對牛一刀道:“三哥,寇世勳就是個惡魔,他該死!”


    “濫殺無辜,確實該死。”牛一刀有一搭無一搭的應和著寒月,心中卻在琢磨:追殺寇世勳的是些什麽人呢?


    牛一刀沉默了片刻,對寒月道:“你們先走,這裏我來處理!”


    牛一刀話音剛落,門外一聲猙獰的笑,老鴇子馬賽花推門而入,笑道:“怎麽?想跑?”


    寒月剛要將銀票遞過去,卻被牛一刀一把攔下,牛一刀嬉笑道:“媽媽這是哪裏話,隻是今個出來的急,沒帶那麽多銀子!”


    “三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牛家的事我都知道了,別說一千兩,就是一百兩估計你也拿不出來!要走也行,我這兒有個條件,不知道三爺能不能答應,要是敢幹,您這一刀就是一千兩!”


    牛一刀聞聽,立刻來了精神,湊到馬賽花近前,低聲道:“這個沒問題,有多少刀?”


    馬賽花手指一筆劃,道:“八十刀!”


    “八十刀?八萬兩!”牛一刀眼冒金光,像是看見了聚寶盆一樣,連忙道:“沒問題!沒問題!”


    馬賽花得意的笑了笑,道:“那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身?”


    牛一刀高興的答應著,將寒月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帶著蘭心她們先走,我這裏還有點事,晚點回去,告訴奶奶放心!這張銀票留給蕙質,當你的定親禮!”


    寒月一臉羞紅,狠狠的扭了一下牛一刀的胳膊,不情願的帶著慧質蘭心姐弟離開了怡紅院。


    牛一刀心裏樂開了花,這回好了,八萬兩銀子到手,立刻就可以將牛家老宅贖回來!


    牛一刀興奮的手足無措,迫不及待的問道:“人在哪?”


    馬賽花抿嘴笑了笑,四下裏看了看,低聲道:“白馬寺!”


    牛一刀難以掩飾心中的喜悅,恨不得立刻飛到白馬寺,可是心裏一盤算又覺得不對,敬事房怎麽會突然要這麽多小太監,這事連自己都不知道,再看看馬賽花一臉的詭異,他一下子冷靜了許多,穩住心神道:“媽媽可不要戲耍我,最近可沒聽說宮裏要這麽多小太監!”


    “敢不敢和我打個賭?”馬賽花笑道。


    牛一刀生性好賭,一聽這話難免心裏癢癢,可是毫無把握的賭注卻也是從來不輕易答應的,加上馬賽花和大內總管李蓮英關係非同一般,這賭十有九輸,於是連忙咧嘴一笑,搖頭道:“我信還不行麽,不過媽媽總要向我透漏一二,不然我這心裏不踏實,總感覺像是做夢一般!”


    馬賽花思忖片刻,一臉嚴肅的說道:“此事告訴你也無妨,不過千萬不可讓其他人知道,否則不但你拿不到銀子,或許連命也沒了,到時候不要怪我!”


    牛一刀被馬賽花一說,更是好奇心大起,連忙點頭答應。


    馬賽花湊到牛一刀耳畔,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是為老佛爺準備的,八十童男……”


    牛一刀立刻驚醒,脫口而出道:“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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