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千刀風餐露宿,東躲西藏,走了大半年,遠遠的望見了京城的城牆,兩年後重返京城,物是人非,令他無限感慨。


    牛千刀喬裝成一名乞丐,隨著人群混進京城,來到石頭巷,看見舊宅,心中無比激動,這是他曾經生活過三十多年的地方,如今破落荒涼,門可羅雀。


    牛千刀熬到天黑,這才悄悄的從後院牆翻進老宅,院子裏一片黑暗,荒草長了一人多高。


    牛千刀四處轉了一圈,隻有東廂房裏有一盞昏黃的油燈跳動閃爍,他湊過去趴在窗下靜靜的聽了片刻,裏麵時不時的傳來幾聲咳嗽和歎息。


    牛千刀聽得出來,這是老管家牛福,為了以防萬一,牛千刀抬腳將門前的幾把鐵鍬和掃把踢倒,然後躲在暗中偷眼看著。


    不一會兒,屋門推開,一個老人舉著油燈探出頭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罵道:“該死的玩意,看我不拍死你!什麽都沒了,趕快滾吧,讓我逮住你,看我不扒你的皮!”


    老牛福披著一件破棉襖,弓著腰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借著微弱的燈光,牛千刀注意到牛福兩年的時間裏,老了很多,頭發已經全白了,腰也塌了,走起路來都有些不利索。


    他心疼的眼含熱淚,怎麽會這樣?


    牛福舉著油燈查看了一圈,什麽也沒發現,無奈的扶起倒在地上的鐵鍬和掃把,歎息一聲,走回屋裏。


    偌大的一個院子裏,隻有他一個人住著,牛千刀放下心來,悄悄來到門前,門沒鎖,他推門而進。


    屋子裏十分冷清,牛福歪著身子倒在炕上,一床破被裹在他的腿上,地上一張紅木方桌上擺著幾個碟碗,裏麵是些剩飯菜。


    牛千刀怕嚇著牛福,回頭輕輕拍打了幾下房門,牛福沒什麽反應,似乎睡了過去。


    牛千刀又用力拍打了兩下,牛福嗯了一聲,半坐起來,支棱著耳朵聽了片刻,喊了一聲,“誰啊?”


    “牛福,是我!”牛千刀低低的聲音道。


    “你……”牛福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坐了起來,“你是……大少爺!”


    牛福騰的一下子從炕上跳了下來,鞋也沒穿,奔到門口,一把抓住牛千刀的雙手,激動的渾身顫抖,“大少爺,真的是你?我不是做夢吧?”


    牛福一邊念叨著,一邊將牛千刀拉進屋裏,挨著油燈坐下,這才借著燈光仔細打量牛千刀,目光裏充滿了激動和憐愛,牛家的幾個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心中的那份情誼如同自己的兒女一般。


    牛福伸手輕撫牛千刀的臉頰,道:“黑了、瘦了!這才兩年沒見,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牛千刀也很激動,牛福在他心目中,一直是親人一般的叔叔,他眼含熱淚,拉著牛福的手,讓牛福坐在炕上,道:“老福,我回來接你了!”


    “是嘛!太好了!”牛福激動的像個孩子一樣,臉上樂開了花。


    “奶奶讓我回來接你,不用守在這兒了,你一個人怪辛苦的,把這兒鎖了,跟我回老家吧!”


    “好啊,好啊!”牛福滿口答應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著,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就那麽對坐著看著,似乎永遠也看不夠;


    過了好一會兒,牛福突然道:“沒吃飯呢吧?你等著!”


    說著也不等牛千刀回答,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牛千刀就聽見外麵叮叮當當一陣折騰,一炷香的功夫,牛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麵走了進來,“來,快吃!”


    說實話,牛千刀還真餓了,進了京城就沒敢吃飯,自己是個乞丐,既不能下館子,又沒要著什麽東西,所以一直餓著肚皮,見一大碗雞絲麵擺在眼前,再也忍不住,也不顧得熱,呼嚕呼嚕的大口吃了下去。


    牛福靜靜的坐在對麵看著,想起三十年前,牛千刀才五、六歲的年紀,也是這樣,晚飯受了罰,沒吃飯,偷偷跑到自己的屋裏,自己給他煮的雞絲麵,牛千刀也是這樣狼吞虎咽的吃下去的。


    時間真快,眨眼間牛千刀已經步入而立之年,而自己已經年近花甲。


    “老福,這兩年,你受苦了!”


    “哎,我再受苦,也比不上老夫人和你們,你們才受苦了呢!老夫人給我留的銀子,花也花不完,我整天一個覺,三個飽,舒坦著呢!”牛福笑道。


    可是,牛千刀看得出來,牛福是在撒謊,從牛福一臉的蒼老和駝下的背就能看得出來,這兩年他過得並不好。


    按理說奶奶留了銀子給牛福,雖然不多,可是一兩年還是夠的,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牛千刀了解牛福,知道這麽問,問不出什麽,於是轉了話頭,道:“我們走了之後,家裏來過什麽人麽?”


    牛福一聲長歎,道:“哎,來的都是些討債的,這個說老爺欠他錢,那個說三少爺欠他錢,都快把咱家門檻踏平了。有時候一天來好幾趟,不給錢,就搬東西,這家裏除了空房子,也不剩什麽了。有人白天來,有人晚上來,開始我還管管,後來實在是沒了那份力氣,再說家裏也沒什麽了,也就隨他們折騰吧。”


    牛千刀想起剛才自己在院子裏的時候,聽到牛福罵人還納悶呢,這會兒完全明白了。


    牛家遭流放,家裏剩下牛福,有些地痞無賴便時常來騷擾,連騙帶搶,就把老牛福給欺負窮了。


    “你沒報官麽?”


    “哎,誰管啊!”


    “奶奶留的錢是不是都被那些地皮流氓搶走了?”牛千刀問道。


    牛福低著頭,抱著胳膊,搖了搖頭,道:“好賴,我也是當過家的,什麽事沒遇見過,就那麽幾個小地痞,還難不了我。實話和大少爺說吧,老夫人留下的錢,被人騙去了!”


    “被騙了?”牛千刀有些不解。


    按理說,要是地痞流氓從牛福手裏搶了去,他還能相信,畢竟牛福一個人,又上了年紀,鬥不過人家,可是說被騙了,他卻不敢相信。


    牛福在牛家當了一輩子管家,耳聰目明,怎麽會輕易上人家的當?


    “是,被騙了;這事說起來,就在你們剛走沒多久,快過年的時候,家裏突然來了一個人,他說他叫彭為安,是老爺的舊友,進門之後就給了我十兩銀子,然後非讓我帶著他去給老爺上墳。”


    “我告訴他老爺是秘密處決,不準收屍,彭為安聽後很是吃驚,然後和我說了一晚上他和老爺的事,雖然我都沒聽過,但是從他說的那些事上看,的確像是老爺的為人處事。”


    “第二天,彭為安走之前,跟我說,人死不能棄屍在外,必須給老爺收屍,老爺的家人都流放了,這事就交給他來辦!說完,彭為安就走了。大概過了十天,彭為安突然又回來了,告訴我他找到老爺的屍首了,但是想弄出來有點費勁。”


    牛千刀聽得出神,道:“他真找到我爹屍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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