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張公文,直行彩墨印製,毛筆填寫,上書:“特委任牛百刀奉天省天河縣保安軍司令,受奉天巡防營中路統領所轄。”其後為袁世凱的簽名,並加蓋兵部尚書大印,落款是宣統三年四月初一。


    牛百刀眼冒金光,這張紙可是千金難換,天河縣保安軍司令說白了就是天河縣縣令,有了它,縱橫天河誰敢阻攔?杜立三隻不過是個土匪,盤踞天河而已,袁世凱這是鐵定了心思要鏟除杜立三了,奉天巡防營中路統領乃是張作霖,一紙委任狀,自己成了張作霖的人。難怪袁世凱說要送份大禮給張作霖!


    牛百刀眼含熱淚接過袁世凱遞過來的委任狀,哽咽道:“袁大人如我再生父母,請容百刀一拜!”說罷,跪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整個轎子都跟著亂顫,可見其心誠。


    袁世凱起身去扶,牛百刀卻死活不肯起來,袁世凱一陣詫異,道:“老弟為何長跪不起?”


    牛百刀跪在地上道:“百刀還有一事相求!”


    “有什麽事不能起來說?”


    牛百刀沉思了片刻,道:“這委任狀……我還想再要一份……”


    袁世凱愣了一下,笑道:“這有何難,說吧,你想保舉誰!”


    “天河縣保安軍司令!”牛百刀朗聲答道。


    “啊?”袁世凱一下子愣住了,道:“舉薦何人?”


    “天河巨匪杜立三!”


    袁世凱瞪著眼睛琢磨了一遍,終於猜透了牛百刀的心思,笑道:“百刀兄果然與眾不同,心思如此之細,看來我袁世凱沒看走眼呀!你就不怕杜立三答應下來,你這個真正的天河縣令坐不成麽?”


    “百刀坐縣令,那是不得已而為之,杜立三若能做這縣令,豈不是好事一樁,一來為袁大人出去一塊心頭之患,二來為天河百姓去一惡霸,三來那杜立三定會比我這個棒槌更有本事,所以我當不當這個保安軍司令都無關緊要!”


    袁世凱一陣感動,扶起牛百刀,口氣溫和道:“你的心意我懂了,我回去立刻就辦,派人快馬加鞭追上你們,親自交到你的手上!”


    牛百刀這才站起身來,袁世凱邁著方步來回走了幾圈,歎息道:“現在南方局勢緊張,革命黨步步逼近,大清江山風雨飄搖,人人自危。百刀兄年輕有為,可放開手腳以成大業,東北民風彪悍,土匪成群,前有沙俄、後有倭寇,都是虎視眈眈,伺機而動。你此次回鄉,肩上的任務很重,我特從禁衛軍抽調了二百精兵,隨你返鄉,助你一臂之力!”


    袁世凱說著挑起轎簾,指了指不遠處威嚴整齊的禁衛軍,接著道:“還有一百人已經喬裝在這出殯隊伍之中。”


    袁世凱說罷,從大轎上跳下來,吩咐道:“張德亮、穀振軍!”


    “紮!”一聲幹脆的答應,小跑過來兩位軍官,牛百刀慌忙從大轎上跳下來,袁世凱介紹道:“這是穀振軍和張德亮,以後就是你的副官。”


    牛百刀一陣緊張,卻不失禮節的點了點頭,袁世凱道:“還不見過牛大人?”


    穀振軍和張德亮似乎早有準備,兩人齊刷刷的打了個軍禮,這才退下。


    袁世凱拉著牛百刀的手檢閱了這兩百人的禁衛軍,牛百刀偷眼一看,確實不一般,都是二十出頭的壯漢,穿著統一的軍裝,一個個目不斜視,站得筆挺,腰間挎刀,背後背著槍。


    袁世凱似乎有些不舍得,走了一圈,又走了回來,牛百刀不敢言聲,默默的跟著,好半天,袁世凱才道:“該說的我也說了,能做的我也做了,接下來就看百刀兄你的了!”


    牛百刀一臉興奮,義正言辭的說道:“請袁大人放心,百刀必將馬到成功,不成功便成仁!”


    袁世凱點點頭,道:“好,時間不早了,朝中還有不少事,我就不送你了,這一路山高路遠,多多保重!”


    牛百刀急忙抱拳,道:“恭送袁大人!”


    牛百刀話音未落,隻聽禁衛軍一聲“恭送袁大人!”整齊劃一,振聾發聵。牛百刀由衷的羨慕,心道:有朝一日,我也有此等氣派該多好!


    袁世凱緩步上轎,依依不舍的消失在管道上。


    穀振軍和張德亮小心翼翼的站在牛百刀身後,等待牛大人吩咐。


    牛百刀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禁恍如夢中,兩年前,自己還是一身枷鎖的囚犯,險些死在流放的路上,今日今時,搖身一變成了天河縣的保安軍司令,也就是縣太爺,這簡直就是做夢。


    他呡了呡嘴唇,拿出官架子,輕聲吩咐道:“上路!”


    出殯的隊伍和兩百禁衛軍,蜿蜒十幾裏,奔山海關的方向而去。


    錢六指和高汗兩人一直等到牛百刀的隊伍消失得無影無蹤,依然久久沒有離去。


    高汗一臉羨慕的說道:“師傅,牛家二少爺的確厲害,你看這排場,快趕上皇親國戚了。”


    “唉!”錢六指長歎一聲,道:“小人得誌,怕是又有人要遭殃了!”


    “師傅,我想不明白,即便袁世凱想重金收買牛百刀,也不至於如此大張旗鼓的為大少爺出殯吧?你看看那棺材、汽船,還有那些人,這得多少錢?有這些錢,全都給了牛百刀不好麽?就是想風風光光的回鄉,也沒有帶著這麽奢華的出殯隊伍衣錦返鄉的!”


    錢六指苦笑一聲,輕輕在高汗頭上彈了一指頭,嗬斥道:“榆木腦袋,啥時候能開竅!”說著扭身向城裏走去。


    高汗摸著酸疼的額頭,一邊跟在後麵一邊琢磨,直到走到了皇城根下,他才突然明白,急忙追上錢六指,愕然道:“師傅,你說那棺材和法船裏麵是不是有東西?”


    錢六指嘿嘿一笑,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依然大步向前走著,剛拐過皇城牆,錢六指突然停住了腳步,臉色暗淡下來,自言自語道:“不好……不好……”說著扭頭就往回走。


    高汗一臉懵懂,追著錢六指,問道:“師傅,怎麽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錢六指沒有答話,隻顧悶頭快步的向前走,高汗身子沉,連跑帶顛的在後麵追著,眼見著師傅拐進石頭巷,進了牛家大院。


    高汗氣喘籲籲的跑進牛家大院時,錢六指呆呆的立在院中天井旁的一棵老槐樹下,天井四周圍滿了人,有老百姓,還有衙門的衙役。高汗擠進人群,翹腳往裏看去,隻見幾個大漢光著膀子,正在井裏撈著什麽。


    高汗扯了一下身旁的一個老漢,問道:“老伯,這是怎麽了?”


    “聽說有人跳井了!”


    “是嘛,誰呀?”


    “牛家的老管家,牛福!”


    “啊?”高汗驚得目瞪口呆,吧嗒吧嗒嘴,簡直不敢相信,“老伯,怎麽回事?”


    “早上起來的時候,牛福一直呆呆的站在門口,不少路過的鄰居都覺得我他有點兒不對勁,半晌午柳家的老爺路過的時候看見牛福站在井邊發呆,正想過來問問怎麽回事,誰想著牛福竟然跳井了。柳家老爺急忙跑過來,隻撿到了一隻鞋。”


    老漢說著指了指天井旁的一隻千層底的老布鞋,“柳家老爺急忙喊人來救,同時告了官。可是,牛家這天井太深,都撈了半個時辰了,還沒打到屍體。”


    高汗惋惜的歎了口氣,默默的來到錢六指跟前,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心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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