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眾人都又沉默了,再也議不出個子醜寅卯。


    袁崇煥隻得揮揮手令眾人回去休息。


    顧春秋卻等眾人退走後,磨磨蹭蹭來到袁崇煥身邊,悄聲道:“袁大人,幸虧此次範文程不在努爾哈赤身邊,小生倒有一計,可讓炮手認出努爾哈赤!”


    說著附在袁崇煥耳邊,如此這般一番。


    袁崇煥聽了,不由眼一亮:“好計好計!”


    但隨後又連連搖頭道,“你一介書生,深入虎穴,太危險了,隻怕稍有差池,連性命也要搭上呢!還是算了吧。”


    顧春秋慨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生正愁報國無門、殺敵無力呢,請大帥不必顧慮!”


    袁崇煥一番沉吟,終於道:“也罷,我再派營中密探高手時虎幫助你,讓他為你通風報信!”


    當天夜裏,在袁崇煥的周密安排下,顧春秋和時虎悄悄地縋下了城牆,沿著冰麵渡過了護城河。


    在時虎的引領下,兩人鑽溝越壕,躲過滿洲兵營的崗哨,進入了螺峰山。


    天剛蒙蒙亮,顧春秋從溝渠中爬出來,彎身蛇行,時伏時起,直趨龍宮寺,但他很快就被守衛龍宮寺的滿洲兵丁發現了,一擁而上扭住了他。


    兵丁們從顧春秋身上搜出了紙和筆,當即把他五花大綁,推往寺中。


    伏在溝渠中的時虎則眼含熱淚,離開了溝渠往回走……


    隻說顧春秋到底是個書生,一進森嚴的龍宮寺大雄寶殿,便不由自主地癱軟在地,驚恐地睜大眼睛望著端坐在虎皮椅上、不怒自威的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看了看兵丁呈上來的那張紙,隻見紙上彎彎曲曲畫的是螺峰山地形,不由一拍案台:“哦,原來是個探子。綁起來,推出去一刀砍了,祭旗!”


    顧春秋惶恐至極,慌忙大叫:“大王饒命!範……範文程是我結義兄弟!”


    努爾哈赤身後的一個漢人謀士聞言,看了看顧春秋,“哦”了一聲對努爾哈赤秉道:“罕王,此人確是範先生的結義兄弟,叫顧春秋,是個畫師呢。”


    努爾哈赤沉吟道:“既然如此,看在範先生的麵上,就饒他一命,將他暫監起來。但要派個信使將此事告知範先生,並順便征詢征詢範先生的意見。”


    這一天,滿洲鐵騎再次向寧遠發起進攻,但依舊被打得大敗,損失更慘重,令努爾哈赤恨得咬牙切齒。


    接下來的第二天是正月二十五,天一亮,滿洲八旗諸將齊集龍宮寺,等待努爾哈赤的指令。


    這時,袁崇煥派來了一個懷抱錫杖的使者帶著一封信來到龍宮寺,要求談判。


    使者不是別人,正是參議僉事章永。


    努爾哈赤起先以為袁崇煥支撐不住了要求投降,但同章永一交談,一看信才知道袁崇煥打算用額亦都交換顧春秋,信尾寫道:“顧春秋午至,額亦都夕返。”


    努爾哈赤手下的四大貝勒和那些與額亦都有生死相交的將領們傳看了袁煥崇的信,都認為這樣交換人質挺合適: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換回一個戰功赫赫的滿洲勇士,值!


    努爾哈赤卻頗費躊躇:這生意乍一看袁蠻子是在做賠本買賣,但隻怕其中有詐啊!


    但轉念又一想,顧春秋是來偵察螺峰山地形的,如今地形圖已被繳獲,諒他回去也沒有了用處,再說明軍被圍在寧遠城中,自顧不暇,還能突出重圍、突襲龍宮寺不成?


    當下手一揮:“同意交換!”


    正在這時,一匹累得口吐白沫的快馬飛奔而至,昨天派往盛京去見範文程的那個信使一身霜雪地下了馬,跌跌撞撞跑到大雄寶殿台階下,掏出一個粘貼了九根白翎雞毛的信,交給侍衛,氣喘籲籲道:“範……範先生的急信,快……快快交給罕王!”


    隨即一頭栽倒在地──分明是馬不停蹄,連夜從盛京趕回來的!


    努爾哈赤接過範文程的雞毛信,拆開一看,信中所談正是顧春秋做探子一事。


    範文程聽了信使所言,判斷顧春秋並非來窺測摹畫螺峰山地形的,因為袁崇煥已坐鎮寧遠二年有餘,豈能對近在咫尺的螺峰山尚不熟悉?


    這顧春秋最擅長摹寫人物,隻怕他是來偷窺罕王相貌的!


    望大王不必顧念人情,可一刀斬之!


    如果實在不願斬,也要剁去顧春秋拿畫筆的手,以免他將來逃回明營,做出對罕王不利的事來……


    努爾哈赤捧著信,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鬆了綁的顧春秋被帶到了大殿下。


    努爾哈赤已打定了主意,對章永冷笑道:“聽說額亦都被你們割去了左耳,本王也要顧春秋留下一樣東西,不然,有失公允!”


    事出意外,章永和顧春秋不由大吃一驚,麵麵相覷。


    “你窺我地形,本欲剜去你的眼睛,但本王慈悲為懷,就不剜你的眼睛了,但要留下你拿畫筆的右手!來人,將顧春秋的右手剁去,然後再放他走!”努爾哈赤高叫道。


    “努酋,你還不如殺了我呢!沒有了右手,我還畫什麽畫?生不如死啊!”顧春秋掙紮著,無助而又無奈地將右手翻往後背,兩個辮子兵將他捉小雞似的按倒在地,大刀一抽,“嚓”地一下剁掉了他的右手。


    “把他的手掌留起來,讓範先生代他收藏,畢竟他和範先生兄弟一場!”努爾哈赤嘲諷道。


    章永悲憤至極,從自己衣袍上撕下一塊白布,為渾身血跡的顧春秋包紮好手腕,然後扶他上了馬,兩人並轡出了龍宮寺。


    半個時辰後,太陽出來了,努爾哈赤正要向諸將發出進攻令,一匹快馬又飛馳而至,馬上的滿洲騎手高舉著另一封雞毛信,高喊:“報罕王,範先生又……又一封急信!”


    努爾哈赤接了信一看,不由渾身微微一哆嗦:“好個狡猾的顧春秋!”


    原來,遠在盛京的範文程在努爾哈赤的信使走了以後不久,忽又想起一事:與一般畫師不同,顧春秋是個左撇子,向來是用左手畫像的!


    隻怕努爾哈赤不知,讓顧春秋帶著左手溜回寧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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