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麽費事,我自己就拖回去了!”朱五拍著肚子說道。


    玉梅搖了搖頭,道:“那可不行,拖回去把麅子皮毛蹭掉,就不值錢了。”


    朱五和牛一刀一人抓著大麅子的兩條腿,三個人抬著,悠閑的往回走。一路上,一邊走,一邊聽玉梅將捕獵的故事,聽得朱五無比向往,忍不住歎息,上半輩子算是白活了。


    回到石洞,朱五張羅著在洞口外架起一堆篝火,然後把麅子剝了皮,架在火上烤,沒多久,濃重的肉香飄來,饞得每個人都口水直流。


    日落西山,晚霞滿天,大地一片靜寂,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一絲風都沒有。


    牛一刀心事重重,望著天邊的紅霞,呆呆的出神。


    馬大腳來到牛一刀身邊,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笑道:“聽玉梅說,你今天還捉了一隻小麅子,最後給放了?”


    牛一刀微微一笑,道:“不是我一個人捉的,是我們三個人合力才捉住的。那隻麅子有點兒小,看那個樣子快可憐的,我們反正已經撿了一隻大麅子,不急著填肚子,我就沒殺它!”


    “玉梅說你跟聰明,看了一遍狼逮麅子,就會怎麽自己攆麅子了,這辦法山裏人也還是第一次見,大部分人是用槍打,要不就去挖陷阱或者設套,我也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逮麅子,聰明,真聰明!”


    牛一刀被誇得臉色泛紅,笑道:“不是我聰明,應該說那些狼真的很聰明,一頭狼就能逮一隻大麅子,我們要三個人才能逮住一隻小麅子,和狼相比,真的差太遠了!”


    馬大腳讚同的點了點頭,道:“狼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動物了,一隻狼尚且如此,可以想象若是一群狼,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牛一刀見過狼群,歎道:“若是一群狼,那就誰也招惹不起,隻能逃,運氣好的或許能跑掉,要是運氣不好,那就隻能等死。我在文曲鎮的狼人坡見過狼群,漫山遍野,遮天蔽日的,幾十個保安軍都扛著槍,可是卻隻能跑!”


    “九嶺夼這個地方,不但麅子多,狼也多,漫山遍野都是,它們是這裏的主人,一隻狼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狼群。”馬大腳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他深情的講道:“那年深秋,我還不大,十三四歲的樣子,跟著我爹還有村裏人從烏幹泡子撤回村不久,江裏開始淌冰排了,河沿上的老鄉也陸續撤回了村裏。又過了差不多兩個月,我爹估計泡子裏的冰凍得該差不多了,魚也歸了窩子,於是帶著大夥去打冬網,我那時候雖然年齡不大,但是長得壯,我爹也就把我也帶上了。


    江邊打冬網,除了下鈴鐺網或絲掛子外,主要還是大水泡子打拉網。而打拉網和下鈴鐺網、絲掛子有所不同,要把十幾塊二三十米長的拉網連接一起,結成一張二三百米長的大網,然後在凍了足有一米來厚的冰上鑹很多冰窟窿,用一根長木竿穿水線,再把網拽到冰下捕魚。到地方才知道,這年冬天烏幹泡子的水實在太大了,方圓足有三四十裏,二三百米長的拉網所能圍捕的水麵實在太有限,我爹讓我和二叔趕馬爬犁回村再取十塊網回來。


    從烏幹水泡子回村有一百七八十裏,再加上沒一條像樣的路,沿途全是樹林子和荒草甸子,趕馬爬犁一路小跑,兩頭見黑,當天能趕到地方就算不錯了。要是在半路上碰上點啥事耽誤了,恐怕半夜都到不了家。為防止在路上碰到點什麽事,臨離開之前,我爹黑了二叔一把土獵槍。


    我和二叔不敢耽誤,一路狂奔,路上不僅碰見一群麅子,還碰到了幾頭馬鹿和野豬,眨眼工夫跑得無影無蹤。這些野獸都不算可怕,見到人它們都趕緊逃竄或躲藏起來。要是碰到個頭比狗還高的烏蘇裏猞猁、幾百斤重的狗熊或長著長長獠牙的大孤豬,恐怕就要麻煩一些了。好在我倆有槍,足以對付那些凶猛的野獸,打不死,也能嚇得它們落荒而逃,但最叫人最擔心的還是碰到狼群。


    我們村的南麵有一片莽密叢林,方圓足有上百裏,那裏長滿了一人摟不過來的柞樹、樺樹、楊樹和椴樹,當地人管那片林子叫“黑林子”。村裏有幾個專門靠狩獵為生的獵人都不敢輕易去“黑林子”,怕碰到那裏的狼群。


    聽人說,黑林子裏有十幾群狼,平時各占領一塊地盤,互不侵犯,可到了食物短缺的寒冷冬季,它們時常會集聚在一起狩獵,不管是渾身蠻力的野豬,還是身材高大健壯的馬鹿,甚至連最凶殘的狗熊都不是它們的對手。隻要進入它們的領地,都別想再活著走出來,肯定會被那裏饑餓的狼群撕扯得粉身碎骨。


    其實我們個個都清楚,不管多麽凶殘的野獸沒有不怕人的,都輕易不敢向人發起主動進攻,除非它們連續很多天沒吃到食物,生存已經受到了嚴重的威脅,那樣恐怕就要另當別論了——求生的本能會使它們不惜鋌而走險,認準被打死也不能老老實實地等著餓死!


    回去還算比較順利,雖然進村時已經是深夜了。二叔惦記著我爹他們,連夜把漁網裝在了爬犁上,準備天一亮就盡快趕回去。然而,天公不作美,當天夜裏竟下起了一場大雪,我們在村裏等候了一天天,一直不見天晴雪住,二叔實在等不下去了,又把堂哥豁牙子叫上了,決定迎風冒雪上路。


    那場雪下得實在太大,平地積雪沒到人的腿彎子深,甸子裏的野草全被大雪壓趴下,外麵隻露一截草稍,在寒風中瑟瑟抖動,連回來時的爬犁印,也被這場大雪覆蓋住了。好在二叔不僅打過魚,還上山狩過獵,不管水裏還是林子裏,隻要能說出地名,基本上都能找到。


    風還在刮,雪還在下,身上的老羊皮襖和腦袋上的貉皮帽子都落滿了雪,甚至連前麵拉爬犁的馬背上也落了一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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