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風梨花開。


    關外大地,風暖人醉,樹綠花香,美好的春天帶來了勃勃生機,人的精神也隨著變得清爽起來。


    文曲鎮的長安橋上頗為熱鬧,叫買的、叫賣的混做一團。牛一刀等人終於回來了,看著橋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每個人的內心都充滿感慨。


    朱五飛快的跑上橋,逮住什麽就吃什麽,順便還給玉梅留了一份,可是最後一摸口袋,沒有錢,這下尷尬了,好幾家商販圍住了朱五不讓他走。牛一刀等人笑著看著,誰也沒錢。


    玉梅擠進人群,好話說盡,也沒人理會。正在這時,忽然一位綠襖姑娘擠進了人群,大著嗓門道:“都把帳記好了,回頭去牛家領錢!”


    朱五像是遇到救星一樣,定睛一看,這不是寒月麽,一年不見,出落的格外漂亮了。


    朱五嬉笑著一邊往嘴裏塞雞腿,同時又遞給玉梅一根,玉梅釋懷,也大口吃了起來。


    寒月舉目四望,瞧見了牛一刀,撒歡的跑了過去,保住三哥,親熱得不得了,惹得一丈紅一陣嫉妒,羨慕寒月灑脫歡快的模樣。


    牛犇在一旁笑著,對牛青山道:“老丫頭,寒月,就和老三親近,見了老三比親爹還親!”


    眾人一陣嬉笑,寒月撅起嘴來,拉住牛犇的胳膊,親熱的喊了幾聲“爹”,惹得牛犇一陣大笑,滿臉幸福。


    牛犇指著牛青山道:“這是你爺爺,快叫爺爺!”


    寒月一驚,盯著牛青山打量了半晌兒,扭頭就跑。牛犇一愣,無奈的看了看牛青山,道:“莫不是,爹你嚇著這丫頭了?”


    “哈哈哈哈!”牛青山爽朗的一笑,隨著牛犇過了長安橋,一行人還沒到牛家大院門前,遠遠望見寒月扶著陳氏踉踉蹌蹌的迎了過來。牛犇這才明白,原來寒月是急著將爺爺回來的消息告訴了陳氏。


    陳氏一眼看到叫花子一般的牛青山,呆住了,她不曾想過丈夫還活著,還能站在自己眼前。陳氏滿眼淚花,渾身顫抖,靜靜的望著,目光一刻不離的注視著牛青山。


    牛青山也呆住了,四目相對,那個曾經美麗端莊的妻子,已經滿頭白發,歲月留下的雕痕刻在臉上,寫滿滄桑。一個女人獨自支撐起一個家,寒暑過往,悠悠四十載,酸甜苦辣,隻有自己知道。


    兩個老人就那麽深情的對望著,周圍的人都忍不住落淚了。


    牛青山踉踉蹌蹌的小跑過去,拉住陳氏的手,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陳氏像個小姑娘一樣,依偎在牛青山的懷裏,嚶嚶哭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雙手握拳不停的打在牛青山的身上,一邊打,一邊道:“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


    牛青山愧疚的站在原地,任憑陳氏的拳頭打在他的身上。蒼老的身軀依然站得筆直,那份觸動和心酸順著淚水汩汩而出,牛犇想上前拉住母親,牛青山抬手製止住了。


    陳氏打累了,哭夠了,牛青山一把將她攔住抱在懷裏,抱得緊緊的。陳氏臉上的淚花還在,卻露出了甜蜜而幸福的笑。


    牛青山扶著陳氏的雙肩,兩個人像是看不夠似的,靜靜的看著,旋即又都放聲大笑起來,笑得那麽開心。


    誰也無法體會兩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此時此刻的心情,忽而大哭,忽而狂笑,他們的心底萬分的慶幸,曆經磨難,幾多滄桑,有生之年還能相見,心願足以。


    陳氏挽著牛青山的胳膊,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走進院去。牛犇有些尷尬的將不覺大師讓進廳堂,老管家牛福早就哭成了淚人,吩咐廚房張羅酒席,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慶祝。


    眾人剛坐下,忽見陳氏急匆匆的進來了,掃了一眼眾人,神色緊張,吩咐牛一刀關上門,然後低聲道:“老二媳婦臨盆在即,老二和高八鬥的事兒,先都不要說。隻說他們去見張大人了,或許要進京領賞,還需要些時日才能回來,你們千萬不要說走了嘴。”


    眾人聞聽頻頻點頭,陳氏看了一下,唯獨放心不下朱五,又叮囑道:“胖子,千萬記住了!夢話也不敢說!”


    朱五咧嘴笑道:“記住了,奶奶,晚上睡覺,我就把嘴粘上!”


    眾人忍不住笑,陳氏這才客氣兩句,又匆匆離去。


    過了沒半個時辰,高美花挺著大肚子就進來了,她步履緩慢,兩個丫鬟攙扶著,一進門就開始四下裏招人,本是樂嗬嗬的樣子,找了一圈沒看到牛百刀,不由得有些失落,慢慢來到牛犇跟前,問道:“爹,二爺呢?”


    牛犇咳了一聲,道:“和你爹去見張大人了,聽說這次他們都立了功,可能要進京受封,所以沒和我們一塊兒回來。你別急,好好養身子,用不上個把月也就回來了!”


    高美花略感失望,不過聽說丈夫和父親都立了功,還可能進京受封,估計一定不是個小官,心裏多少有些安慰。和眾人簡單打過招呼之後,便告辭了。


    眾人望著她的背影,心裏都不是滋味,若是她知道了真相,又也能承受得住?


    牛福張羅了一大桌酒席,大家在古林中整天不是野豬就是麻雀,偶爾吃些烤魚,早就厭了,一個個看到豐盛的酒菜,都忍不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不一會兒,牛青山和陳氏也過來了,九月跟在身後,臉上偷著喜悅。老頭老太太坐在主位,給眾人敬酒,牛犇說了牛一刀和朱五的喜事,樂得老太太合不攏嘴,忍不住立刻讓牛福去選個日子,恨不得把牛一刀和朱五的婚事立刻辦了。


    牛一刀看了一眼九月,心裏想著六月,卻不知如何是好。這個在祖母身邊呆了十年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九月?


    陳氏將牛一刀叫了過去,當眾將血玉含蟬重新帶在了牛一刀的脖子上,雖然陳氏什麽也沒說,可是那份滿滿的愛意,誰都看得清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陳氏端起酒杯,客氣道:“有喜就有悲,為那些沒能回來的人喝一杯!”


    眾人都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難過的喝了下去,陳氏接著道:“青山都和我說了,大禍將至,誰也難逃,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要一塊努力,化解這場浩劫,唯有如此,才能換來安寧,我這一輩子算是沒啥心願了,土都埋到脖子了,可是他們不一樣……”陳氏說著指了指牛一刀和朱五,“他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咱們這些老家夥,豁上命也要給他們留下一份平靜,再也不能像咱們那樣活的糊裏糊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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