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 地裏的活忙空一陣, 趙強得了幾天空閑,這日一大早起來,就帶著翠鶯、妞妞去鎮上, 到了鎮上,就領著翠鶯、妞妞去了藥堂, 翠鶯隨著他跨進藥堂時,甚是不解, 拉了拉他的衣擺, 見他扭回頭來,便輕聲問道:“到藥堂來做甚?”


    趙強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幹娘這次幫了這麽大的忙, 咱也得買點啥送去當謝禮, 這些日我也攢了幾個錢,想看看夠不夠稱點參須給幹娘補身。”人參那是極貴重的, 他這樣的農人家是想都不敢想, 隻能瞧瞧參須了,雖然對方氏來說不算稀罕,在陳府估計啥補品都見過,可畢竟是他的一番心意,隻希望方氏不要嫌棄才好。


    翠鶯其實早想買點謝禮給方氏, 沒想到趙強同她想到一處去了,不由笑道:“給幹娘買點補品確實挺好,可你攢的那些個銀錢不是要交給娘嘛, 你還是留著吧,我身上帶了銀子,用這些銀子買吧。”


    “這是我的心意,怎好用你那些銀子,你放心就是,到時候我同娘說說,她也會諒解的。”趙強忙道。


    兩人說話間就到了藥堂櫃台前,也不便當夥計們麵前講這些個事,翠鶯隻好笑笑說道:“還是先問問價錢吧。”


    趙強想想也對,就扭頭問了夥計,“這位小哥,參須多少一錢?”


    一名夥計笑著招呼道:“兩位客官,參須四十文一錢。”


    “咋這麽貴?”趙強沒想到參須的價錢都這麽貴,不由脫口而出,他手裏才隻攢了六十幾文錢,這麽算來統共隻夠稱一錢,那也實在太少,怎拿得出手。


    翠鶯雖不大了解行情,可畢竟大宅裏待過,補品多少曾有過一些接觸,她心裏也覺得有些貴了,“小哥,這參須會不會太貴了,應當不用這麽高價錢吧?”


    夥計到也沒嫌他們煩,隻是說道:“咱們店裏賣的都是上好的陳年老參切下的參須,絕沒有以次充好之事,客官可以貨比三家,隻要是咱們店裏買的,肯定是不會後悔的。”


    這家藥堂到也是老字號,趙強、翠鶯自然是信得過的,隻是這價錢確實有些承擔不起,不免有些猶豫,翠鶯也知道家裏拮據,送幹娘謝禮也圖一片心意,就算不送啥貴價貨,幹娘也會欣喜的,想著就拉了拉趙強,帶他走到一旁,小聲道:“這個太貴了,還是另外買些其他的吧,不管咱們送啥,都是一片孝心,幹娘都會開心的。”


    趙強想想自己手頭的這幾個錢,也實在買不起啥像樣的補品,隻能訕訕道:“嗯,那咱們去買些其他東西作為謝禮吧。”


    翠鶯回頭同那名夥計說了下回再買後,就拉著趙強出了藥堂,兩人商量著,去買了些糕點吃食,還扯了夠做一套衣褲的布料,全都包好準備送給方氏。


    東西買齊後,翠鶯同趙強就往方氏院子去了,一路上趙強麵上看不出啥來,心裏卻悶悶的,想著都怪自己窮,連買點像樣的謝禮都不成,想想就寒磣,如今他是有妻兒老小的人,是該多考慮考慮如何賺銀子了,不然又何談讓妻兒過好日子。


    腦子想東想西時,就到了方氏院外,翠鶯、趙強帶著妞妞走進院子,就見到方氏的屋子門打開著,老遠就見到方氏坐在堂上,看來今兒不當差。


    “幹娘,咱們來了。”翠鶯抱著妞妞走到屋前就喚了起來,堂上的方氏膝頭放著針線笸籮,正低頭納鞋,一聽到喚聲就抬頭看來,見是翠鶯他們一家三口,忙將手裏的活擱下,笑著迎了過來。


    “咋這會來了,別在外杵著了,快進來坐。”方氏說著話就喚翠鶯、趙強他們進屋坐下,嘴裏還不忘問道:“今兒咋有空過來,地裏的活不忙嗎?”


    “是啊,昨兒地裏忙活空了,今兒得閑就來瞧瞧幹娘。”趙強忙接了話說道,邊說邊將手裏的大包小包遞了過去,笑道:“這不,也沒啥好東西,這些給幹娘當個零嘴,幹娘可別嫌棄。”


    方氏見了自然是歡喜的,她膝下無子無女,可從來沒享過兒女福,今兒能有幹女兒、幹女婿惦記著給她送些吃的、穿的,也算是享一回福了,忙接了過來,嘴裏笑道:“這是說哪的話,幹娘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嫌棄,不過這回東西既然買了,幹娘就收下,下回來坐時,可別再帶啥東西了,你們能來陪幹娘坐坐,解解悶,幹娘心裏就很開心了。”


    “噯,幹娘,咱們曉得了,來,你也別忙活了,坐下吧。”翠鶯笑著將妞妞放下,拉過要去泡茶的方氏,扶她坐到椅子上。


    “你們大老遠來,走這麽多路也渴了,我還是去給你們泡茶吧。”方氏還是覺得該泡茶出來,說著話就又想站起來。


    “幹娘,你坐吧,咱們又不是外人,哪用你招待,你告訴我家裏的涼白開放哪,我去倒兩碗出來喝就成了。”趙強忙笑著勸阻道。


    方氏想想也是,這麽熱的天,喝茶也確實太熱,就不再堅持,笑道:“院子最後麵有一間水房,裝水的罐子就放在那邊。”趙強聽了當即就出了屋,往後邊水房去了。


    翠鶯同方氏都坐了下來,方氏抱起妞妞,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玩,兩人說起話來,才說了幾句,翠鶯就問起話來,那日一切都太匆忙,在去林家村的路上,方氏也大致說了幾句,因此至今她還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今日正好仔細問問。


    “幹娘,林家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至今還不明白,你同我說說,怎麽會幾家商號聯合告官?”翠鶯心裏實在不解。


    “這有啥的,做生意的人,哪有一個不欠賬的,那時我第一件想到的就是林海的鋪子,他是做成衣的,肯定會同布莊有生意往來,你說陳府啥最多,不就是生意最多嘛,這淮義鎮最大的布莊就是陳記的,而且陳記布莊的劉掌櫃就是碧盈那口子,你還記得碧盈吧?”聽方氏提起,翠鶯忙道:“當然記得,當年她的親事,還是幹娘幫她在老太君麵前保的。”


    方氏忙笑著點頭道:“對,當年劉掌櫃看上碧盈,那小妮子本來不想嫁給劉掌櫃,嫌他年紀大,前頭又成過一次親,還是我勸得她點頭應承,這會她真該多謝我老婆子了,人家劉掌櫃是步步高升,從店鋪夥計升到了布莊掌櫃,對碧盈可是疼得很,不過劉掌櫃能高升,碧盈也出了不少力,也正因如此,劉掌櫃還記得我的這份情。”


    “那是幹娘心地好,對府裏小輩們都多加照拂,自然別人都會記得你的好處,承你的情。”翠鶯笑著說道,這話到也不算奉承,方氏陪著身為縣官次女的老太君嫁入陳府,從小在深宅大院裏可謂打滾了數十年,啥狠辣手段都有,可比起其他人來,她還算是心善的,尤其是對一些實誠人,尤其照顧。


    “幹娘也沒你說得那般好,也就是為自己積德吧,所幸劉掌櫃還算給我幾分薄麵,我這回隻去了布莊一回,讓他幫忙瞧瞧整治林海,他就出麵聯絡了幾名與林海有生意往來的商號,你也知道,在萊州地界哪有人肯得罪陳記,劉掌櫃一出麵,這些商號就全聯合起來將林海告上了官府,這趟事也就成了。”


    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翠鶯不由籲了口氣,這回還真是見識到了幹娘的雷厲風行,要不是有她,這事還不知道要糾纏到幾時。


    翠鶯正舒口氣時,方氏卻又開口道:“林海這事,是劉掌櫃一力促成,不過,妞妞的戶籍,還真該多謝三少爺,沒有他推了一把,幹娘也沒那麽能耐,能短短兩日就將戶籍給改了。”


    這話讓翠鶯愣怔了一瞬,她到是沒想到三少爺會從中幫了一把,扭頭看向方氏,有些忐忑問道:“三少爺他……”想想又閉了嘴,三少爺幫了這麽一個大忙,不管以往怎樣,他也再不欠自己和妞妞什麽了。


    “我也隻是搏一搏,去求了三少爺幫忙,沒想到他還真應承了,親自去見了縣老爺,由縣老爺發話督辦下來,底下人哪有不盡心的,戶籍就這麽給改掉了。”方氏想起當日,三少爺能如此幫忙,到確實有些讓她訝異。


    翠鶯略微頷首,道:“是該多謝三少爺,幹娘這幾日要是見到三少爺,替我跟他道謝一番才好。”


    “放心,幹娘會的。”


    翠鶯腦子裏想著這事,稍稍沉默了一會,就拋了開去,笑道:“不過這裏麵也有幹娘幾分麵子在,幹娘是老太君身邊最得力的人,三少爺為顧及老太君,總不會拂幹娘麵子的。”


    “哎,到如今也就隻有幾分老情麵了,要是當年我沒有脫籍出府嫁給你幹爹,一直待在老太君身邊,也許還算是個能說得上話的,可時隔三年再回府伺候,就已經不複從前了。”方氏憶起當年,頗有些感歎。


    翠鶯知道方氏定然是想起了丈夫,當年她被人牙子賣進陳府時,方氏就已經是孀居了,她從來沒見過幹爹,隻聽府裏其他人提過,方氏兩口子很是恩愛,隻可惜幹爹死得早,成親沒幾年就去了,方氏至此也就沒再嫁人過,所以膝下無子無女,總算與她投緣,收了她做義女,也算有份寄托。


    見方氏有些失落,翠鶯正想安慰幾句,趙強卻走了進來,笑著道:“幹娘,水房那邊罐子裏已經空了,我就在小爐子上燒了一壺,這會還燙著,待會我再去倒水端過來喝。”


    “瞧,你來做客,還得自己動手幹活,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快坐下歇會。”方氏忙招手讓趙強坐下。


    趙強忙道:“幹娘不用這般客氣,這點事隻是順手而已,真要說起來,幹娘這次才算幫了咱們的大忙,咱們都還不知該如何多謝呢。”


    “還說啥謝不謝的,都是自家人,往後大家都別客套來客套去了。”方氏笑著說道,趙強和翠鶯也都點頭附和,一時大夥都坐了下來,幾個人聊了會閑話,又同妞妞玩了一會,翠鶯瞧著天色不早了,就抱起妞妞,同趙強起身告辭了。


    在路上,翠鶯將這事的始末慢慢說給趙強聽,趙強聽了直道得多謝劉掌櫃和三少爺,兩人一路說著話,就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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