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富進到院子裏, 把趙強喚了出去, 幫忙搬抬布料,五名織布娘也一道跟著搬,全都搬進屋後, 就付了銅錢打發牛車離開。


    翠鶯一早看到陳樂富帶來五名織布娘,心裏疑惑, 直到他們布料搬完,歇下來後, 才問道:“妹夫, 怎麽隻有五位,你不是說有二十來個嗎?”


    陳樂富伸手擦拭額頭流下的汗水,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反而身後的李貴家的代他開了口, “這位小娘子,咱們也不曉得會這樣, 原本坊裏的姐妹全都沒了活, 陳老板來找的時候,個個都說要來,可咱們今兒去找了,卻發現全被另外的布坊給叫去了,她們一直都是織布的, 總是做生不如做熟,咱們也怨不得她們。”


    翠鶯一聽有些急了,忙道:“那咋辦, 咱們都已經收了定錢,這會卻沒人手了,這樣不是還得退還回去。”


    一聽到退還,陳樂富馬上開了口,“大嫂,你先別急,這不還有五個嘛,你那邊也還有些人,就這些人先做起來吧,人手可以隨時再尋,我一定會盡全力去找的。”


    翠鶯這會隻覺忐忑,趙強這時也開了口,道:“咱們這邊人手總是來來去去的,這都快五月底了,再過些日子,地裏就要割麥子了,一進到農忙,那些人哪裏還顧得上來做活,隻怕全得跟去地裏了。”


    趙強平日都在地裏忙,所以對地裏的事比較曉得,翠鶯這麽一聽,才想起來,確實過些日子就得割麥子了,這不等於雪上加霜,自己這邊的人手,隻怕不一定保得住,隻靠這麽幾個人,哪裏來得及趕出貨。


    陳樂富也沒考慮到這層,如今聽趙強一提,心裏也是焦急萬分,可要是這宗生意給退了,自己的布料不得跟著沒著落,他實在是不想這麽放棄,於是咬咬牙道:“總之決不能退,辦法總是想出來的,有多少人就先多少人頂上用起,我這就去想法子找人。”話一說完,將趙強托他買的琉璃珠子整包一放,也不等翠鶯他們開口,就轉身匆匆走了。


    翠鶯瞧著這架勢,已經是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做下去了,於是讓李貴家的、王常家的和另外三位織布娘都坐下,拿出布料和已經準備好的篾竹籃子給她們,取出針線,教起她們來。


    趙強在一旁心裏也是急,見她開始動手了,就上來說道:“媳婦,既然這樣,那我再去找娘幫忙,看能不能再找些人來,也不管能做幾天活,能頂一天是一天吧。”


    翠鶯扭頭看他,當即就點了點頭,道:“如今也隻能這樣了。”趙強見她應了,忙就跑出了門,往地裏去找葉氏了。


    在地裏找到了葉氏,忙將這件事告訴了她,葉氏二話不說,將農具收了收,就跟著趙強回來了,把農具放下後,洗了把臉,衝掉手腳上的泥土,就出門去了,再挨家挨戶去問,看有沒有人能介紹過來做活的。


    趙強也沒空下來,如今人手缺,他得多幫把手,剪布料的事就由他都攬下來,能讓翠鶯多點時間做絹花。


    就這麽忙了一下午,五名織布娘手腳還真的挺快的,而且翠鶯一教就會,可就算這樣,這五位加上翠鶯,也才做出了十四朵,今兒過來做活的媳婦、婆子們有八個,她們也一道幫著做,這樣勉強湊出來四十朵,為了這個,豔花樓、倚翠樓的貨都得擱下了。


    翠鶯硬是拖著媳婦、婆子們多做了一會,直到她們實在待不住,都說要回去做飯時,才給她們結錢,放她們回去,那五位織布娘也一道走了,她們住得較遠,再不走怕到家天都要黑了。


    半天忙下來,還遠遠達不到每日的量,要想趕在八天後交貨,最起碼也得每日做出六十朵以上,如今隻有四十朵,就算翠鶯自個晚上再湊點,也最多能湊出兩、三朵,畢竟這絹花還得縫珠子,比原來的要慢了不少,這麽一來根本不夠數,而那些媳婦、婆子們每日的人數還不定,誰知道過幾天會不會更少,這下讓翠鶯很是犯愁。


    趙強也看出來她心裏不安,這種情況他也沒法子解決,隻能安穩她道:“雖說地裏快割麥子,不過就八天,應該還是能湊到人手的,你也不要太著急了。”


    翠鶯聽著趙強的安慰,心裏輕歎了口氣,這會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犯愁歸犯愁,翠鶯心裏也不願放棄,實在沒人手,隻能自己多撐一會,當晚就挨著油燈,硬是做出了三朵絹花來,直困得眼皮連連往下掉,趙強實在看不下去,擔心她又要累壞身子,隻能沉下臉將她手裏的針線奪了,硬是抱著她上了炕,讓她歇息。


    翠鶯一歇下,頭才粘炕就睡著了,趙強這才放心,繼續挑著燈剪布料,直到大半夜才歇下來。


    翌日一早起來,翠鶯繼續取針線做絹花,一早上除了吃早飯外,其餘時間就沒放下針線過,弄得趙強在地裏都不安心,趁著手裏忙空一點時,就趕回院來,見她還在低頭縫製,身邊笸籮裏已經放了兩朵,可見她一直沒空過。


    “媳婦,你這樣怎麽成,你不顧著自個,也得顧著小的。”趙強實在心疼,一進屋就拉著她的手腕,開口製止道。


    翠鶯也知道趙強向來最看不得她勞累,也就不敢用強硬的態度,隻能柔聲道:“也就幾日功夫,等過了這幾日,我就好好歇著,啥勞累都能養回來的。”


    趙強又是勸說了一番,卻始終拗不過她,隻能點頭應了,不過卻有條件,晚上不能太遲,而且做完一朵絹花,就得休息最少一炷香的時間,這兩點必須得答應。


    翠鶯自然是啥都應承,趙強這才勉為其難放開翠鶯,在一旁陪了她一會,才出門趕回地裏去了。


    到了晌午,五位織布娘,還有村裏的媳婦、婆子們又過來了,今兒來得比昨兒還少一個,隻有七個,翠鶯瞧著這麽少的人手,也隻能拚一拚了,能做出多少是多少。


    這天一個下午,隻做出了三十八朵,這樣連翠鶯自個做的,加上昨兒的,一共才八十五朵,實在是進展緩慢,翠鶯的心事又更重了幾分。


    所幸第二日,陳樂富過來,又帶來了三名人手,而葉氏這邊也找來了兩名,加上多出的人手,這一天到是做出了五十五朵,比前兩日多了一些。


    到了第四日,人手到沒什麽變化,也許是做熟練的緣故,比前一日又多了一些,做出了六十五朵,可翠鶯心裏卻一點開心不起來,日子已經過了半數,可絹花數目卻遠遠沒達到半數,她心裏的焦急更甚。


    這天晚上,居然擔心到發了噩夢,翠鶯嚇得轉醒時,隻覺全身汗濕,身旁的趙強也跟著被吵醒,知道她發了噩夢,忙摟著她安慰,可他心裏卻也愁得化不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噩夢受驚的緣故,翌日醒來,翠鶯就覺得渾身發軟,費了好大勁才起身,下炕時卻因腳軟差點摔倒,還好趙強反應快,一把抱住了她,嚇得他忙放她上炕,連聲問道:“媳婦,你咋了,是不是生病了?”


    翠鶯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也不曉得,隻是覺得渾身沒力。”趙強一聽,更是擔心,急聲道:“一定是勞累所致,你給我好好躺炕上,再不要動針線,你要再不聽,我就直接跑去戴老板那,將銀子給退了,我情願賠布料、工錢,也不要你出什麽事。”


    趙強平日雖然都聽翠鶯的,可這點他還是挺堅持的,翠鶯心裏也知道,要是硬來肯定不行,而且她也怕身子出問題,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於是就乖乖地點了頭,答應趙強躺炕上休息,不再動針線。


    得了翠鶯的保證,趙強才放心一些,隨即想想家裏沒人照顧也不行,最起碼妞妞總得有人帶著,就跑去找了葉氏,讓她幫忙照顧翠鶯和妞妞,地裏的活由他來做。


    葉氏一聽翠鶯病了,立馬急道:“嚴不嚴重啊,會不會傷到肚裏的娃?”


    趙強就把翠鶯說的話告訴了葉氏,葉氏一時也聽不出個所以然,就沒再問下去,急步出屋,往後邊院子去了。


    進屋裏見翠鶯躺在炕上歇息,麵色瞧著到還好,總算放心一些,之後就一直留在這邊,幫著帶妞妞,並忙前忙後給她燒粥、幫著收拾、喂雞,等到所有事都弄完了,又回到屋裏,問翠鶯可有好些。


    翠鶯歇息了一會,感覺好了些,本想下炕試試,可一起來,感覺還是沒什麽力氣,葉氏得了趙強的叮囑,讓她看著翠鶯,不讓她下炕,尤其不能動針線,如今見她還是渾身發軟的樣子,就忙勸道:“老大家的,還是再躺躺吧,你如今可是懷著娃的,自個的身子可得顧著,要是你不好,肚子裏的娃兒肯定也難受,你說是不。”


    葉氏一番勸說,翠鶯心領了下來,就再沒急著下炕,繼續躺下歇息,葉氏見她順從躺下,心裏安心不少,忙道:“你躺著,我去給你燒雞蛋補補。”說著就帶著妞妞出屋去了。


    到院子裏就跑去雞舍裏摸了把,從草窩裏摸出兩隻熱乎乎的雞蛋,拿著雞蛋出了院子,往前邊的廚房去了。進了廚房就點火燒灶,舀水進鍋,等水滾了之後,把雞蛋打進滾水裏,燒起糖雞蛋來。


    正燒著雞蛋,廚房外走進來一人,葉氏抬頭一看,原來是葉香,忙開口道:“香兒,是不是有事?”


    葉香慢慢走到灶頭,想了會才開口道:“大姑,最近……最近咋沒有帕子要繡?”前些日子裏,她每天都會繡點帕子,這到成了她消磨時間的法子,一心沉浸在繡花上,腦子不去想其他事,日子到好過了一些,而且她也很想得幾個錢交給娘,也能讓她少點負擔。


    葉氏雖不曉得其中的原因,不過趙強當日來找她尋人手時,說過這些貨很趕,想來就是因為這個,才沒空再做帕子了,想到這些,葉氏就笑著道:“最近你表哥、表嫂接了另外一宗生意,全都是做絹花的,這生意比較趕,就顧不上做帕子了,這不,你表嫂為了趕這些貨,都弄得自個生病了,唉,做生意也不容易啊。”


    葉香一聽,抬頭看來,想說點安慰的話,又想詢問一下表嫂的病情,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愣愣想了會,就出了廚房,直到回了屋裏,心裏還在想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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