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守自盜?”海棠一愣。


    “啊……”看見海棠的反應,段莉也是一愣,“好像你們沒這麽想啊……”


    “你為什麽會覺得他是在監守自盜呢?”海棠饒有興趣地看著段莉。


    段莉撓了撓頭,頗有幾分尷尬地說道:“我也說不上來……二伯說他的寶貝被人偷了,然後又讓我父親封城,又提前宵禁的時間,查了這麽久還是沒有一點消息,段府守備這麽森嚴,我隻是覺得不應該這麽久還是查不到哪怕一點消息……但是話又說回來,就算是二伯在監守自盜,看上去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你們就當做我在胡思亂想吧。”


    段莉這般說著,看著麵前這兩人的眼光中依舊有著警惕。海棠倒是看出眼前這姑娘眼中的警惕了,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要這姑娘答應他們不要將他們提前來到番禺的消息暴露出去就好了。


    至少在海棠看來,雖然段啟是客人,但是這位客人卻不是那麽值得信任。


    在跟段莉又交談了片刻後,這姑娘總算是答應了不會將他們的情況暴露出去,於是海棠二人便告別了段莉回到了他們暫住的庭院。


    “哥,你說這段啟操持這麽大一個家族,他的這些做法家族內就沒有人反對嗎?”小玥蹲在花圃前,借著月光看著花圃內栽種的花草。


    “這個問題的答案倒是很簡單,”海棠輕笑了聲,“你還記得我們跟段啟在山高水長的第一次接觸嗎,他得知我們身份前後的態度可是大轉變,然後到了番禺,從我們得知的消息看來,在民眾眼中他是一個人人喊打的角色——可是在我們麵前卻表現的如此謙遜平和,絲毫沒有一點架子。”


    說到這裏,海棠卻不再繼續往下說了,小玥皺著眉想了想,也是想通了個中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跟家族裏其他的人關係都搞得很好?這……解釋有些牽強啊。”


    “牽強嗎?”海棠搖了搖頭,“不,這就是最好的解釋了,他隻需要跟家族裏最有發言權的幾個人打好關係就好了,隻是這個‘打好關係’的方式僅僅是因為他見什麽人說什麽話為人處事八麵玲瓏,還是說其實另有他法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宴會上許多人都不會主動甚至是避開與海棠他們二人接觸,從這一點不難看出段家也有很多人,甚至是大部分的人對段啟的做法並不滿,但是對於段啟來說,他隻需要掌控有實權的少部分人就夠了——這便是海棠現在的想法。


    “對了哥,我今日後來去集市查探消息的時候還真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


    “什麽事?”


    幾個時辰前,番禺某集市。


    小玥微微有些出汗,她忍受著有些毒辣的太陽以及令人感到煩悶的幹燥空氣,看似漫無目的地在集市裏走著。


    一手擋著太陽,有些煩躁的搖了搖頭,小玥鎖定了她的目標:這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年邁的女子,她的兩鬢已經有些花白,臉上也溝壑縱橫滿是皺紋,她守在一個煎餅攤前,用長滿了繭子的手正不斷給自己扇著風。她與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有些格格不入,她的攤位前更是無人光顧——或者說根本沒有人屑於光顧她的攤子。


    “大娘,你這煎餅怎麽賣?”小玥走了過去。


    那大娘也是一愣,似乎她自己都沒想到會有人來光顧她的攤子。


    “哦,不貴不貴……”大娘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她眼前的這位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姑娘。


    “我跟我的兄長現在在四處遊曆,這兩日剛到番禺,”小玥接過了大娘遞過來的煎餅,在大娘身旁蹲了下來,“現在我兄長在客棧歇息,我本想著可以來集市看看有沒有什麽感興趣的小玩意兒,可到了這裏發現也沒什麽稀奇貨,現在正準備回客棧,這肚子卻是有些餓了,所以看到大娘在賣煎餅便過來充充饑。”


    大娘歎了口氣:“你跟你兄長還是盡早離開番禺吧。”


    小玥嚼著煎餅,有些含糊地說道:“離開番禺,為什麽,還有大娘你煎餅這麽好吃,怎麽沒人來買啊?”


    “煎餅好吃是好吃,可那些富家公子千金又怎麽會看得上這種東西呢?”大娘有些自嘲,“番禺不是什麽好地方,你們還是盡早離開吧……段家已經瘋了,打壓百姓,稅務繁重,之前拿著石頭來買東西不說,現在又是封城又是提前宵禁,我看呐,朝廷如果再不出麵,這番禺遲早毀在段家手裏。”


    “拿著石頭來買東西?”小玥心中一驚。


    “對,”大娘歎了口氣,“拿著石頭非說是金子,可我們這些商販又不敢跟段家作對,他們說是金子,就隻能是金子了……”


    “這段家居然這麽可惡?!”小玥故作驚訝地驚呼道。


    “噓——”大娘連忙製止小玥的驚呼,“不要這麽大聲,被其他人聽到了就完了……來番禺這些集市的,基本都是跟段家沾親帶故的富家公子小姐。”


    大娘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她這裏,微微鬆了口氣:“其實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城主對我們都很好,但是約莫半年前,他突然就像變了個人,變得狂暴殘忍,也甚少再在百姓麵前露麵了。”


    “把石頭當做金子買東西……這所謂的‘金子’應該就是段啟用乾坤鼎點化的了。”小玥說道。


    海棠眨了眨眼睛,思考了起來,小玥見狀也沒有去打擾,她伸了個懶腰,有些疲憊地在在庭院的石桌旁坐了下來。


    “丫頭,之前段啟說過他有將金子賞賜給段府的人,明天你去問問段啟這些人都是誰,我再去找段莉談談,她父親跟段啟的關係恐怕不止兄弟這麽簡單,”海棠開口了,“今日我看你也這麽累了,我們就先歇息了吧……對了,明日告訴段啟,讓他不要再派人偷聽監視我們了。”末了,海棠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補充了一句。


    小玥看了看從一開始就被捆縛在一旁的兩個黑衣人,笑著點了點頭。


    杭州,執筆畫棠。


    月光下的水麵泛著銀輝,波光瀲灩的池塘邊,站著的是長發及腰的佳人。


    舊城這時才發現,自從師傅走了以後,自己似乎已經將酒肆的這對神秘兄妹當成了家人,那日他們留下字條便離開了,雖然隻是短短幾天沒有見麵,她卻是覺得有些孤單了。


    “小城,海棠不在嗎?”


    身畔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舊城嚇了一跳,她轉身望去,隻見一道裹在黑鬥篷裏的身影正站在一旁。


    “你是,曜白大哥?”舊城認出了此人,“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海棠跟小玥有事情出了趟遠門,估計還有些時日才會回來。”


    曜白略微想了想,又道:“你可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前些日子有客人上門,”舊城還是有些不習慣這兄妹倆的工作,“他們去了番禺。”


    “番禺啊……”曜白重複著,“你跟我詳細說說情況吧。”


    此刻正是日中,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庭院內,海棠為身前的姑娘斟上了茶。


    “你叫我來這裏是有什麽事?”


    海棠看著段莉喝著茶,微微笑了笑:“恐怕你父親跟段啟的關係有些複雜,我是想在你這裏多了解了解你的父親。”


    段莉聞聽此話一愣,而後看向微笑著的海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想你自己不也應該有所懷疑了嗎,在旁人看來他們兩個是親密無間的兄弟,但對於作為段德女兒的你來說,對自己父親身上的出現的反常變化一定有著你的看法。”


    海棠此刻的微笑在段莉眼中看來有些滲人,她的身子微不可查地往後挪了挪:“我父親一直是一個正直的人,直到幾個月前搬進了城主府,二伯便經常在那裏出入,而後他們的關係就變得非常要好,同時父親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段莉咽了口唾沫,“我父親一定是被二伯蠱惑了才會這樣的,我甚至有時會想……我父親看起來都不再是我父親了……你們,你們能幫幫我父親嗎?”段莉說這,已經有了些哭腔。


    “我明白了,”海棠說著,“不過我們是來幫段啟找東西的,你父親的事情恐怕我們無能無力。”


    “你,你為什麽能笑著說出這樣的話?!”段莉看向海棠的目光已經開始有些驚恐了。


    “因為事實如此,這是生意,段啟支付我們報酬,我們幫他找東西,生意之外的事情便與我們無關了,我找你隻是想了解你父親會不會跟段啟被偷的東西有關,僅此而已?”海棠微笑著。


    “那,那我也想當你們的客人!”段莉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朝海棠說道。


    “且先不說你能不能支付起我們要的報酬,我們幫段啟是來找東西的,你讓我們幫助你的父親,這可不是像找東西這麽簡單,你又怎麽知道我們有沒有這個能力呢?”


    “這……”段莉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過還好,我們要的報酬你剛好可以支付,而且我們確實有這個能力,”海棠又說道,“你父親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談,我今日找你來還有一事想知道——聽說段啟之前給段府裏的一些人賞賜過金子,這事你可知道?”


    “啊,”段莉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呃……我好像有所耳聞,之前我好像聽到有長輩私下說過什麽‘把石頭當金子打發我們’之類的話,你問的是這個嗎?”


    聞聽此言,海棠微微一笑,他心中的那個想法已經越來越清晰了,現在隻差兩步——準確的說是一步半,就能夠找出真正的盜賊,也能夠解開乾坤鼎真正的秘密了。


    不過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確的,那麽乾坤鼎或許隻是一個由引子堆積起來的爆發點而已,真正的重頭戲,並未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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