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的京都已經下起了漫天大雪。


    繁華都城銀裝素裹,張燈結彩,年還沒到,年味已經溢出來了。


    燕淮回到別墅正晚上七點,天已黑,別墅裏透出暖暖燈光。


    車子在庭前停下,沿著打掃幹淨的大理石板台階拾階而上,還沒進大廳就聽到裏頭傳來淺淺人聲。


    孟靜嫻坐在複古沙發上,正在打電話。


    穿一襲米色呢子長外套,搭金絲絨碧玉旗袍,白皙側顏掛著柔和笑意。


    “……奶奶嚐過了,真好吃,米餅韌香,糖環酥脆,炸魚味道也正正好,能當零嘴能當菜。”


    “奶奶也好想你呀,咱七七都能寫那麽多字了,奶奶還沒看過你寫的字呢。”


    “是嗎爸爸怎麽淨教你這些,這孩子真是!”


    “叔叔也欺負你了拿著糖環炸魚故意不給你吃打得好!要是奶奶在,奶奶也揍他,多大人了還這麽不靠譜!”


    年過半百的婦人,一嗔一怒,表情是他以往從未見過的鮮活。


    冷清清空蕩蕩的房子,因為多了一簇燈光,多了一抹人聲,交織出溫情,讓風雨夜歸的人身心輕鬆。


    在外一天的疲憊,踏進大廳之後,便消失了。


    “是七七來電話了”燕淮走到沙發坐下,問。


    婦人臉上的笑還沒消失,回過頭來時,眼睛溫柔明亮,“你回來了是七七的電話,她跟張大姐給家裏寄了包裹,下午剛剛收到。”


    說完孟靜嫻將電話換成免提,裏頭立刻傳來小娃兒嬌嬌軟軟的嗓音,“爺爺,我是七七呀!”


    燕淮未語先笑,“七七,我是爺爺呀!”


    一老一少立刻接上線,聊起天來又幼稚又囉嗦,中間還時有小傅跟黃卷毛被娃兒拉住隨機采訪,逗得電話另一端老兩口開懷大笑,整個大廳溢滿笑聲。


    近半小時才依依不舍跟寶貝孫女道別。


    電話掛斷後,燕淮又恢複了大佬表情,深沉嚴肅,一本正經,“不是說七七寄了包裹嗎是這個”


    他指了下麵前矮幾上放著的一大包東西。


    進門的時候他就看見了。


    這東西的包裝,跟別墅的華貴格格不入,裏麵裝的什麽不知道,外麵包的是一層又一層的舊報紙。


    看起來很沒有檔次。


    燕淮眼裏卻不見嫌棄,這是寶貝孫女寄來的東西,哪怕是一團泥巴,他也會找個最好的花盆裝起來。


    而且剛才他聽著了,孫女寄的應該是吃的,什麽韌香的米餅,酥脆的糖環,還有炸魚……


    他不著痕跡睨了眼坐在對麵的妻子。


    他沒回來的時候,她先偷偷吃上了。


    孟靜嫻被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抿了抿唇,動手將包裹打開,“就是這個,七七給我們寄的年貨,都是張大姐做的,南方那邊才有的小食。”


    層層舊報紙打開後,裏麵還有一份份獨立包裝,也是用的舊報紙,包得四四方方的,用繩子捆紮實。


    每一份的正麵上,還都鋪了張正方形的紅紙,一看就喜慶。


    一共六小份。


    燕淮眼尖看到其中有三份是被打開過的。


    “這個是米餅,有好多可愛的形狀,肯定是七七親自挑的。這個是糖環,味道不比京都招牌麻花差,裏頭摻了芝麻,吃著特別香。這是炸魚,鹹酥脆……張大姐的手藝真的很好。”提起七七跟張細鳳,孟靜嫻臉上不自覺又掛上柔和笑意,連眼睛都帶了笑。


    她把每樣小食都取了一份放到桌上幹淨碟子裏,推到燕淮麵前,“你嚐嚐。咬米餅的時候小心些,這個米餅特別硬,要慢慢吃才香。”


    孟靜嫻老臉有點紅。


    她以前沒吃過這種南方手工米餅,第一口下去沒收著勁兒,差點崩了牙……


    為了掩飾不自在,孟靜嫻低頭,將頰邊碎發順到耳後,“我準備明天去采買些材料回來,做些麻花跟酥餅,回頭也給七七他們寄過去,讓他們也嚐嚐北方小食。可惜不能跟他們一塊過年,不然一定很熱鬧。”


    她一句話功夫,燕淮已經從米餅嚐到糖環炸魚,被咬了一口的米餅暫時擱置一旁,不是今天這一遭,他還不肯服老。


    今天牙不爭氣。


    聽妻子提起過年,燕淮眼裏流出遺憾,別人過年有年假,他過年的時候反而最忙,一天都走不開。


    “以後會有機會一塊過年的,今年雖然聚不了,不過我準備的禮物應該也差不多了,正好給七七還有整個桃溪村當做年節賀禮。”他表情柔和一瞬,注意到妻子視線落在了他擱置的米餅上,背脊一下繃起,“咳,我剛還沒回來,你自己先吃了吧”


    孟靜嫻疑惑抬眸,不明就裏。


    便見男人沉著臉,似質問般,“吃了多少”


    “……”他這是怪她偷吃還是怪她吃多了孟靜嫻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炸毛,漲紅了臉蹭地站起,素來溫婉柔順的婦人怒道,“七七寄來的東西我還不能吃了你是她爺爺,我、我也是奶奶!”


    太氣不過了,孟靜嫻上平頭一次做出了幼稚舉動,把桌上一大包小食攏起全部抱進懷裏,順手把碟子裏還沒吃完的也一並收了,轉身就走。


    燕淮,“怎麽收了我還沒吃完。”


    婦人,“就不給你吃!”


    燕淮,“……”


    瞅著妻子怒氣衝衝消失在二樓,燕淮一頭霧水,轉頭看向站在沙發後的祥叔,“她在生什麽氣”


    祥叔撇了眼桌上啃了一口的米餅,眼觀鼻鼻觀心,“董事長,啃不動米餅不丟人。”


    為了掩飾自己老了,惡人先告狀才丟人。


    這話祥叔不敢明說。


    燕淮,“……”


    他轉身,麵無表情看著桌上孤零零的米餅。


    他老他才五十多歲,正值壯年!


    重重哼了聲,燕淮起身,拿起那塊米餅去了書房,砰地把門關上。


    時間緩緩流逝。


    晚十點,祥叔在書房外敲門,提醒董事長休息。


    門啪嗒一聲從裏打開,男人一身氣勢嚴肅深沉,從裏走出來,經過祥叔時遞出一句話,“不就是一塊米餅嗎我吃完了,味道不錯,回頭告訴夫人一聲。”


    祥叔,“……”


    他要說什麽呢


    說董事長年逾五十牙口好


    還是說他啃一塊米餅啃了三小時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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