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燕遲瞳孔驟然猛縮,兩腳像被釘住了一般死死定在地上。


    他抱緊女兒,顫抖聲線,一字一句輕輕問,“七七,你剛說什麽”


    “上輩子七七死了,爸爸。上輩子的七七,沒有找到爸爸媽媽,一直靠撿垃圾養活自己。那天下著很大很大的雪,很冷。七七拖著很大很大的垃圾袋,太累了,太冷了,就靠在這根電線杆下麵睡著了。”


    隨著女兒的話,傅燕遲緊縮的瞳孔又一點一點散開,鼻息急促,素來克製著的心髒,不可抑製猛烈跳動起來。


    握著雨傘的手,手背青筋猙獰。


    四周大雨磅礴,男人渾身劇烈顫抖,臉色跟死了一樣蒼白,眼睛卻赤紅得嚇人。


    女兒不會說謊。


    所以她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他的女兒有上輩子。


    那些以往女兒身上違和的地方,也能說得通了。


    她對撿垃圾熟悉的很,對各種垃圾物品的價格如數家珍。


    在他們沒有將她找回來的那些年,他的女兒一直、也隻能靠這個維持生計,艱難又無依的活著。


    那樣的遭遇,以及那樣的下場,僅僅隻是聽著,他都心痛得想殺人。


    女兒被張婆婆撿到的時候四歲半。


    那時候,他曾經以為女兒就算撿過垃圾,最多也就是半載幾個月。


    他錯了,真相遠非如此。


    傅燕遲又將視線轉向那根電線杆,通紅眼眸注視著電線杆下方,良久良久。


    眼前仿似出現一幅畫麵。


    臘月寒冬,漫天飛雪。


    臨近年關,長街小巷到處喜氣洋洋,來來往往的行人提著年貨,談笑風生。


    小女孩一個人拖著垃圾袋,跌跌撞撞行走在熱鬧人群中。


    與那幅場景,那麽的格格不入。


    七七也看向那根電線杆,在跟她高度差不多的地方,有一處淺淺的焦黑色。


    這是前一刻蛋蛋停留過的地方。


    上一次打雷,蛋蛋被雷劈了之後,至少身體還在。


    可是這一次,她連蛋蛋的身體都找不著了,全都消失不見了。


    七七定定凝著那處焦黑,噙在眼眶許久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


    “爸爸,你說我的朋友還會回來嗎”


    傅燕遲狠咬牙關,借著痛意勉強回複一絲清明,“會,一定會回來的。”


    他不知道女兒說的朋友是什麽,但一定是超脫他認知的東西。


    所以女兒身上才會有那些神奇的地方,才會在死過一次之後,重新回來。


    不管那個東西是什麽,神或佛抑或其他靈異……他都感激對方。


    父女倆回到車上,黑色商務車緩緩駛離大柳枝巷。


    誰都沒看到隱藏在傾盆大雨之後,某個陰暗角落裏,一雙猩紅陰鷙的眼睛。


    “是那個野崽子,我沒看錯,這次我絕對沒有看錯……”


    時隔幾個月,馬春蘭已經再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流浪乞丐,邋遢瘋癲不修邊幅。


    一頭蓬亂成鳥窩的頭發,被大雨淋澆過後,濕噠噠的粘在頭上臉上。


    亂發之下,是一張瘦削得幾乎皮包骨的臉,臉上還有可見的淤青。


    她旁側,田富民的形象同樣沒好到哪裏去。


    身上甚至連件完整的能蔽體的衣服都沒有。


    打著赤膊,穿著一條破破爛爛的褲子,赤著腳。


    因為太長時間沒有理發,田富民頭發已經長得蓋住臉。


    “是她!確實沒看錯!沒想到這個野崽子居然有這種造化,竟然攤上了有錢人!那輛車子沒有七八十萬拿不下來!”田富明咬牙切齒,眼底卻閃爍著興奮跟貪婪,“這種豪車在惠城也不多見,我馬上去查,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冤大頭,居然給別人養崽子!隻要把人找到了,老子非要從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這種叫花子一樣的日子老子過夠了,死也不過了!”


    說完田富民就起身往外衝,絲毫不顧巷子裏被扔下來的婦人跟躺在角落動也不動的小娃兒。


    食不裹腹衣不蔽體,靠著撿垃圾才能勉強維持生計,上哪都遭人白眼,被人不當人看!


    這樣的日子他們過了大半年!


    夫妻兩人都已經在瀕臨瘋癲的邊緣。


    眼看著男人衝出去,馬春蘭沒說話,眼神冰冷。


    良久後,她才折返身,木然的坐到兒子旁邊。


    低垂著頭,任由頭頂雨水澆下,不知道在想什麽。


    ……


    “我日你媽,這是什麽鬼情況狗逼渣腦你給老子滾出來!有種你別藏!”


    此時蛋蛋正在自己的時空,在蕭家半山別墅裏暴跳如雷。


    他猜測正確,在雷電的時候通過那根電線杆為介質,確實回到了自己的時空。


    但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媽的他回是回來了,可他還是個飄在半空的禿毛雞仔!


    他回不了自己的身體!


    就跟靈魂被擠出竅了一樣,隻能眼睜睜看著由係統支配的“蕭吏”,按照人物原定軌跡走劇情。


    簡潔大氣的臥室裏,飄窗半掩,室內安靜。


    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躺在臥室床上,眼眸微闔。


    一頭濃密利落的短發,五官精致俊美。


    即便閉著眼睛,也能從英挺的眉毛及高挺的鼻梁,看出些許鋒利。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室內靜謐。


    床上少年懶洋洋睜開眼睛,桀驁乖戾氣息乍然四泄。


    “什麽生日會不去,無聊。”


    “七七”念出這個名字,少年愣了愣,及後垂眸道,“地點。”


    掛斷電話,將手機隨手扔在一旁,少年起身去衣櫃裏翻找替換衣物。


    蛋蛋冷冷看著未熄屏的手機上顯示出來的日期。


    2026年7月26日。


    草泥馬。


    也就是說他在那邊勤勤懇懇忙著收集能量的幾個月裏,這邊悄然過了四年。


    “蕭吏”十八歲了。


    他蕭大爺莫名其妙的就被成年了。


    我中間的那四年呢


    四年的壽命就這麽給老子劃掉了


    問過我了嗎經過我允許了嗎


    眼看蛋蛋就要暴走,虛空噠噠噠冒出一行字來。


    【係統作弊強行回到原時空,會引發時空亂流,沒有辦法回到正確的位置。這次強行回來是回到十八歲,下次回強行回來或許會回到四歲。主腦警告,望係統盡早歸位!安分守己!】


    蛋蛋嗬嗬一笑,臉色驟沉,咆哮,“我安你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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