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


    清風端著水盆進來,臉上帶著忿忿不平。


    細雨接過她手中的盆子,擱在洗漱架上,壓低了聲音問道:“這是又怎麽了?”


    “還不是府裏那群人逢高踩低的,一個個見咱們穆家——”


    “清風——”細雨瞪了她一眼,小聲打斷了她剩下的話,看了眼穆慈的方向,見她依舊閉著眼睛躺著,才鬆了口氣,“王妃近日已經夠難受了,你切莫招惹她。”


    “我沒有,我還不是為了王妃,晚上殿下在的時候,一個個往前湊,白日裏殿下不在府上,便狗眼看人低,還在背後說咱王妃早晚被厭棄。”清風嘀咕道,“可殿下每晚都來咱這玲瓏苑,王妃為什麽一句也不提起?”


    細雨搖了搖頭:“王妃自有她自己的考量,咱們現在隻要照顧好王妃,其他的事莫要多管,給王妃添麻煩。”


    “知道了,對了,我還聽見一件事——”清風湊近了細雨的耳朵,小聲的說道,“聽說聖上有意立三殿下為太子,以後咱這三皇子府就要改為太子府了。”


    “細雨——”


    先前在床上躺著沒動的穆慈,忽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細雨應了一聲,趕緊擰了帕子,走到床邊,遞給穆慈:“王妃,前幾日一直在下雨,我昨兒路過水榭,發現荷花都開了,恰好今日天放晴了,要不要我做些糕點,王妃去水榭那裏坐坐,賞賞荷?”


    穆慈沉默著抹了把臉,沒有回答。


    細雨在她麵前跪了下來,她殷切的望著穆慈,換了個稱呼:“小姐,我知道這些天來,您的心裏不好受,其實我和清風又何嚐不是如此?可是老爺和夫人他們已經不在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旁邊的清風也跟著細雨跪了下來,淚眼朦朧的看著穆慈。


    清風細雨都是從小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她倆都是穆家的家生子,老子娘也都在這次清繳中死了。


    穆慈知道,許多天的深夜裏,她倆也是在噩夢中哭濕了被褥的。現在卻要忍痛勸她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活著真的太痛苦了。


    她這些天,幾乎是夜不能寐。


    她隻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滿目的鮮血,那血那麽紅,那麽濃稠,滾滾而來,將她沒頂,而後便會在這樣的窒息中驚醒過來。


    很多個夜裏,她望著枕邊慕容烈的臉,咬碎了牙,才能克製住自己的雙手掐住他脖子的欲望。


    穆慈伸手,輕輕的撫著細雨的臉,之後又溫柔的給清風擦掉眼淚。


    她笑了笑:“我出去逛就是了,你們給我挑件好看的衣裳,可好?”


    時隔多日,清風細語終於見到了穆慈的笑容,趕緊抹掉眼淚,用力的點點頭,歡喜的伺候著穆慈換衣。


    慕容烈回府,將馬交給小廝,問道“王妃呢?”


    “王妃帶著清風細語在水榭賞荷。”


    慕容烈腳下未停,徑自往水榭走。離的遠遠的,便能聽見笑聲隱隱約約傳來,走得近一些了,依稀能在穆慈臉上看到淺淡的笑意。


    慕容烈站在原地,原本冷厲的表情逐漸的軟和了下來,安安靜靜的看著水榭涼亭裏,一身素白的穆慈,側耳聽著清風說話,身後細雨站著給她打著扇子。


    不知清風說了句什麽,穆慈倒在細雨身上,摟著細雨笑成一團。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穆慈露出這樣的笑容了,穆家出事以來,穆慈總是蒼白著臉,每次他要同她親近的時候,她便渾身發抖,露出痛苦絕望的表情來。


    慕容烈揮手讓身後跟著的人下去,自己悄聲走到穆慈身後,細雨見他,臉上笑容凝住,剛要請安,被慕容烈製止住。


    他接過細雨手中的團扇,頂替了她的位置,無聲的站著,目光貪婪的看著穆慈。


    涼亭的四角擺著冰,穆慈卻臉色紅潤,鼻尖沁著細微的汗。


    讓慕容烈想起了穆家還沒出事那些日子,穆慈雖然是個細弱女子,但因出身在武將世家,平時身體較一些尋常的閨閣女子更為柔韌一些。


    所以皇兄給他的那本冊子上,許多其他女子做不到的事情,穆慈皆能與他品鑒一二。


    被欺負的狠了,穆慈便是如現在這邊,臉頰通紅,鼻尖帶著微微汗意,圓潤的眸子裏沁著水,小巧的嘴嬌嬌軟軟的喚著他的名字。


    許是慕容烈的目光太過灼熱,穆慈覺察到不對,轉頭,對上他一雙墨黑的眸底,燃燒著火焰。


    像是被人兜頭潑了盆冰,臉上的笑意甚至來不及收起,就那麽尷尬的僵在臉上,眼神也冷淡了下來:“今日怎麽回的這麽早?”


    慕容烈低下頭,在穆慈唇上啄了一口:“不回來的早些,怎能看到王妃笑的如此開懷的樣子。”


    說完,又親了一口,道:“真想將我的婉婉藏起來,讓你隻笑給我一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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