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3年秋,東南形勝之地,江寧。


    沉默數百年的明孝陵日複一日的迎來送往,也不曾察覺在其身體的某一處,正在發生的一次意外,將要為這個唯物的時代開啟奇幻的窗。


    “快點過去照相啊!現在周圍正好沒人!快點快點!”


    歡快清麗的聲音催促著一位毫無幹勁的短發青年,我們的主角就這樣被熱情地推搡到了雕像麵前。


    “哎喲!”明是非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幸好左手扶住了雕像,才讓自己的膝蓋幸免於難。他抬起頭,對著眼前的雕像道了聲謝,這才轉身拍下了中秋團建之旅的第一張個人照。


    “搞定收工,我們趕快去下一個景點吧!”


    女同事們幹脆利落地轉身離去,也沒給明是非多擺幾個pose的機會。當然,老實本分明是非也不會在意這種事情,本就不愛拍照的他,更在意的是,當他道謝的時候,似乎聽到了一聲蒼老喑啞的回應。


    “我大概是聽錯了吧”,明是非撓了撓頭,心裏不確定的想著,畢竟他剛剛環顧四周,沒看到任何一位老人,隻有獨角羊身的雕像矗立著。


    “小明!快點跟上!”


    “這就來。”明是非轉身跟上自己的同事們,而在他背後,雕像上被他觸摸的位置上,一處青灰色的標記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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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晚餐前。


    “我回來了,累死我了。”明是非推開了複式公寓的大門,向宅在家裏的死黨喊道。


    房間裏傳來了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啊,你終於回來了,趕快去做飯!哥哥我都快餓死了。”死(ji)黨(you)推開主臥的門,眯著眼蹭著門框挪了出來。


    “為什麽又是我做飯……”小明同誌並沒有把心裏的話問出口,畢竟自己住在每月6k以上租金的高端複式公寓,卻不用出一毛錢租金,全是靠自己的廚藝換來的。右手拉開冰箱門,左手打開水龍頭,明是非熟練地開始了工作。


    “誒,我手沒洗幹淨麽?”明是非看著左手心的一片青灰小聲嘀咕著。


    灰塵在水流的衝洗下快速消弭,露出了“廌”字的圖案。“這是什麽東西?”好奇心無法阻止小明罪惡的右手,它觸碰到了“廌”字圖案,一束青灰色的光芒氤氳而生,瞬間天旋地轉。


    “人呢?”死黨聽到了冰箱長時間開著門的提示音,走到了廚房,卻沒有看到自己家的廚師。“小明拿著黃瓜跑去哪兒了?這麽隨(bian)意(tai)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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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任何暈車暈船的不適感,明是非愣愣地看著這片灰蒙蒙的空間,這裏麵積不過二十平米,和家裏的客廳差不多大,邊緣是升騰的灰氣,給他一種不能觸碰的刺激感。抬頭望去,一個繁體的“獄”字掛在疑似天花板上,靜謐的空間讓他不知所措。


    “你來了。”


    沙啞的聲音從“獄”字中傳來,明是非仿佛從這聲音中聽到了幾千年的曆史,但他沒有任何仔細品味的欲望,隻是眼角抽搐地看著眼前神秘的前輩。這道身影披著靛底青邊紅紋的鬥篷,讓人看不清麵目,空間裏的灰光透過他身影時變得搖搖晃晃,展現出了濃鬱的神(dou)秘(bi)氣氛——如果不看他並攏蹲著的雙腿和支在腳前的手臂的話。這樣的登場造型,倒也實實在在地消除了明是非的緊張和焦慮。


    不需要猜,小明也知道自己隻能通過眼前這位了解這處地方,那便先打個招呼吧。“您好,我叫明是非,您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有”,神秘身影將手(爪)放在明是非的左手圖案上,周圍的時間瞬間凝滯了。“這樣交流起來方便一些,畢竟老夫已經有幾千年沒有張口說話了。”海量的信息隨著聲音湧入了明是非的腦海,讓他瞬間理解了這片空間的來曆。


    首先,這裏是上古時期三皇建立的獄界,自成一片洞天,是絕地天通後用於關押上古時期以及秦漢以前最凶惡罪犯的地界。上古時期生靈難以承受飽含靈氣的天災人禍,顓頊大帝便令重、黎絕地天通,將靈氣充盈的生命全部帶到天界,保證人界生靈的正常繁衍,此後隻有部分血脈中才有靈氣的殘留,且日漸稀薄。此後,堯舜二帝與皋陶定刑獄條目,以建木表皮製作了《獄》(後文皆寫作《獄典》)用以記錄,利用建木自成天地的特性,逐漸衍生出了獄界洞天,將刑天、混沌等凶人重新關押其中,避免其霍亂人界。明是非與神秘前輩所在之處,是《獄典》封麵“獄”字對應的空間。


    其次,眼前的神秘前輩正是神獸獬豸,也是明是非在明孝陵觸碰過的雕像原身。獬豸,首如牛,體如羊,狀似麒麟,額生獨角,雙目明亮有神,與生俱有辨別是非之能,是古代公正的代名詞,古代“法”的象形字“灋fǎ”,從廌去,其中“廌”字便代表獬豸,這也是明是非左手圖案的真正含義——與獬豸的雙魂契約。


    最後,這方世界除了物質的力量以外,還存在形而上的力量,而這需要“名”來激發。上古時期生民通過“命名”“封名”來使某些生靈獲得後天的強大力量,並通過“刑名”來削減和限製這種力量。絕地天通後,“封名”“刑名”之力歸於天界,“命名”之力卻與人類一起留在了人界,但獬豸因為天賦而被賦予了一部分“刑名”之力,因此被安置在獄界看守上古罪犯。“名”的力量即是對物的命名,通過符號、語言來體現,在靈氣充裕的天界,喊出“名”或激活帶有“名”的符號,才能調動包含靈氣的力量。像玉如意、拂塵一類的法寶,正是將包含有“名”的符號刻在了物品之上,才能有對應的威力。而關於“名”的力量,如果出現重複的字符,皆可以調動對應的靈氣,對“名”所蘊含的意象理解越多越深,調動靈氣的威力就會越強。


    而獬豸與明是非的孽緣也是因為“名”,誰叫獬豸上古之時就是明是非之獸呢?獬豸正是通過這“名”的聯係,才與小明同誌建立了雙魂契約。


    想到這裏,小明很有些委屈,這個從小到大(高中)一直被群嘲的名字還給了自己這樣的驚喜(嚇),真想改個名字,但現在也來不及了。


    “那麽神獸大人,您把我拉過來,是要吩咐我做什麽啊?”明是非充滿鹹魚氣息的提問,開啟了一人一獸的正式交流。


    “老夫需要你幫忙賺取功德。這方天地已經許久沒有通過老夫來明辨是非了。絕地天通後,人界前往天界的唯一途徑,就是攢夠功德接受“封名”,而後自己的“名”就會在死後重現在天界,不然隻能迎接死亡。而老夫我隻能活一萬歲。”


    “這個‘隻’字用得真好……”小明心裏想。“那您今年高壽啊?”


    “老夫已經虛度九千九百九十七個春秋了,還差百萬整功德即可圓滿。”


    三年一百萬,嗯,比小目標差點意思,讓死黨幫忙應該難度不大。“那這個功德怎麽獲得啊?”小明鬆了一口氣問道。


    “老夫飛升所需功德,須與天生之‘名’對應,因此你需用老夫之角觸碰作惡之人,顯其過,方可得一功德。越是是非難辨,所得功德越多。此外,已斷罪之人、已悔過之人觸之無用。”


    聽到這,明是非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炸了,自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投資公司職員,這要讓自己找機會去拿獬豸角碰罪犯,根本不現實啊。


    “這忙我能不幫麽?”小明弱弱地問。


    “無妨”,壽命僅剩三年的獬豸似乎有些佛係,“老夫已看淡了時光,隻是不忍你隨老夫早早逝去。”


    “等會兒!您老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雙魂契約還是生死綁定?”


    “然”,獬豸的回答沒有給小明同誌任何僥幸的餘地。“老夫並非有意害你,隻是你觸碰吾之化身,雙魂契約便已發動,此乃‘名’之規則所至。”


    “神獸大人啊,您得幫幫忙啊!有沒有什麽神器、秘籍之類的寶物,能讓我變身超人之類的,我也有個盼頭努力一把啊!”


    “老夫積累了數千年功德,皆在《獄典》之上,你可以自行調用。隻是需小心,莫跑了些要犯便可。”


    “那我試試吧……”明是非垂頭喪氣,感覺人生一片灰暗。獬豸也理解小明同誌的感受,揮揮手將他送出了獄界。


    “命運,開始改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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