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水榭,江湖有名的盛景之一,建於呂侯。


    呂侯,河北呂家人,家裏排行第二,因此又稱呼呂二爺,他這一生有兩大愛好。


    第一個愛好,結識人傑,他這一生最得意的事情之一就是和蕭北水在江月樓喝過酒,而且是武林三大美人之一淩傾城倒的酒。


    第二個愛好,喜歡建築,武林第一樓江月樓,青龍會的青龍總舵,武當派的三清道像,點蒼派的金獅大門等都是他建造的,分文不取,而且還倒貼錢,隻因他喜歡建築。


    小亭水榭就是他的作品之一。


    小亭似少女矗立在小湖中央,彎彎曲曲的走廊,青綠色的瓦簷,紅色的柱子,恍惚間,葉謫仙想起了從前。


    那絕美的少女還在那裏嬉笑著,小跑著。


    他一度以為自己的人是無情的,劍也是無情的,可以殺掉任何人,切斷任何事。


    可唯獨那個似蝴蝶紛飛的少女,她笑魘如花,像是最猛烈的毒藥,使他握著劍的手,使不出一丁點的力氣,那是世上最厲害的毒,情。


    夜晚,呼吸著小湖上傳來的淡淡清新,當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是趙小小不曾體驗過的,她別樣的享受,癡癡的笑著。


    董東華與伍誌邦對視一眼,眼神一抹狠辣,無比默契的點了點頭,一人退後,一人向前,向前的是伍誌邦,他運起內力,拍向了葉謫仙。


    他以前沒少和董東華幹這種事,因此很熟練。


    趙小小看見了,想要做出反應,卻被董東華抱住了,她驚慌道,“你們兩個想要幹什麽?”


    “小美人,你說呢?”董東華不再是正人君子的模樣,他的臉無比的猙獰,他的手腳也不老實的在趙小小的身上摸索。


    趙小小吃驚的發愣,名門正派的大俠為什麽會做這種事?


    隻是更吃驚的是伍誌邦,他隻感覺自己拍到了一座大山,不,是皮球上。強悍的反震力震碎了他的經脈,他倒飛進了湖裏,生死不明。


    見此,董東華一陣呆滯,還不等他回神,就隻見那傻子朝他撲了上來,他想閃開,可是對方的速度太快了。


    一個眨眼,不,比一個眨眼更快。


    一震巨力,董東華隻感覺到了痛,鑽心的痛。


    “噗通”。


    湖麵一陣漣漪,僅僅也隻是一瞬,局勢逆轉。


    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啪啪啪。”


    手掌拍擊的聲音,緊跟著是爽朗的大笑聲,“好俊的功夫。”


    來人是個四十多歲,大腹便便的胖子,他一身綾羅綢緞,帶著一個金色的帽子,一雙八字胡很有特色。


    不過最讓人覺得好笑的是他的眼,黃豆子的大小,轉來轉去的看著葉謫仙和趙小小,感覺在打什麽主意,不是什麽好事的主意。


    趙小小不喜歡這人,這個人看起來像個暴發戶,像個地痞流氓,他那黃豆大的眼睛打量著自己,更是猥瑣無比。


    她拉著葉謫仙的手,想要遠離這個人,然後在好好質問一下傻子,剛才是怎麽回事?難道一路上都是在欺騙自己?


    大胖子忽然道,“小姑娘,你知道拉著的是什麽人嗎?”


    趙小小的身子一頓,撅著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說著,拉著葉謫仙就離開了小亭水榭。


    “葉謫仙……”暴發戶捋了捋八字胡,站在小亭中央,低聲呢喃。


    夜晚,客棧,一盞燭火。


    “你到底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


    昏暗的火焰映著趙小小清秀的臉龐,她無比的嚴肅,今天差一點……真的隻是差點她就要遭受侮辱了。


    眼前的人救了他,可笑的是她一直把他當成一個傻子。


    “你到底是誰?”


    趙小小再一次問,低吼著,像隻發飆的母獅子。


    “……”


    眼前的人還是不說話,趙小小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她舉起掌,拍向了對方,隻是手掌貼近對方一公分,她還是善良、不忍心的人。


    她嘟囔著嘴,“算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就原諒你了。”


    她脫下靴子,爬上了床,鬱鬱悶悶的丟下一張被子,“不是傻子就自己鋪被子。”


    月亮悄悄的爬上了天空的正中央,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鑽了進來。


    “我是不是很笨啊?輕易的相信別人。”趙小小低聲的問,眼裏很是黯然。


    “果然,是個啞巴嗎……”她用被子蓋過了頭,聲音也悲傷了起來,被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泣。


    “不笨。”葉謫仙說話了,聲音無悲無喜。


    可趙小小很開心,鑽出了被子,指著葉謫仙叫了起來,“你果然不是個啞巴,你一直都在裝是不是?你到底是誰?跟著我有什麽目的?說,快說。”


    “……”


    回答她的是葉謫仙平靜的呼吸聲,挫敗感迎上了心頭,一陣惱怒,她化指成拳,對著對方的腦袋,狠狠地揮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落下,轉身氣呼呼的回到了被子裏。


    “武功高了不起啊,不和人說話……”


    “回去我要好好練武,然後也不跟你說話,急死你……”


    她小聲的低估著,慢慢的睡去。


    錢通已經很小心了,他站在屋頂上,慢慢的揭開磚瓦,探出頭,都睡著了,他高興的運上輕功跳了下來。


    悄無聲息,很完美。


    他心裏竊笑,躡手躡腳的走向趙小小。


    身為一個采花盜,他馬上就要得手了,他忍不住的笑了。


    接著,笑容僵住了,他看到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平靜的眼睛,可錢通心裏忍不住的發毛,心裏一突,輕功一運,如燕子一樣掠了出去,轉過頭,再看一眼那平靜,內心依舊起伏,不能平靜。


    一夜清爽,再醒來時,已是三竿。


    三十六歲的年紀,也已經不能算是年輕了,貪睡一些也是正常,葉謫仙自我安慰著。


    “傻子,你聽說了嗎?死人了,咱們昨天遇到的那個胖子原來是咱們河北大名鼎鼎的呂家大爺呂傑,人送外號神行百手。”趙小小激動的破門而入。


    “……”


    見對方還是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呆樣,趙小小氣不打一處來,拍了一下對方,氣呼呼的,“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的?”


    這確實是個問題,一個武林小白竟然認出來了呂家大爺,隻是,葉謫仙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的肚子有點餓。


    呂家和他有什麽關係?他隻是在等,等七月十三,大明宮上,送上性命。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那傻胖子死了,死在了昨天小亭水榭裏,他身上隻有一道劍痕,他死的時候嘴帶奇異的笑容,好像死對他是一種榮幸。”


    “是不是啊!劍絕葉謫仙!”


    枯老、幹澀,這不是趙小小的聲音。


    葉謫仙的眼睛眯了起來,看著眼前的趙小小,有了絲動容,“趙小小哪裏去了?”


    他反倒先去關心起了趙小小。


    “你的老熟人了。”趙小小摘下了麵具,那是一張枯老的臉,個子矮小,身體瘦弱,頭發上紮著密密麻麻的小辮子。


    確實是熟人,鬼影手呂世康,呂家真正少有的好手。


    “呂傑的死和我沒關係,你這個呂家的仆人找我沒用,把趙小小放了吧,他不認識我。”葉謫仙不想招惹麻煩,於是出口解釋了。


    “可是有人說,昨夜小亭水榭,看見你了。”呂世康說道。


    葉謫仙問道,“誰看到我了?”


    呂世康說道,“呂南人。”


    葉謫仙問道,“呂二的兒子,他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呂世康搖了搖頭,“我跟著大爺,二爺的兒子在哪裏我管不著。”


    葉謫仙說道,“帶我去見見他。”


    他不想自己平白沾了汙名。


    呂世康點了點頭。


    路上,葉謫仙忽然道,“把趙小小放了。”


    “天下商聖趙百萬的女兒,我可不敢動,她自己偷跑出來,可把她父母嚇壞了,出了懸賞,我已經派人把她送回去了,順便領一份賞錢。”呂世康嘿嘿的笑著,他咧嘴的時候,五官都皺到了一塊,難看極了。


    出了土城,城外的東邊,那是一片綠油油的竹林。


    呂家是河北的武林大家,可每一代都偏愛文人的作風。


    呂大愛詩酒,呂二愛建築,呂三更離譜,背了八股文,跑去科考,還中了個榜眼,做了一個朝廷命官。


    “你等一下,我去稟報一下。”呂世康對著葉謫仙說了一下,就跑進了竹林。


    大家氏族、武林門派規矩多,葉謫仙知道,所以安靜等著。


    嗖。


    一片竹葉,像是一把小刀似的。


    葉謫仙目光如電,伸出兩指接住。


    竹林又安靜了下來,望著深深的竹林,他走了進去,他雖然走的很快,但全身緊繃著,隨時都可以應對突發的情況。


    竹林深處,孤單單的一座竹屋。


    門沒關,葉謫仙走了進去,屍體,呂世康的。


    與此同時,他的身旁還有一個英俊的年輕人的屍體,呂南人。


    周圍沒有血跡,都是一劍致命,沒有笑容,可葉謫仙的心更沉重,江湖上能一劍致“鬼影手”呂世康與呂南人性命的人不多,而他恰恰是其中的一個!


    黃泥巴進了褲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是誰?想要嫁禍給自己!


    葉謫仙眯著眼,他的睫毛很細很長,一眯起眼睛,很難有人看的出他的想法,他慢慢的離開了竹屋。


    此刻,馬車上的趙小小很想哭。


    她的手和腳都被綁了起來,嘴巴也被堵了,馬車一顛一顛的,她很難受,關鍵是馬車很黑,她很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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