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和垂首盯著手裏的丹凝露,將它緊緊地攥在手心裏,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對身旁的人說了句“雪姑,你先回去”便消失了。


    她一路跑著,一路上想著晚娘的話,想著九兒姑娘的身世,回想著束發男子抱起她離去的情景。


    這兩天來她隻要一靜下來,便會控製不住地想起她與山鬼相處時的場景。


    師父的話她不得不聽,可是她好像也不甘心。


    在此之前,她的所行所言皆按照師父教導,可當她親自來一趟人間後,才發現師父的話其實並不都對,人心也可險惡至極,妖魔也可善良正義。


    她甚至覺得焄霖仙君的做法是符合人之常情。


    仙規戒律卻是無情。


    書中、世人嘴中皆說上古魔尊冷血無情,殘忍暴戾,心狠手辣,她卻覺得他待人有禮,胸懷坦蕩,與人和善。


    師父教她的和她親身領悟的,亂了。


    何為對?何為錯?


    所以,她想做一次自己認為是對的事。


    稀稀落落的街道上,她一眼便認出了那抹紫袍背影,長長的墨發垂在身後,宛如流絲。


    她欣喜地跑過去,正當她就要跑到跟前時,他忽然轉身,她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上,撞得她的鼻子生疼。


    兮和倒吸了一口涼氣,揉了揉鼻子,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男人,嗬嗬地傻笑了一聲,“山鬼大人,我有話跟你說。”


    男人看她時的眼神寵溺,淡淡笑了笑。


    她道,“山鬼大人,我會跟師父說清楚的。”


    他皺了一下眉,頓時就明白了過來她在說什麽。


    他看著她,久久才道,“你,當真想好了?”


    “嗯,想好了。”她這次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好,我與你一起麵對。”他道。


    兮和道,“山鬼大人,這事還是我來說吧。”


    山鬼沒有強求,視線落在了她身上的衣服,笑了笑,“本君記得你不曾有過這套衣裳。”


    她低頭看看,笑笑回道,“這是我前兩天剛買的。”


    “嗯,好看。”


    她抬起頭,眼睛亮亮的,“我也覺得。”


    “對了,山鬼大人,你怎麽知道我今天….”


    他示意了她手上的鐲子,頗為幽怨地道,“你不想告訴本君一人,本君自然有辦法。”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就是….就是忘了,真得沒想起來這件事。”她連連解釋。


    “嗯。”


    “真的!”


    “哦。”


    她有些急了,“是真的,山鬼大人,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而且,我知道你喜歡這首曲子,特意配的舞。”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見她的臉不自覺得紅了。


    他怎麽看怎麽可愛。


    他笑道,“本君知道。”


    “那你不生氣了?”


    他又笑了笑,說道,“本君何時說過生氣了?”


    山鬼低頭從袖中拿出一個竹筒,精致小巧,長有一寸左右,竹筒外纏著一根紅絲,他遞給她,“這個是萬花針。”


    “萬花針?是用來幹嘛的?”她問。


    “你還記得之前在水城我與那隻青蛙精交過手嗎?”


    沒等他解釋,她突然道,“我想起來了,她的手被你甩出的一根針穿破了。”


    萬花針威力巨大的原因在於,裏麵的針是用北冥的鯤骨煉化的,鯤骨剛硬無比,幾乎能刺穿這世上任何東西。


    他笑著點點頭,“虧你還記得,這個萬花針是我自己做的,你仙術平平,也沒有傍身的法器,這個萬花針即使在你沒有任何靈力的情況下也能發揮作用,雖然不起眼卻很好用。”


    “這麽厲害。”兮和更加喜不釋手,“那就謝謝山鬼大人了。”


    等她回到客棧的時候,雪姑已經睡下了。


    她在靈瑤的房門前徘徊不停,三番兩次抬起的手最後還是放下了,她轉身走到自己房間,剛推開門,這時,身後傳來靈瑤的聲音,“回來了。”


    聲音很淡,聽不出其中的情緒,但兮和明顯察覺到語氣中的不對勁。


    兮和跟著靈瑤進了屋,關上門後,靈瑤背著身,一手負在身後,空氣陷入一片凝滯,靈瑤開口道,“兮和,你沒有什麽話想對為師說嗎?


    “嗯。”兮和屈身跪地,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下定決心道,“師父,等女媧石尋到後,關於山鬼大人的事情我會給你和帝俊一個交待。”


    “你打算給什麽交待?”她問。


    “我願此生關在天牢水獄之中。”


    靈瑤聽此,立即轉起身,眉頭皺的很深,一臉震驚地問道,“兮和,你可知你都在說些什麽?”


    “徒兒知道。”


    靈瑤勸道,“兮和,你不是焄霖,你覺得帝俊會給你這麽大的麵子嗎?你若繼續執迷不悟,你還沒回到天宮便已經沒了性命。”


    她不語。


    “聽師父的話,立刻與他撇清關係,你若是不忍心的話,為師便去替你說清楚。”


    說著,靈瑤便要往外走,急忙被跪在地上的兮和拉住,“師父!”


    “師父,你曾教導我,這世間是是非非是對是錯本就沒有答案,真正的答案在自己心裏,是非恩怨皆在自己,我不知他與您與整個仙族有著怎樣的過往,可徒兒心裏的他是正義,是無畏,是信念……”


    “啪”得一聲,巴掌聲清脆震聾。


    三千年來,這是靈瑤第一次打她。


    一掌下去,兮和的身子有些微微顫抖,她白淨的右邊臉彤紅一片。


    她依舊保持著微笑的嘴角,繼續道,“師父,若是這一路上沒有他護著我,我可能已經死了。”


    靈瑤氣得拍著桌子,“那都是他的手段計謀,他的城府有多深,沒人比為師清楚!”


    由於情緒過分激動,靈瑤坐在凳子上,猛地咳嗽起來,兮和趕緊起身去給她倒茶。


    見兮和手中端著冒著熱氣的茶盞,靈瑤置氣地偏過身,捂著嘴咳嗽不停。


    兮和忽然想起身上的丹凝露,打開來遞給她,“師父,這是丹凝露,你趕緊服下。”


    看見丹凝露,靈瑤似乎變得更加生氣,抬手就將遞來的瓶子推掉,兮和有些著急,“師父,身體要緊,你別跟徒兒置氣,是徒兒的錯。”


    靈瑤喘了一口氣,問她,“那你答應為師,再不與他來往。”


    見兮和沉默,又瞥見桌上還留著的糖人,一施法,便將她那朵赤合歡糖人打掉在地,兮和低頭望著地上的糖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聽見師父還是咳嗽不停,便撿起地上流了一半的丹凝露放在桌子上,轉身出了門。


    為了不想氣著師父,兮和沒有待在客棧裏。


    夜晚清涼,身上的紫衫有點單薄,那會跳舞的時候覺得剛好,現在卻有些冷。


    她縮起肩膀。


    聯鄉集會結束後,街上的人走的幹幹淨淨,散了一會步,鬱悶的心情好了很多,不知不覺中她才發現自己竟無意識走到了滿月客棧。


    她站在樓下望著二樓那扇緊閉的窗戶,心裏暗自歎了口氣。


    不知看了多久,她才舍得往回走。


    沒走出兩步,身後就有人叫住了她,“姐姐。”


    她回頭,疑惑,“都半夜了,你怎麽還沒睡?”


    他笑道,“姐姐不是也沒睡嗎?”


    玉京子朝她走進的時候,撲麵而來是一股酒氣,兮和這才注意到他手裏還拿著一壺酒。


    兩個人飛上屋簷,坐在月下,玉京子看著她,眼裏含著情,“姐姐,你今晚跳的舞可真好看。”


    兮和淡淡笑了一聲,她側身坐了坐,右邊臉正在照在月色之下,玉京子才注意到她的臉紅紅的,便關心地問,“姐姐,你的臉怎麽了?”


    明顯是被人打了。


    不用想他也能猜出來是誰打得,至於為什麽打她,想到這,他的目光沉了下來。


    兮和摸了摸臉,試圖遮掩過去,她笑笑,說道,“沒事,可能之前梳妝的時候上多了胭脂。”


    她見他還盯著自己的臉,便正過身,看著他手裏的酒,直接搶了過來。


    抱著酒罐閉著眼喝了兩口,酒入喉腸,如同火燒,兮和扭著臉,不禁道,“這酒怎麽這麽辣啊。”


    玉京子歎息一聲,想將酒給拿回來,哪知兮和不願撒手,她對他笑道,“別這麽小氣嘛。”


    她晃了晃酒罐,發出清脆的水聲。


    “你看還有這麽多,你先讓我喝兩口。”


    他笑笑道,“姐姐,這是烈酒,可不是你平日裏喝的果酒,再喝兩口的話就真的醉了。”


    話音未落,隻見她仰麵又喝了幾口,臉頰上的紅暈變得更紅了。


    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伸手去拿酒罐時,兮和身子一歪就歪進了他懷裏,還在他懷裏來回蹭了蹭,像個溫順的小兔子一樣。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頭,跟他的視線相碰。


    朦朧的月光下,兩個人的輪廓也變得模糊柔和,兮和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就像羽毛般輕盈盈地撓在他的心尖,惹得他蠢蠢欲動。


    他聞到她身上獨有的香味,與他一樣。


    他的喉嚨一滾,灼熱的視線落到她的紅唇上,目光變得更加幽沉。


    他著魔似的向那充滿誘惑的紅唇低頭,一息之間,他定住了,他沒有吻上去。


    玉京子抱著她將她送回客棧,剛把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後,從黑暗中走出來一個人影,她看著床上的人,低聲道,“你這是在幫她。”


    他眸光一凜,突然彈出手裏的轉靈珠,他引出裏麵的一絲紫焰朝她身上打去,那人便被突如其來的攻擊重傷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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