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鬼獄時她不瞎也不聾。


    他被鳥嘴抓過的一瞬間,骨肉分離的聲音她聽的一清二楚,況且那時他身後的血都濺出來了,這才過了一天就已經無礙了,她怎麽也很難被這兩個字說服。


    雖然他是魔尊,是仙族的死敵,但他不止一次的救了她,包括這一次,她不想欠他的。


    “真的無礙嗎?”


    山鬼抬眼看她,“本君是你嘴裏的魔尊,區區小傷說了無礙便是無礙。”


    兮和一噎,總感覺他說這句話時陰陽怪氣的。


    不過仔細想想,他說得好像是那麽回事。


    他可是上古魔尊,不死不滅,八萬年前千萬仙兵仙將都打不死的大魔頭,又怎麽會被九頭鳥輕易打敗呢?


    倒是她擔心多餘,自作多情了。


    她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玉瓶,放到桌上,推到他眼前,“這是丹凝露,對你的傷勢總是有好處,謝謝你在鬼獄救了我和雪姑,感激不盡。”


    說完,兮和起身又朝他道謝,“既然魔尊無礙,我也該離開了,勞煩魔尊送我出山。”


    山鬼垂眼看著桌上的小玉瓶,臉色未變,眼波微動,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她問道,“你要去哪?”


    “魔尊送我出山就可以了,至於去哪我不會再勞煩魔尊大人的。”她畢恭畢敬道,語氣中帶著疏遠。


    他無視她的話,繼續追問,“鬼獄還是天宮?”


    她再一次重複道,“魔尊大人送我出山即可。”


    “本君若不答應呢?”他站起身,俯視著她。


    她擰眉,“魔尊大人這是何意?”


    他又朝她走進一步,微微彎著腰,氣息灑在她的耳邊,“本君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懂嗎?”


    她連忙後退,掩飾心中的慌亂道,“魔尊大人就莫在調侃我了,如今女媧石被玄度奪了去,魔尊大人若想要女媧石隻怕是找錯人了。”


    如今她想來,為何昨日他也會出現在鬼獄,指不定就是他聽說女媧石被藏祁搶走了,這才闖去了鬼獄。


    合情合理。


    看著她臉上有些厭惡的表情,山鬼眼底一沉,紫眸黯淡了幾分。


    他握著赤搖扇,低聲道,“本君何時說過要找女媧石了?”


    兮和迎上他淡漠的目光,反問,“難道不是嗎?”


    曾經是,但現在確實不是。


    他若解釋她願意相信嗎?


    肯定不會。


    他嗤笑一聲後,便從她眼前消失了。


    山鬼走後,兮和還在呆呆地盯著眼前看,明明已經知道的答案,她卻妄想從他嘴裏聽到不同的答案。


    她是有多可笑。


    深夜,兮和倚在窗前望著皎潔的月色,思緒萬千,魔尊不肯送她出山,如今她身上受的傷都沒恢複,想要衝破太幽境的結界還差得遠。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也無心欣賞眼前的月光。


    放眼望去,整個太幽境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安寂,她往崖下隨眼一掃,一簇微弱的綠光吸引了她的眼球。


    下一瞬,兮和便飛到了那簇綠光旁邊,數不清的螢火蟲在她身邊飛來飛去,她伸出手,有一隻螢火蟲果然停在了她的手上。


    她抬頭向上,身旁的大樹是赤合歡,如今,樹上的花朵枝葉已經凋零,唯有螢火蟲還縈繞其中。


    她記得,第一次來太幽境的時候,這樹上花開繁枝,螢蟲紛飛,跟眼前之景如出一轍。


    也是在這棵樹下她才看清將她從冥河帶出來的山鬼大人。


    那時候她單純的以為他接近她隻是為了血咒,甚至走到後來還讓她對他的感情產生了錯誤的認知。


    不過,那段時日確實是她活了三千年以來最留戀的日子,想到這,兮和不禁苦笑了一聲,可惜都是假的。


    她望著圓圓的輪月,後知後覺才意識到今日恰逢月圓之夜。


    又是月圓之夜。


    難怪她下午瞧他的臉色並不多好。


    兮和站在樹下,內心是糾結的。


    如今她與他已經沒了任何關係,若非要扯上關係的話,那就是仙族與魔族的敵對關係。


    他是師父的殺師仇人,又在初次相識時利用自己獲取女媧石,不論從哪個方麵講,她都不應該多管他的事,最好巴不得他因血咒而死才對。


    可她的腳步還是忍不住朝前走,越過了蒼穹崖,朝蒼穹崖的後山走去。


    今日小楓臨走前,告訴了寒潭洞的具體位置。


    走了一段路之後,她果然又走到了當初誤打誤撞的那個山洞,當她站在寒潭洞前時她又猶豫了。


    他利用她,欺騙她,她憑什麽要幫他?


    兮和轉身準備回去,沒走出兩步她又折了回來。


    她從不欠別人恩情,昨日他替她擋了九頭鳥一劫,如今幫他也算還他了。


    她深呼了一口氣,沿著窄道慢慢走進去。


    走到轉角時,豁然開朗,漫天水霧,這一次她學聰明了,她探著腳下的路一點點往前走。


    奈何水霧太大,伸出手都不見五指,她根本看不清寒池具體在哪一塊位置,更別提在這一片水霧之中找人了。


    走到前麵時,腳尖一空,她迅速縮回腳,這應當是寒池的某個角落,她換了方向沿著岸邊繼續朝前走。


    又走了幾步後,她警惕的剛伸出右腳,突然被多出的一隻手握住腳腕,猛地往下一拽,她順勢翻了下去,正當她以為自己會掉進水中的時候,自己卻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裏。


    她緩緩睜開眼,霧氣當中,一張邪魅俊美的臉出現在她眼中,她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張了張嘴,習慣道,“山鬼….大人。”


    男人被她叫的怔了一下,隨即一笑,神情是難得的溫柔,他的聲音低沉微啞,“你怎麽來了?”


    兮和這才回過神來,想要推開他,兩隻手一觸碰到他灼熱的胸膛時立即彈開,看到他裸著上半身,她嚇得從他懷裏一翻就翻進了水裏。


    “!”


    山鬼沒料到她會翻進水裏,兩手一撈,就將她從寒池中撈了出來。


    剛撈出來的兮和嗆了水,劇烈地咳嗽起來,山鬼歎道,“怪我不好,沒抱緊你。”


    說著他握住她的細腰就要往懷裏扣,兮和伸出胳膊抵著他發熱的胸膛,蹙眉道,“我不…我不要。”


    山鬼也不強迫她,知道她排斥他。


    他慢慢抽回手,說道,“那你自己站穩了,別又摔進水裏了。”


    被他一說,她腦子裏立刻閃過剛剛在水中看到的畫麵,耳朵變得更紅了。


    明明站在寒冷的水池中,她此時卻覺得分外燥熱。


    她轉過身,用手背冰了冰自己滾燙的臉頰,心裏慶幸好在這裏水霧大,不然被他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有嘴也說不清了。


    “你若沒事,就離開吧。”身後傳來山鬼的逐客令。


    她身體一僵,想了想,借口道,“我聽說這寒潭洞有療愈之效,魔尊大人應當不介意我來療傷吧。”


    身後沉默了片刻後,回道,“並不是所有的傷都適合在寒潭洞療養,你身上的內傷適宜靜養,寒潭洞寒氣重,你若是泡久了寒氣入體,對你的傷勢恢複並無多大幫助。”


    她僵著背立在水中,此刻她在心裏亂成一團。


    她該怎麽解釋自己來這裏隻是想緩解他身上的血咒,若她說是為了還昨日的恩情,以他的性格他肯定會拒絕,若沒有理由定會被他誤會。


    就在她不知怎樣開口之時,身後又傳來一聲悶哼。


    他的血咒發作了。


    兮和趕緊轉過身,遊到他身旁,緩緩為他渡入靈力,壓製體內的血咒,待他臉色稍有緩和之時,她緊繃的心才漸漸鬆懈下來。


    山鬼垂著頭,身子微欠。


    這時,她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他的後背,一道深邃的傷口從他肩頭劃入,傷口往下一些便能看到一道已經愈合的傷痕,她記得很清楚,這道傷痕是他替她擋下赤烏之後才有的。


    視線往下的部分被池水淹沒,水霧遮住了視線,他又靠在池壁上,後半截的傷勢不用她看便知道有多觸目驚心。


    “為什麽要幫我?”他悶聲問道。


    她抿了抿紅唇,坦言道,“魔尊大人昨日救了我和我師姐,我不喜歡欠人恩情,今日就算還你了。”


    他無力地笑了一聲,說道,“既然你不願欠本君恩情,是不是連帶之前本君救過你多次的恩情都一並還了,嗯?”


    她一時啞然,屬實沒想過他會這樣說。


    一段時日不見,他如今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那個從不計較的山鬼大人。


    真要是跟他算起來的話,她可有的還。


    當初那麽多次英雄救美的機會誰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製造的,這她可不能認。


    既然破罐子破摔,那就跟他好好算帳。


    她涼涼地說道,“魔尊大人若不是從最開始為了女媧石而接近我,我也不會總是給魔尊大人添麻煩。”


    山鬼聽出她話外的意思,他收起微笑,垂下眼瞼。


    沉默了一陣後,低著頭道,“當初是本君確實是為了女媧石而接近你,但本君可以保證,本君從未做過任何不利於你和你師姐的事情,在血玫淵的時候本君也向你承諾過不再騙你,本君如今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她與他的距離極近,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傳進她的耳朵裏,心裏。


    若不是寒池凍得她格外清醒,她差點都信了,她咬著唇問道,“當初,你也是用這樣的招數對待青汝神女的吧?”


    聞言,山鬼瞬間抬頭看向她,隔著濕霧霧的水汽盯著她深墨色的眼睛看。


    良久,他突然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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