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和微微坐起身,追問道,“那人是誰?”


    他沉吟片刻,轉而朝她笑了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沉默片刻後,她問道,“是不是八千仙兵之死?”


    “都已經不重要了。”他道。


    “神鬼之戰青汝神女為何不幫你?她不是與你交好嗎?”


    山鬼眸色一沉,沉聲回道,“不是她不幫,而是她那時的處境沒法幫本君。”


    “我就知道,不是你害死的神女....”她喃喃道。


    山鬼不語,神女的死他卻是脫不了幹係。


    他瞧著懷中的人雙頰紅成一片,皺著眉頭,醉了的模樣可愛極了。


    他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酒量這麽差還敢喝酒。”


    他抬起手的時候,袖子往下一落,露出了他大片手背和手腕,兮和注意到了他手腕上多了一道新傷,那道傷口不長不深,卻紅得刺眼。


    她認得這傷口,正是出自她師父靈瑤仙尊的撫心琴。


    被撫心琴所傷,傷口難以愈合,即便過了千年百年仍像新傷。


    兮和收回視線,裝作沒看見,正臉看著他,聲音溫柔如水,“山鬼大人,雖然仙族都說你是無惡不作的大魔頭,是陰險奸詐之人,但我相信那八千仙兵不是你殺的,神鬼之戰也不是你有意挑起的,玉京子說得對,我從書上看到的和從別人嘴裏聽來的不一定都是真實的。”


    她將手放在胸口上,說道,“我是個有心有情感有意識的一個人,你為人處事如何我都看在眼裏,你對我如何我都能感受得到,有的時候我就是想不通,心裏很矛盾,總在糾結,傷害了你。”


    “山鬼大人,其實我….很喜歡你,比你想象的還要喜歡。”


    山鬼安靜地聽她說完所有的話,尤其是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神色一愣,看著她臉上蕩漾的笑意。


    他的喉結上下一滾,低頭堵住了她要繼續往下說的話。


    壓抑與克製,熱烈與纏綿。


    兮和慢慢閉上眼睛,眼角劃過一抹淚痕。


    她還想說,她不想給他帶來麻煩,她終究是仙族人,遲早要回天宮,就算再喜歡也得舍得放手。


    夜半,兮和從夢中醒來,黑暗中,她聽著耳邊男人平穩的呼吸聲,確認他還在睡著。


    她抬手想摸摸他的臉,手抬到半空中時就停住了,她怕擾醒他的好夢。


    兮和起身,走到桌子上時,她拿起了放在壺嘴裏的那根赤合歡糖人,轉身離去。


    她的離開應當徹底將他與仙族決斷,再也不會讓他陷入危難了吧。


    她按照小楓的話,果然出了太幽境,再一回頭,身後隻剩一片虛無。


    回到天宮,一踏進覃淩宮的大門時她便被人帶去了靈瑤房間。


    兮和走進去,屋內的氣氛低沉,她心中忐忑,“師父,您找我。”


    “你還知道回來?”靈瑤冷聲問道。


    她跪下認錯,“師父,徒兒無能,沒能奪回女媧石。”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犯下大錯?”靈瑤質問。


    兮和回道,“徒兒不會連累師父,自會去帝俊請罪。”


    靈瑤站起身,厲言道,“你覺得為師僅僅是指這個嗎?自己做了什麽你心裏難道沒數嗎?”


    “徒兒愚鈍。”她低聲道。


    靈瑤握緊了掌心,抬手一揮,她身上的糖人便被打掉在地,“你還要裝糊塗裝到什麽時候!”


    兮和彎身要去撿,靈瑤再一抬手,地上的糖人瞬間化為齏粉。


    “兮和,你莫要怪為師無情,為師不想看你步入我師父的後塵。”


    天宮大殿,百官會議,帝俊明君,高坐神堂。


    兮和跪在殿中,靜待審問。


    百官齊會,審罪鑼一響,帝俊明聲高問,“阿女兮和,你可知罪?”


    她神色平靜,雙臂交疊,低身拜罪,“兮和未能按時完成帝俊交予的任務,兮和知罪。”


    一語說完,堂內一陣沉默。


    帝俊又問道,“僅僅隻是這一罪嗎?”


    她神色微頓,神情依舊平靜如水,恭敬回答,“兮和愚笨,還請帝俊明示。”


    “兮和!”她的話剛落,坐在上位的靈瑤忍不住斥道。


    大殿上又陷入一陣沉默。


    這時,帝俊緩緩開口道,“兮和,你當真不知?”


    她附身低頭道,“請帝俊明示。”


    帝俊無聲得歎息一聲,說道,“阿女,你身為靈瑤仙尊弟子,當是仙族眾人當中的表率,而你此次下界曆練,與魔族為伍,勾結魔尊,違反仙規,乃是重罪,你可知罪?”


    兮和抬起頭,麵不改色地說道,“帝俊所說確實屬實。”


    “但兮和此次去了一趟人間才知道,這世上比妖魔鬼怪還要嗜血的人常有,而真正坦誠相待真心實意的人倒不多見,魔族中人不見得都是惡人,仙族人嘴裏喊打喊殺的魔尊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兮和與他相交,不知錯在何處?”


    “放肆!”靈瑤頓時拍案而起,怒道,“兮和,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她的話不僅激起靈瑤暴怒,就連坐在殿上的帝俊臉色也十分難看,眉眼間隱忍著怒意。


    殿內文武仙官更是因為她這番話而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的人才從剛剛的談話中得知上古魔尊竟然沒死?!


    有的人則是由衷的佩服她公然在神殿上當著帝俊的麵為魔尊說話,因為八萬年來她是第一個。


    有的人已經開始哀歎她“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悲哀。


    “帝俊,兮和她….”靈瑤欲向帝俊解釋什麽,卻被他抬手打斷,“此時本帝自由分寸,仙尊不必再多言。”


    靈瑤無奈,隻好作罷,神色不安地坐回原位。


    帝俊道,“阿女,本帝暫且認可你說的前半句話是對的,人心難測,妖魔之中不排除有心善之人,但世人皆知上古魔尊乃是超離三界之外的存在,他本就不該存於這世上,即便他如你嘴上說得那樣好,那也難以留得。”


    兮和辯駁道,“人與人之間難道不應該平等相待嗎?何以差別定義?何人生來就該被三界排擠而消滅?魔尊的誕生是他自己能夠掌控的嗎?”


    此時,靈瑤臉色難看至極,若不是帝俊一再攔著她,恐怕此時她手上的撫心琴已經過去了。


    帝俊不語,他的大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反複摩挲,眯著眼睛打量著跪在殿上的瘦小的青衣女子。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仿佛穿破時空,一瞬之間在神殿上炸開,“你違反了仙規首禁。”


    他不是在問她,而是直接給她定下罪名。


    兮和在被審問之前心裏已經有了底,而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她整個人還是被他的威嚴冷厲所震懾,身體忍不住顫了一下,但她並未否認。


    她不敢去看坐在帝俊左席的靈瑤,維持著跪禮的姿態不動。


    諸位仙官許是同樣被殿上的壓抑氣氛所震懾,原本嘀嘀咕咕的聲音也歸於安靜。


    “本帝交予你與你師姐二人的任務也未完成,這三罪,你可認?”


    帝俊質問的語氣毋庸置疑。


    她能說不嗎?


    她一叩拜道,“帝俊明鑒,我師姐是因為我才沒能按時完成帝俊交予的任務,如今重傷未愈,兮和願一人承擔所有罪責。”


    她這一來就知道難有退路可走,至少她能保住她想保住的人。


    “罪仙阿女,知法違法,與魔族私通勾結,辜負本帝信任,即刻將罪仙兮和壓入天牢,三日後處以雷刑。”


    刑令一出,神殿外立刻走進來兩個人魁梧仙兵押著兮和往天牢走,身後嘩然一片,她聽到靈瑤在為她求情的聲音,“帝俊息怒,兮和年紀尚小,她也是受了魔尊的欺騙才….“


    審問會結束後,帝俊黑著一張臉回了主陽宮。


    而靈瑤心中記掛著自己的小徒,下了會便跑來了主陽宮請見帝俊。


    兩個人都是他不能隨便惹的主,儀獐夾在他們兩人之間,不知道傳了多少遍的話,帝俊始終不願見她,靈瑤知道他在氣頭上,便一直站在宮外等著,儀獐無奈,隻能站在門口陪靈瑤仙尊一起等。


    一直等到夜晚,靈瑤仍舊站在宮外,她的身體一直不好,尤其是這幾百年愈來愈差,站了大半天已經開始吃不消了。


    儀獐歎道,“仙尊身子要緊,還是先回宮吧,等帝俊願意見你了,我立即就去通知仙尊。”


    靈瑤又虛咳了兩聲,擺擺手道,“不必,你若要去歇息就趕緊去吧,不必在這裏陪我。”


    “仙尊這是說的哪裏話。”他道,“既然如此,我再去為仙尊進去問問。”


    她淡淡一笑,“有勞了。”


    他俯首欠身慢步朝宮內走去,推開門後,帝俊還坐在書案前挑燈長看,見他進來後,隨口問道,“仙尊走了?”


    儀獐搖搖頭,頷首說道,“帝俊,要不您還是見見仙尊吧,仙尊身子不好,剛剛在門外咳嗽了半天,勸她先回宮也不肯回去,我看你若是執意不見她的話她就會一直等到明日。”


    帝俊思索一番,長歎了一口氣,放下手裏的書後,歎道,“罷了罷了,那你讓她進來吧。”


    儀獐頓時笑著應道,“我這就去請仙尊進來。”


    靈瑤進了房間後,儀獐自覺得從房中退出來,將門帶上。


    靈瑤走到帝俊書案前,正要行禮,就被帝俊擺手止道,“師妹,這裏隻有你我二人,這些禮節就免了。”


    聽此,靈瑤站直身體,急忙問道,“師兄,兮和的事….”


    帝俊看著一臉急色的靈瑤,歎了口氣。


    他起身朝她走來,麵露為難道,“師妹,不是師兄無情,今日神殿之上,我已經給過她機會,你在堂上時也聽見了,她一心維護魔尊,為其說話,另可認罪也不願反駁罪名,我若當著眾仙官的麵一再袒護她的話,恐怕難以服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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