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睡,黎明前我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中。


    到處是先生的影子,卻沒有了先生的聲音。我哭倒在沙發上“老公,你為啥不聽我的勸,一定要吃那個短命藥呢……”


    我一直呆坐到天亮,不得不強打精神從先生沒上鎖的專用小箱子裏取出戶口本和身份證,再次去醫院開死亡證明。


    雨下得很大,仿佛在為我和先生的生離死別而悲傷流淚……與先生別離的場麵不禁又浮現在眼前。


    淩晨二點,我站在先生床頭不停地呼喚他,他還是昏迷著。請的護工阿姨看看先生,以她的經驗說“老先生不行了”……監視儀器上的數據一路下滑,醫生提醒我,按下滑的趨勢,先生還有十幾分鍾時間,我連忙打小叔電話,小叔將開回家的車重新調頭回醫院……


    小姑叫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去休息,我流著淚說,我要陪他到最後……


    先生嘴角開始滲血……忽然,血從他的嘴裏噴泉似的湧出,血順著微微傾斜的床邊浸透棉被不停滴到地上,我不停地哭著“老公,你看看我呀……”


    儀器上的數據終於歸零,血還在不停的滴在地上。小叔與小姑跟著阿姨去挑選一條龍服務提供的壽衣,我哭著用一張張餐巾紙輕輕為先生擦拭濺在臉上的血,慢慢用手為他合上未閉的雙眼……


    先生心有不甘,他自始自終以為可以通過積極治療可以活下來,他答應過女兒,會為她的媽媽用口琴伴奏,夫吹婦唱;他那一句“老婆,我和你做伴侶還沒做夠”的話猶在耳邊回響……


    因為是去崇明辦理手續,醫生不由比平時多了些許仔細。崇明不比上海,電腦裏找不到所屬街道,醫生沒轍了,情急中我想到了上百度搜索。找到東旺派出所的電話號碼後,我急忙撥通了它,沒人接,我失望的摁掉手機。


    想不到一會兒手機鈴聲響起,“喂,是你打電話嗎?我這裏是東旺派出所”,我打了個激靈,“對對……”幸運的很,我遇到了一位好民警。他讓我先掛機,經過核實情況再給我回複。幾經周折,最後讓我按照戶口本上的地址名稱照抄。


    醫生上了電腦犯難了,因為係統不認,無法輸入。年輕的女醫生為了我,上樓下樓好幾次,最後無奈的說,隻能手寫了,但不知對方是否認可。我再次撥通了崇明的電話,對方一句“可以”令我頓感一陣輕鬆。


    一條龍服務派來的司機小劉在急診室外足足等了我二小時,我很過意不去,小劉很理解“沒事,姐”……


    雨不停的下著,駛過長江大橋,卻發現崇明沒有下雨。


    還是這條路,還是這美麗的景色,但身邊的開車人已非我的先生,不禁悲從中來,淚水不聽話的溢出眼眶,小劉寬慰我“姐,別太傷心了……”


    突然失去了嗬護你的人,才發現,他曾經是最疼你的人。我心裏默默的念著,老公,我又來到崇明,可是你已離我而去,再要相見,隻能在夢中了。


    看見了熟悉的派出所,不由又想起了婚後不久的一段插曲,感覺恍如一場夢。


    手續辦的很順利,戶籍警還應我的請求幫我多複印了幾份待用的資料。


    一路上,我的淚一直在流著,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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