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雲7月22日


    先生的二七到了,我決定去寶山寄存骨灰的冥園看望先生。


    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來到井然有序的玻璃櫃前,我在先生的骨灰盒旁添置了青鬆、鮮花、元寶等。安排就緒,工作人員離開了寧靜的大廳。


    想著我倆從此就這樣天各一方,我禁不住放聲慟哭。


    我不停的呼喚著“老公,你能聽到我叫你嗎?”“老公,你在那邊好不好?”想到先生喜歡聽我唱的越劇,我邊哭邊打開全民k歌,“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溫馨的畫麵。


    先生在長島打地鋪監督裝修隊封閉陽台,每天吃飯前通過微信發送自己燒的飯菜照片“老婆,我要吃飯了”,我說“老公辛苦了”,先生要求我唱段越劇獎勵他,我便錄製了這首“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將寶玉、黛玉的唱腔學得惟妙惟肖,先生高興地發給朋友們一起欣賞。


    誰能想到,溫馨的小窩還沒來得及享用,先生便被確診患了癌症……


    我哭著打開先生特別喜歡的另一首越劇“問紫娟”,想起在他組織的同學聚會上,我唱的這首越劇得到了大家的讚賞,先生非常的得意,笑得是那麽燦爛……


    在我指導的長島旗袍走秀活動中,先生穿著我為他熨燙齊整的服飾,拿著手機為隊員們攝影錄像,隊員們誇讚我的先生不僅長得帥,而且有氣質,說我們倆非常的般配……


    往事回放,先生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先生臨昏迷前撫摸我的手仿佛餘溫還在,那一聲聲“老婆”還在我耳畔縈繞,他是那麽地不舍,帶著無盡的眷戀和遺憾,眼睛始終沒合上……


    我哭著告訴先生,那位答應借錢最後銷聲匿跡的同學來參加追悼會了,那天,他衣衫不整,神誌恍惚,經過我的麵前不敢正眼看我,也許是因為良心不安吧!


    追悼會那天先生的前妻與兒子的舉止,讓我悟出了先生曾經讓我不理解的行為。女兒聽說叔叔曾經想讓她寫下照顧他一輩子的承諾後,非但沒有責怪,反而理解地說“媽媽,叔叔經曆了以前的家庭不幸,因為沒有安全感,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其實,我在心裏已經原諒了先生,可惜他再也聽不見了……


    下午接到了重離子醫院的回訪電話,親切的話語讓我淚水漣漣。聞訊先生離世的消息,對方沉吟了一會兒後,柔聲勸慰我節哀順變。


    是啊,先生去年在重離子醫院治療出院,與健康人無異,誰也看不出他是個病人。每隔一段時間,我們便會接到回訪電話,主治專家更是親切稱我先生“老楊”。


    先生走了,但在他手機的便簽裏留存了在重離子醫院的治療日記:


    重離子照射記錄:


    1,5月9日下午2:30,第一次照射,毫無感覺,起先有點緊張,照了半個小時。


    2,5月10日晚上8:00,第二次照射半個小時,心理輕鬆多了,還是沒有感覺。照射醫生還表揚我呼吸節奏掌握很好。幾天來,肝部似乎舒服了點。


    3,5月13日晚上7:30,第三次照射半個小時,今天醫生把我外褲,扒到大腿部,我腰圍小了,腹部壓力小了,也舒服多了。周六日二天醫生休息,今天又開始照射,本周要連續照射5次,但願身體狀況越來越好。


    4,5月14日下午5:10,第四次照射半個小時,沒有吃晚飯做,外褲又下扒了,因此今天呼吸是最輕鬆的,就是回來吃飯後,即外出散步,人感覺有點疲軟。


    5,5月15日下午5:40,第五次照射半小時,沒有吃晚飯,呼吸很輕鬆。醫生說很好就這樣呼吸。今天上午又去做了ct定位。可能是照射ct了,還是感覺疲軟。


    6,5月16日下午4:35,第六次照射半小時,沒有吃晚飯,呼吸很輕鬆,上理療台我躺好調整,正確到位,醫生連說“你是第一人”。


    7,5月17日晚上7:15,第七次照射半小時,我6:30分就下去等待了,說機器壞了,在修理,就晚了45分鍾。沒吃飯,肚子空了,很輕鬆就做完了。


    8,5月20日晚上7:40,第八次照射半小時,今吃了晚飯照,有點緊了。上去還是一步到位,今天問了醫生,一如要咳嗽或打噴嚏怎麽辦,回答是要熬著,否則重新做;二機器在呼吸時的什麽時候掃描,回答是,呼和吸轉換時。


    9,5月21日晚上5:20,第九次照射半小時,上去還是一步到位,醫生說像我這樣他們效率也高了。今天在呼盡時多停了時候,讓照射多些。


    10,5月22日晚上7:35,第十次照射半小時,今天飯後,又是剛走步後,罩子把皮膚粘住,呼吸緊了,但還是很順利。


    11,5月23日下午4:30,第十一次照射半小時,身上無汗,飯前照射真好。這幾天便秘,肚子難受,向醫生要開塞露了。


    12,5月24日下午2:25,第十二次照射半小時,中午睡中叫醒去照,真好,大便也通了,老婆也在身邊,我精神很好,上去又一次到位很是順利。


    13,5月29日中午1:45,第十三次照射半小時,也是中午叫醒去照,老婆在身邊,很溫馨,一次到位,很順利。


    14,5月30日中午11:45,第十四次照射半個小時,這是我被安排最早的一次,午飯沒吃,很是輕鬆,很順利。明天最後一次,提醒醫生安排上午再早點照。勝利在望。


    15,5月31日上午10:10,第十五次照射半小時,這次我最後一次照射,出院了,心裏很輕鬆,又是一步到位。但是,當機器轉動後,突然聽到有多人進來聲音,過後我問了,說是有塊板掉下來了,真是,我住院期間已碰到3次機器壞了。但,我總算勝利結束,今天出院了。我的照射日記也結束。


    ……捧著先生的手機,我淚流不止。在重離子醫院那段難忘的時光,溫馨而迎來了希望。出院後的先生,滿懷喜悅,充滿了活力。但是,我們不敢有絲毫鬆懈,先生始終沒有中斷過中醫調理。


    今年三月份起,先生的甲胎蛋白指標略有升高,進出公立醫院成了家常便飯,公式化的治療方式已司空見慣,有的醫生甚至將遺漏治療環節令病人痛苦的細節,隻一句“是疏忽了”便輕輕帶過……


    是因為價格昂貴需要自費,才有親民的服務?還是因為體製的不同?在公立醫院手術後,為何沒有一個關心的隨訪電話?聖潔的白大褂裏,究竟有多少顆心是在真正為病人著想?


    我的先生走了,但我卻為那些不幸患了癌症的病人擔憂。病痛折磨的是軀體,而有些醫生的漠然則深深刺痛著他們的心……


    在有些醫生的眼裏,一個癌症病人離世,猶如隕落的一顆星星,而在一個家庭,卻似塌了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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