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右腳傷口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左腳膝蓋下沒昨晚腫,但依然很疼,紗布覆蓋麵大,走路被牽拉著,不能走得太快。


    說好九點半,而福壽園的司機提早了半小時來接我們娘倆。


    今天是周日,隻見下葬的,看墓的人,不停穿梭在墓園裏。


    新型墓園的轉變也是體現殯葬改革進步趨勢,隨著人們生活水平提高,對事物美學要求也越來越高。


    相對於傳統墓碑來說,藝術墓碑屬於個性化定製,其造型多變,形狀各異,對師傅的雕工要求也相對較高。一般由一塊主碑和一塊蓋板組成,雖說造型簡單,但卻形狀繁多,造型各異。凸顯個性化的小型藝術墓碑像是一件件藝術品,讓陵園的氛圍一下子輕鬆了許多。藝術墓碑融入了許多雕刻工藝:浮雕、線雕、鏤空雕、影雕等等,其墓碑造型融入了很多自然元素,如房屋造型、樹葉、花朵、枝幹、浪花、祥雲等,這些都結合著逝者生前的喜好和性格來雕刻出一座座精品的小型藝術墓碑。


    二年前,我和先生曾經在網上無意中發現了新穎的藝術墓,一下被吸引了。我們兩個可能因為曾經在單位出牆報的關係,審美觀是驚人的相似。


    追悼會後,旗袍隊的隊長陪著我來到臨港滴水湖旁的福壽園。接待員領著我們穿過一個又一個墓園,最後選中了我和先生曾經在網上心儀的一款。


    純黑色是先生的最愛,在喪葬文化中,黑色是最盡顯貴族奢華的一個顏色。這樣一座小型藝術墓碑,看整體造型由主碑和蓋板組成,但卻把逝者歸家之情和尊貴的墓主人身份展露無疑。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我愛荷花的“出汙泥而不染”,更敬佩荷花的“品格如玉”。


    女兒很認可我的眼光,純黑色中雕刻著一朵白色荷花的墓碑脫俗別致,確實非常有藝術性。


    放在墓裏的隨葬品我選了古色古香先生生前喜歡的款式和顏色,墓誌銘我用了名句“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按照先生生前的願望,立墓人落款為女兒。本來想讓女兒有了男友改口叫他“爸爸”的,遺憾的是他走得太早了,女兒隻能在墓碑上稱他為“父親”了。


    先生的兒子為了分遺產,在先生去世後,象征性的出現了三次。我在微信上告訴他墓地的事,他不置可否,沒有反應,難怪先生不想提他。


    先生的師母為先生的過早離去而惋惜,但也同時為他身邊有我們娘倆而感到慶幸。


    先生的喪事全部由我主持操辦,我沒有采納小叔的提議,喪事從簡。盡我所能,讓先生走得體體麵麵,風風光光。


    用密碼打開先生的手機後,方找到提攜先生走上領導崗位的老書記的微信。


    老書記為先生的離世感到悲痛、惋惜,我不知如何向老書記述說,發了我的紀實作品中的日記片段給他。老書記感慨的回複了我:


    “不愧是才女,文字不多,但十分感人,深深表達了對夫君愛戀之情。高山天國有靈,會深感欣慰的。他雖然走得早了點,但他能得到你的陪伴走完人生,不能不說是他的福份。望你早日從傷感中走出來,看到你充滿喜悅的妙文”。


    對於老書記的厚愛,先生一直感恩於心。常在我麵前提及老書記是老一代大學生,退休後,帶著我上門看望老書記,還常將我唱的越劇發給老書記聽……


    先生的手機打開後,我同時向先生微信上的朋友們一一發文告知,大家都無法接受。在人們眼中,先生是那麽健康有活力,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先生的同行朋友王總為他的父親在我們旁邊購買了同款房型的新居,裝修全部交給我先生打理。春節王總的父母從湖北來滬,有事找我先生幫忙,先生沒有因為其從疫情區過來而避而遠之……


    聞訊先生去世,王總爺倆悲痛萬分,老爺子特地加了我的微信,說來滬一定會來看大嫂。


    很多同事與朋友為沒能送先生感到遺憾,但大家對先生的好評令我感到欣慰。


    一年多來,先生刻意瞞著所有人,承載了無法想象的心理壓力。就像他的師母所說“……為不找別人麻煩不讓仼何人知道,你為何這樣堅強,苦了自己苦了夫人……”


    先生的突然離世,令我跌入悲傷無法自拔。先生說,在眾多的愛慕者中偏偏選中我,是因為我征婚啟事中的二首詩打動了他:


    菩薩蠻——花間夢


    *


    夏蓮依水花間夢,


    清麗嬌影醉西東。


    琴聲泛碧波,


    芳菲覓君蹤。


    不屑紅塵俗,


    落花也情濃。


    盈盈退妝時,


    詩情與誰共?


    傲梅


    *


    清雅僻徑通幽處,早梅隱約映眼簾,


    不學桃杏自炫媒,已聞暗香飄人前。


    讚梅傲開潔無暇,淩雪獨放舞翩翩。


    鬥豔吐芳冰玉骨,有根寒穀喚春天。


    *


    眾花扮靚鬧爭春,難耐寂寞風光豔,


    花開花落年複年,唯梅雨雪靜無喧。


    等待有緣賞花人,心靈相約進梅園。


    雖非梅花千古頌,願做人間一嬋娟。


    就在我打算退出婚戀網時,我收到了先生的來信。這是緣分,也或許是天意……


    經過一年多的同甘共苦,我們學會了彼此包容,彼此珍惜。可是,就在我們對未來充滿希望時,先生卻永遠離開了我……


    今天我將卡裏的款全部轉出,還缺幾萬,女兒付了。這些原本給先生留著治療的錢全部用於墓地,多少可以彌補他生前的缺憾。


    以後每年的清明,我和女兒會去看望先生,在先生的墓前播放我朗誦錄製的席慕容的詩《渡口》: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從此生根浮雲白日


    山川**溫柔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華年從此停頓


    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


    是那樣萬般無奈的凝視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別在襟上吧


    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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