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念一想,李餘又暗暗搖頭。


    呂方是道士,從不殺生,甚至連飲食都隻吃素,又怎麽可能會對人下毒呢?


    何況,那個人還是天子,是自己的老爹!


    回到吳王府,李餘去了種植園。


    這裏的甘蔗,已經長到半人高,看著綠油油一片的甘蔗田,李餘的心情也未能有所好轉。


    他走進亭子裏,問金烏道:“府上還有酒嗎?”


    金烏一怔,一直以來,李餘一個人從來是不飲酒的。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有的!殿下!”


    “取來。”


    “是!殿下!”


    金烏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時間不長,他走回來,手裏拿著一小壇子酒,還有一隻杯子。


    李餘接過來,撕掉酒壇的封口,到了一杯酒,而後一飲而盡。


    酒水辛辣,喝盡喉嚨裏,像是吞下一把刀子。


    李餘皺了皺眉,不過手裏沒有停,又倒了一杯酒。


    他看向金烏,問道:“金烏,你不喝嗎?”


    金烏搖頭。


    作為下人,當值飲酒,那是大忌,而且也容易誤事。


    李餘再飲一杯,又倒了第三杯酒,而後捏著酒杯,幽幽說道:“你說,權力,真的就那麽誘人嗎?”23sk.


    在客棧裏,李餘與李業的密談,金烏並不在場,而是守在外麵。


    他二人都談了些什麽,金烏不知道。


    不過,金烏也隱約能猜出了一些。


    他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殿下還是別想太多了……”


    “我又怎麽可能不去想……”


    李餘一仰頭,又將滿滿一杯的酒灌進肚子裏。


    一個是他爹,一個是他敬仰的大哥。


    這一刻,李餘感覺自己的信念都在崩塌。


    金烏低聲說道:“古往今來,皇室的權力之爭,也是……也是層出不窮……”


    他話音未落,耳朵突然動了動,沉聲喝問道:“什麽人?”


    說話之間,金烏目光如電,扭頭向甘蔗園的另一邊望去。


    隨著沙沙沙的腳步聲,一名女子走了過來。


    金烏定睛一看,淩厲的目光頓時消失,插手施禮,說道:“陶小姐!”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陶夕瑩。


    陶夕瑩似乎也沒想到能在甘蔗園裏遇到李餘和金烏。


    她臉上的驚詫之色一閃即逝,而後,她落落大方地走向涼亭,問道:“這麽晚了,殿下為何還不休息?”


    金烏欠了欠身,很自覺地退出涼亭,給他二人讓出私人空間。


    李餘看著款款走進涼亭裏的陶夕瑩,他笑問道:“你怎麽也不睡覺?”


    “有點想家了。”


    想家就回去好了!


    這話到了李餘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有陶夕瑩為他管賬,讓他輕鬆了不少,也讓他的生意正規了不少。


    陶夕瑩的能力,乃至做出的貢獻,都是肉眼可見的。


    現在,李餘還真舍不得放她走了。


    陶夕瑩在李餘對麵的石凳上坐下,幽幽說道:“也不知中原的局勢,現在如何。”


    一旦京師軍戰敗,五王聯軍,便可以直取京城。


    京城被破,遭殃的可不僅是當今天子,更有朝中大臣。


    與太子一向交好的陶家,亦會首當其衝。


    李餘看著陶夕瑩臉上的憂色,不像有假,他笑了笑,說道:“看起來,你與鎮國公的關係,已改善了許多啊!”


    以前的陶夕瑩,對鎮國公陶源,那是充滿了恨意和厭惡。


    而現在,竟然能看到她在擔憂陶源的安危,李餘也為陶源感到欣慰。


    “這段時間,與韓禦使……韓先生接觸,聽他說起很多關於我爹的事。”


    陶源對前朝的背叛,並不存在善惡問題,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去輔佐他認為值得輔佐的人,無可厚非。


    至於那些因為他背叛而死的人們,的確很無辜,但也不能說,這全是陶源一個人的錯。


    李餘含笑道:“倘若鎮國公在此,能聽到你這麽說,定會非常開心。”


    說著話,他把麵前的酒杯推到陶夕瑩麵前,說道:“陪我喝一杯?”


    “好!”


    陶夕瑩也不嫌棄李餘用過的杯子,拿起來,先是淺嚐了一口,而後將杯中酒飲盡。


    見她如此豪爽,李餘拿起酒壇,先是給陶夕瑩滿上酒,而後自己又灌了一大口。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陶夕瑩知道,李餘並不是個喜歡飲酒的人,更不會獨自飲酒。


    今日,著實是有些反常。


    她好奇地問道:“殿下有心事?”


    “糟心事。”


    李餘嘟囔了一聲,又灌了一口酒。


    陶夕瑩拿起杯子,問道:“能否說來聽聽?”


    “讓你也高興高興?”


    “這叫什麽話?”


    “如果我沒記錯,你可是煩我煩的要死。”


    他的話,反倒是把陶夕瑩說愣了。


    以前,她真的很厭煩李餘,簡直像隻蒼蠅似的,終日圍在自己身邊,那色眯眯的眼神,看了就讓人作嘔。


    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李餘漸漸變了。


    變得不再糾纏她,也不再貪圖酒色。


    即便偶爾遇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變得清澈,甚至是清冷,其中再無一絲一毫的雜念。


    倘若不是他的樣子絲毫未變,陶夕瑩甚至要懷疑李餘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她放下杯子,看著對麵的李餘,說道:“那是以前。”


    “現在不煩了?”


    “不可想象。”


    “哦?”


    “若是以前,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我會給你李餘做事。”


    李餘聞言,抱著酒壇,禁不住仰麵大笑起來。


    這句,絕對是陶夕瑩的心裏話。


    他扭頭對亭子外麵召喚道:“金烏!”


    遠處的金烏快步上前,插手施禮。


    “再取一壇酒來!不!再多取幾壇酒!”


    “是!殿下!”


    時間不長,金烏又抱著好幾壇酒回來,一一擺放在石桌上。


    之後,他再次退開。


    李餘和陶夕瑩也不用杯子裏,一人抱著一個小酒壇對飲。


    “今日,殿下到底有何心事?”


    “你很好奇?”


    “是的。”


    “為何突然對我的事好奇了?”


    “畢竟,我現在是殿下的賬房。”


    “哈哈哈!”李餘大笑,過了片刻,他又收斂笑容,說道:“今晚,我去見了一個人。”


    “什麽人?”


    “……”李餘看著陶夕瑩,目光閃爍不定,沒有說話。


    陶夕瑩暗歎口氣,拿起酒杯,喝了口酒,道:“如果殿下覺得不方便說,可以不用說,我也沒有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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