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州府。


    今日的州府,官員齊聚。


    大堂內,兩邊都坐滿了人,不過氣氛卻是出奇的安靜、詭譎。


    張泓居中而坐,下手邊的兩位,分別是長史劉泗和司馬袁修。


    再下麵,是眾多的州府官員。


    一名與張泓私交甚密的官員,他清了清喉嚨,又向張泓欠欠身,說道:“大人,眼下八王大軍圍困京城,已近一個月,京城告破,怕是在所難免。我梁州,也當早做打算才是!”


    張泓看向這名官員,幽幽問道:“於大人認為,當作何打算?”


    此人名叫於鵬,現任梁州府司功參軍之職,主管官員考核等。


    於鵬正色道:“現,殿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八王入主京城,已成定局,故……”


    他小心翼翼地看眼張泓,沒有把後麵的話繼續說下去。


    但意思很明顯,就是趕緊選定一藩王,然後投靠於他,為他們自己找個大靠山。


    張泓深深看眼於鵬,又環視其它眾人,問道:“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長史劉泗,輕輕歎口氣,搖頭說道:“大人,這……也是我等的無奈之舉啊!”


    張泓意味深長道:“我等能有今日,皆靠殿下之提攜!眼下正逢殿下艱難之時,諸位不求與殿下同甘共苦,反而要背棄殿下而去?”


    他這番話,把在場眾人說得麵紅耳赤。


    司兵參軍王懷起身說道:“大人有何打算,不妨說出來,讓我等聽聽!”


    張泓說道:“等!”


    “等什麽?”


    “等殿下回歸!”


    張泓正色說道:“我相信,隻受到這點打擊,大殿還能承受得起,用不了多久,殿下就會回歸!”


    說到這裏,他目光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說道:“時艱之時,你等思變,待殿下回歸之時,你等又有何臉麵去見殿下?”


    許多官員聞言,都低下了頭。


    劉泗小聲說道:“大人以為,殿下還會回來嗎?”


    於鵬接話道:“即便有遭一日,殿下真的回來了,又能做什麽?”


    還能去爭奪皇位嗎?


    曆朝曆代,可有體殘做天子者?


    刑王李亨如何?


    李英說殺了就殺了。


    鄭王李元如何?


    即便身為藩王,也沒人會把他放在眼裏。


    現在殿下一隻手被廢,最後,恐怕隻會淪落成與刑王、鄭王同樣的下場。23sk.


    大堂裏又變得鴉雀無聲。


    張泓心中哀歎,這些人,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州府高官,結果,殿下隻稍微遇到些挫折,他們便要轉投他人。


    劉泗看看在場眾人,說道:“大人,實不相瞞,我等……皆打算投靠燕王!”


    張泓詫異地看向劉泗。


    劉泗正色道:“燕王殿下,文武兼備,且軍功卓著,威名遠揚!我等以為,追隨燕王殿下,必能成就一番大業!”


    於鵬立刻接話道:“於大人所言極是!燕王寬宏大度,現又求賢若渴,我等若是投靠燕王殿下,必會受到重用!”


    張泓勃然大怒,他猛的一拍桌案,狠狠怒視著劉泗和於鵬二人。


    劉泗和於鵬也嚇了一跳,兩人對視一眼,又強作鎮定地說道:“人大,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吳王大勢已去,而燕王如日中天,眼下若不抓住時局,投靠燕王,以後,隻怕再無良機!”


    於鵬又輕飄飄了補了一句:“從龍之功,就在眼前啊!”


    張泓騰的一下站起身,目光向左右掃視。


    令他沒想到的是,在場的大多數官員都在連連點頭,似乎頗為認同劉泗和於鵬二人的說詞。


    張泓做夢也沒想到,州府上下,有這種心思的遠不止劉泗和於鵬兩個人,其它的官員,大多也都存著這個心思。


    他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司馬袁修,問道:“袁大人,你也認同劉大人和於大人的話嗎?”


    袁修眨了眨眼睛,說道:“下官以為,劉大人和於大人所言,也……也有些道理!”


    張泓呆呆地看著袁修,過了半晌,他仿佛被一下子吸幹了力氣似的,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他喃喃說道:“殿下對你等,可是有知遇之恩啊!你等又怎能在殿下困難之際,背叛殿下?做人,又豈能無恥到這般地步?”


    於鵬深吸口氣,說道:“大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好一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話不是張泓說的,也不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說的,而是從大堂的外麵傳來。


    人們身子一震,不約而同地扭頭向門外望去。


    隻見從外麵走進來一行人。


    陶夕瑩竟然也在其中。


    為首的一位,頭戴草帽,身穿普通的布衣布褲,看打扮,就是個普通百姓。


    於鵬呆愣片刻後回過神來,怒聲喝道:“衙役!州府的衙役都死絕了嗎?誰準你們放外人進來的!”


    數名衙役從外麵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人們縮著脖子,端著肩膀,一個個哆哆嗦嗦,大氣也不敢喘。


    “我這個外人想進來,他們攔不住!”


    為首的青年一邊說著話,一邊摘下頭頂的草帽。


    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在場眾人,無不大吃一驚。


    吳王?


    這……這不是吳王嗎?


    李餘左手拿著草帽,右手背於身後,大搖大擺地走進大堂。


    人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緊接著,嘩啦啦的聲響連成一片,人們齊齊站起身,結結巴巴地說道:“臣……微臣拜見殿下!”


    說著話,眾人便要跪地施禮。


    李餘身形一晃,橫移出去數米遠,繞過眾人,向大堂裏端走去,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們的大禮,本王可受不起!”


    他這話,讓人們的身子同是一震。


    劉泗和於鵬對視一眼。


    李餘竟然來了梁州?


    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若是能擒下李餘,把他交給燕王,這就等於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二人以眼神交流,心裏迅速做出決斷。


    他倆幾乎同一時間從地上躥起,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隨著他二人的叫喊,就聽轟隆隆的腳步聲響起,從州府大堂左右的兩邊廂房裏,一下子湧出來數以百計的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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