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下個不停,習慣早起的少年盡管身體很不舒服但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按部就班燒水,煮飯。


    吃完飯,餘魚在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裏翻出一個木箱子,打開木箱,裏麵滿滿全是晾幹後的普通草藥,少年將這些草藥保管的很仔細,每一種草藥都用舊布裹好分離,隻是這些年下來少年從來沒有得過風寒之類的疾病,所以木箱中收藏的大多都是跌打損傷,止血化瘀的草藥。


    其實箱子內有些什麽少年心裏清楚的很,隻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希望自己也許有那麽幾次不經意收藏了幾味祛除風寒之類的草藥,隻是自己忘記了。可將木箱翻了個底朝天,餘魚終於泄氣,有時候記性太好還真不是一件好的事情,看來自己得進山一趟了。


    倒不是他不想去鎮上抓藥,隻是他知道自己支付不起那昂貴的診費藥費,沒有大夫的方子,藥鋪是不會給自己抓藥的,況且隻是一次小小的風寒,如果要去鎮子裏的醫館看病,說不得就得花上一筆不小的開銷,窮怕了的少年可不會去做那個冤大頭。況且這些年在山林裏他碰上不少采藥的鄉親,醫館的學徒也不在少數,閑聊之餘偷學了不少東西,而且他也以采摘草藥為生,祛除風寒之類的草藥他認識不少,也知道怎樣搭配煎熬。


    搖搖頭,看看外麵越來越陰暗的天色,餘魚知道梅雨提前來臨了,別看這會外麵小雨細如牛毛,不需半個時辰絕對又跟昨日一樣大雨臨盆,歎口氣隻得按捺住進山的打算,靜心打坐,希望那不知名的呼吸之法可以對自己有一點幫助。


    “吱,吱吱”


    娃娃從外麵跑了進來,餘魚睜開雙眼笑了笑說道:“外麵下著雨,你又跑到哪裏去野了?”


    娃娃不理會餘魚,跳上床頭窩進那個少年給他特意安排好的小鋪,趴在上麵呼呼大睡。


    餘魚討了個沒趣,也不再理會娃娃自顧自練習著怪異的呼吸之法。


    山中時而大雨暴虐時而細雨綿綿,這一下便是三天,從未停歇。


    第四日


    餘魚再也承受不住,他沒想到這小小的風寒居然有著這麽大的威力,自己自小習武,十歲時便開始進山劈柴采藥練得一身好體魄,隻是百姓都說病來如山倒,今日餘魚終於體會到這煎熬的滋味,搖搖頭歎口氣,看來這次熬不過去了。


    淒慘的身世,貧苦的生活,早將少年餘魚的心性鍛煉的堅韌無比,盡管頭重腳輕渾身乏力,關節各處酸痛無比。少年還是穿好外衣,披上老舊的蓑衣,別好柴刀,背上大竹簍衝著娃娃招呼一聲向著山內走去。


    今日天氣有所好轉,雖然天空依舊陰沉,不過好在風歇雨停,細如牛毛的雨絲斷斷續續時下時停,大雨過後山路泥濘難行,餘魚找來一根長棍當做拐杖,一路上仍舊走的極為艱難,不過好在這些年天天混在這山川林木之間,對於山中的一草一木餘魚都熟悉無比,這倒省了不少找草藥的力氣。


    一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少年體乏,苦笑一聲也不管地麵潮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粗重的喘了幾口氣,摘下竹簍看了看少的可憐的草藥,歎息一聲,心道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體魄和毅力,他沒想到平日子這輕鬆無比就如同吃飯一般簡單的事情,今天做起來會這麽困難,抬頭看看天色,計算一下腳程,餘魚無奈隻好站起身向著山下走去。


    當餘魚路過平日裏的那條小溪時,看到那顆枯死的海棠樹下站著一個身影,少年內心產出一絲恭敬,背著大竹簍走了過去。


    那道身影中等年紀,一襲青衫,身姿挺拔,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書生氣息,此時他正背對著餘魚靜靜的看著那棵海棠花樹,似是感應到少年的到來那人轉過身看向餘魚微笑。


    “先生”


    不等中年書生說話,餘魚躬身先行大禮,而餘魚懷中的娃娃似乎及不待見這中年書生,嘴巴一撇跳到地麵一溜煙跑的無影無蹤,中年書生見狀也不氣惱沒有多做理會。


    中年書生微微一笑問道:“前幾日你去了後山大江那邊?”在餘魚聽來先生的聲音還是那麽的溫熙,讓人聽了舒服無比。


    對於先生,餘魚不敢隱瞞恭敬回道:“是的先生,前幾日心血來潮就想過去看看。”


    “那你都看到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中年書生淡淡地說道。


    餘魚回憶起當日的情況,臉上神色複雜,內心思緒雜亂,但還是恭敬回道:“看到了。”


    “想知道那是什麽嗎?”


    餘魚知道先生問的是什麽,毫不猶豫的回道:“想。”


    “山川古嶽多精怪,名江大澤有蛟龍,更何況是這條大江。”提到那條大江的時候中年書生眼中滿是複雜神色,頓了一下又接著解釋道:“你那日撞見的便是蛟龍。”


    “龍!”


    餘魚大吃一驚,內心泛起驚濤駭浪,連忙問道:“先生這世間真的有龍嗎?”


    先生微笑,隨即說道:“大江盡頭,極東有一大凶之地名曰九幽無盡海,海底倒是有一條真龍,隻是這條真龍被困了幾千年的時光怕是早就身死道消,這個世間剩下的還能有點氣候的多數為蛟罷了。”


    餘魚聽了心頭一陣疑惑,因為先生說的是這個世間而不是這世間。


    世間有六大凶地,這些事情餘魚聽先生講過。


    他不知道先生為什麽會告訴他這些,不過卻聽的津津有味,也許是打小在這五指山長大,出於對山外麵世界的好奇,所以有時候餘魚反而更喜歡聽先生給自己講這些東西。


    餘魚清楚地記得先生說過這世界有六大凶地:極南十萬荒山蠻地,極北萬年冰雪寒域,極東九幽無盡海,極西無盡沙海還有上三天的妖域。這些地方要麽危險無比渺無人煙,要麽凶獸縱橫妖怪肆虐,都是一些大凶險之地,隻是先生隻告訴過少年五個地方,至於第六個地方餘魚也曾經問過,先生隻是看著少年微笑不語,轉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腳下的地麵,搞得餘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有那上三天是個什麽地方先生同樣沒有告訴他。


    先生見餘魚沉思不語話題一轉說道:“簍中的草藥正對你的病症,早點回家煎服好好休息。”


    餘魚身世雖然淒慘但是他自小聰慧,應該說他很聰明,不是那種耍心眼的小聰明,聽到先生這樣說連忙回道:“那學生先告辭。”


    看著餘魚漸行漸遠的身影,先生轉身看向小溪,那溪水中一尾不起眼的灰色小魚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此處,同樣盯著餘魚離去的方向,先生看著那條不起眼的灰色小魚沉吟良久。


    “唉……”


    一聲歎息,輕而悠長,枯樹下先生的身影消失不見……


    餘魚離開後,想著剛才先生說過的話對於外麵的世界更加好奇。正前行間餘魚看到道路的前方,那泥濘的山路上趴著一個嬌小的身影。餘魚詫異,走的近了發現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餘魚趕忙上前用手中的木棍輕輕戳了一下,見那人依舊沒有反應不由心中大急。


    少年心性,淳樸善良。再加上母親打小的教誨,先生的諄諄良言,所以當看到別人有困難時,餘魚總會喜歡幫一把,想到眼前的人可能是之前鎮子裏上山采藥的百姓,大雨來臨遇到危險被困在了山裏,所以餘魚趕忙上前將地上的人扶了過來。


    將人扶正之後餘魚一怔楞在原地,這是一位小姑娘,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眉清目秀,隻是少年著急救人沒有過多端詳女孩的長相,而且先生曾經說過非禮勿視。


    濕漉漉的頭發打著綹貼在女孩的臉上,衣衫也已盡被雨水打濕。


    餘魚小心翼翼的探出食指,發現這女孩的氣息仿若遊絲,還有氣息,隻是整個人卻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嚐試著呼喚了兩聲,女孩始終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再看看姑娘身上的衣衫完好,除了全身上下被雨水打透,看不出一絲破損,也察覺不出有任何的外傷,這下餘魚為難了,但這畢竟是一條人命,不得已餘魚隻好嚐試著將女孩背到身後。


    一下午的時間,病重的餘魚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女孩帶回自己家中,接著又跑回之前發現女孩的地方找回自己的竹簍。


    一來二去,徹底耗盡了餘魚所剩不多的體力,現在的他比之那位姑娘也好不到哪裏去,汗水和雨水夾雜在一起將他的衣衫浸透,氣喘如牛,呼呼作響。


    剛放好竹簍餘魚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一看之下頓時惱羞成怒,原來娃娃見餘魚背回來一個陌生人,而且這個陌生人還生的挺好看,天性頑劣的娃娃頓時閑不住了,它等餘魚離開以後,跑到灶房找來一塊木炭,在那位姑娘的臉上寫來畫去,直接將那姑娘潔白的臉蛋畫成了大花臉,木炭在姑娘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烏黑的劃痕,娃娃以此為樂正玩得開心就見餘魚從外麵走了進來。餘魚兩次來回又是背人又是找竹簍累個半死,這下更是氣個半死,想著都什麽時候了娃娃還想著捉弄人,心中暗想自己身體好了以後,一定要狠狠的教訓這家夥一頓不可,至於為什麽不是現在,很簡單,餘魚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了,哪怕喘口氣他都感覺無比的費力。


    娃娃是很聰明的精靈,當它看到餘魚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將殘剩不多的那點木炭藏在了身後,再看看餘魚的臉色一片平靜,鬼靈精怪的娃娃大眼珠一轉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之夭夭。


    餘魚差點破口大罵,不過少年心性敦厚老實,也習慣了娃娃的頑劣,張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算是作罷。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感覺身體恢複了點力氣,強撐地麵從地上爬了起來,無力的瞄了一眼躺在床上仍舊昏迷的少女,餘魚無奈,苦笑一聲不得已隻好先去柴房燒水,隨後找來一塊幹淨整齊的粗布沾著溫水將姑娘臉上的汙漬擦拭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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