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白夫人終於再次開口:“在很久以前,這下三天沒有書院,也不可能有書院。”


    餘魚沒有接話,認真的傾聽。


    白夫人似是陷入很深的回憶當中,喃喃自語:“九天十地,沒有任何人敢在這下三天,立道統,傳佛經,建書院,直到那個人去世以後,這下三天就亂了,也沒人能管得了,隻不過可笑的是,書院居然出現一位南先生,所以這書院才是下三天最有趣,也最可笑的地方。”


    對於白夫人這番話,餘魚有自己的理解,但是他不會過多的去辯論,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沒必要非得去扳倒別人的想法來證明自己就是對的。


    白夫人似乎知道餘魚在想些什麽,她笑笑說道:“你是不是想說,書院很好,教化萬民,提三綱,定五常。”


    餘魚被白夫人猜到了心思,也隻好點點頭,說道:“難道不是嗎?”


    白夫人點頭承認:“三綱五常是沒有錯的,錯的是這個書院。”


    餘魚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白夫人接著說道:“就拿這最簡單的來說吧,人間帝王,雄韜偉略,但僅僅隻為一個權字,卻殺父弑兄,雖然國泰民安,天下太平,但他自己是否又遵了三綱,守了五常?”


    餘魚搖頭。


    “但他卻依舊拿這一套來管束自己的子民,為什麽?”


    餘魚想了一會,不確定的說道:“書院是一部分人的書院,而不是這天下人的書院?”


    白夫人的神色很惆悵,餘魚看在了眼裏,他問道:“這些都和那個人有關嗎?”


    白夫人點點頭,又搖搖頭。


    餘魚很不理解,想了想說道:“你說的那個人是隕落在五指山的那位聖人嗎?可五指山隻是一個傳說,我問過馬小二,他說聖人墓無碑無墳,但這世間怎麽可能有無碑無墳的墓。”


    白夫人笑了笑忽然說道:“那隻是他的衣冠塚,至於這陵墓,你要往大了想。”


    餘魚挑挑眉毛,問道:“要多大?”


    “三天一地。”


    “下三天嗎?”


    “沒錯。”


    “那一地又是什麽?”


    “就是這整個世間。”


    餘魚舒了一口氣,說道:“我從小到大第一次離開五指山,走到滄沱城,算起來才走了八百多裏,但是聽馬小二說,光咱們瀛海龍洲就有十四個州,一百零八個郡,東西橫貫十三萬裏,我想象不出來這個世間到底有多大。”


    白夫人卻笑著安慰道:“想象不出來不要緊,你也不用去想,等以後有時間出去走走,你可以親自去看看這個世間有多大。”


    餘魚沉默了,他不知道等找到龍涎香回到五指山以後會怎麽樣,所以他不會隨便去承諾什麽,但是他真的想出去看看,僅僅憑著自己的一雙腳去丈量一下。


    白夫人見餘魚沉默想安慰幾句,可突然她神色一變,向著東方看去。


    餘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還是第一次在白夫人臉上看到這種表情,這種十分嚴肅的表情,餘魚擔心的問道:“白夫人,您沒事吧。”


    誰知白夫人臉色突然一變,臉上再次掛上笑容,餘魚看的出來那笑容裏全是譏諷與蔑視。


    白夫人搖搖頭說道:“我沒事,看來有人要有事了,他已經有點要坐不住了。”


    餘魚想了想問道:“是您在東海的那個朋友嗎?”


    白夫人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


    餘魚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皇甫雲疑惑的看著餘魚問道:“餘大哥,你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


    餘魚笑笑安慰道:“白夫人找我談話,所以耽誤的時間長了點。”


    說完餘魚徑直走進屋內,九兒已經擺好飯菜,餘魚草草的吃了幾口再次回到院子中練拳,今天吳道純沒有回來,餘魚也不擔心他,十一境的修士大能會輪得到他去關心?


    靜下心,餘魚練了一段時間,練著練著,忽然覺得體內有一股氣在動,餘魚大驚失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不認識其他的煉氣士,皇甫雲又太小,所以餘魚趕緊坐在地上學著吳道純的樣子盤膝打坐,按著他娘教給他的那種呼吸方式,想依靠這種煉氣的方式把那股氣找出來,最好是能逼出自己體外。


    餘魚沒有玉府,不能煉氣,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會吸納天地靈氣,他娘教給他的那種呼吸方式就是最好的煉氣法門,吸入體內的靈氣雖然不多但是餘魚還是感應到了,以前他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是現在他知道了,沒有玉府,引入體內的天地靈氣就無法沿著經脈進行周天運轉,就無法借此與天地共息,從而感悟天地造化,他的身體就如同一個破了的風箱,漏洞百出,呼呼作響卻毫無作用。


    餘魚很聰明,他從一開始的慌亂,很快便猜想到可能是吳道純在他體內封印的庚金之氣在作亂,也許是自己剛才練拳的時候,通過那特殊的呼吸方式不經意間觸動了它,所以餘魚趕緊學著吳道純的樣子,吸納天地靈氣,希望讓那股庚金之氣安靜下來。


    餘魚的這種方式有些徒勞,還是那個原因,他沒有玉府,但是他卻會煉氣士吐納的方式,天雷勾地火,想滅都不可能了,庚金之氣在餘魚的體內來回亂竄,雖然有吳道純留下來的真氣作為保護,但是很快這股真氣便被消磨殆盡。


    餘魚傻眼了,眼睜睜感受著體內的那股庚金之氣將吳道純的真氣一點點蠶食殆盡,就如同破繭而出的魔鬼。


    下一刻


    “哼!”


    餘魚痛苦的悶哼一聲,庚金之氣徹底沒了束縛在餘魚體內沿著經脈來回亂竄,而且庚金之氣所到之處,餘魚就感覺如同被刀割一般,餘魚緊咬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額頭上已經沁出豆大的汗珠,渾身開始痙攣。


    餘魚正忍受著庚金之氣所帶來的痛苦的時候,忽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餘魚扭頭看去,是白夫人。


    餘魚痛苦的滿臉汗水,青筋隆起,勉強開口說道:“白夫人。”


    白夫人沒有說話,她看著餘魚,忽然在餘魚的鐲子內取出之前送他的那個小瓷瓶,倒出一粒丹丸喂進了餘魚的嘴裏,丹丸進嘴的瞬間,餘魚的痛苦減少萬分,白夫人鬆了口氣,說道:“你不能煉氣,所以無法克製這庚金之氣,如果你想悟透這股氣的話,有另一種方法,承受住它帶給你的痛楚,感受它帶給你的傷害,通過那傷害去參悟它,這種參悟也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


    餘魚忍受著那股疼痛,連忙問道:“什麽方式?”


    “不斷的去練拳,讓它徹底融入到你的體內,融入到你的拳意甚至武道意境之中。”


    餘魚想了想說道:“沒問題。”


    白夫人眼神中露出一絲心疼,她一直把餘魚當做自己的晚輩,關心的說道:“要把碧靈丹的藥力去掉才行。”


    餘魚咬緊了牙關,狠狠的說道:“沒問題!”


    白夫人不再勸阻餘魚,搭在餘魚肩上的那個手掌往上一抬,一團碧綠雲霧狀的光芒就被她提取了出來。


    瞬間,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傳遍餘魚的全身,之前不知道解決的方法,所以隻能無助的去忍受,現在餘魚既然知道了解決的方法,那他立馬忍受著痛苦站起身開始練拳,餘魚的性格就是這樣,有路走最好,哪怕路上有太多的坎坷與絆腳石也沒關係,大不了就爬過去,沒有路也不怕,實在不行,那就劈出一條路來。


    白夫人看著餘魚執拗的樣子,深深的歎口氣離開了。


    小院裏,隻剩下餘魚一個人不停的在揮拳。


    餘魚明顯小瞧了這股庚金之氣,這種煉氣士才會接觸到的東西,玄之又玄,開始的時候它還隻是傷害餘魚的身體,可到後來餘魚發現這東西開始傷害自己的神魂,通過神魂甚至影響自己的武道意境。


    餘魚咬緊牙關,他之前在五指山被賈憨揍了七天,不是沒有好處,至少現在體現出來了,承受過那種死去活來的痛苦後,餘魚反而越來越興奮,雖然全身甚至神魂都承受著無比的疼痛,但是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出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餘魚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拳,他隻知道黑夜過去了,東方從魚肚白變成金光刺目。


    院落門被打開,九兒走了進來,她吃驚的看著餘魚,臉上充滿慌張與恐懼的神色,高聲喊道:“餘公子你怎麽了?”


    餘魚沒有吭聲,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回答九兒,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狼狽,身上的衣物早被庚金之氣撕成碎片,一條條搭在餘魚的身上,同時這些布條也已經被他身上的鮮血浸透。


    庚金之氣刺穿了他的皮膚,他的身上已經布滿數不清的傷痕,而餘魚的嘴裏也憋著一口鮮血,他愣是忍著沒有噴出來,那是庚金之氣傷害了他的髒腑與心肺。


    九兒的喊聲吵醒了還在睡夢中的皇甫雲,皇甫雲聽到聲音,鞋都沒穿就跑了出來,他看到餘魚的樣子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上前就要抱住餘魚,但是被餘魚用眼神製止住了,皇甫雲不明所以,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九兒和皇甫雲為難著急之時,吳道純從外麵走了進來,他雙目精光一閃,先是一陣憤怒,緊接著臉上的神色變成驚訝,再接著變成震驚!


    皇甫雲見到吳道純回來,連忙跑到吳道純的身邊,哭著喊道:“吳師伯,你快救救我餘大哥吧,他這是怎麽了。”


    吳道純立馬捂住了皇甫雲的嘴巴,讓他不要出聲。


    皇甫雲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見吳道純神色嚴肅,終於停止哭泣,不敢再發出聲音。


    吳道純見皇甫雲不再哭鬧,這才緩緩解釋道:“他在練化庚金之氣。”


    沒錯!


    不是煉化,而是練化!


    用自己的神魂與身體,甚至用自己的武道意境生生的將它消磨直至融入。


    用這種最原始的方法,去馴服它,然後讓它融入到自己的體內,神魂,甚至武道意境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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