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暖暖香風,吹入鼻息。


    張鈴鐺嚇到,下意識轉身要跑,被人摟住腰,下頜被控一卡一合,一粒硬硬的丸子順著喉嚨咕隆吞下,玉媚娘吻了她的額角,張鈴鐺僵住了,玉媚娘紅豔的唇,啟合間,熱氣噴吐在她唇瓣上,“合歡丸,知道是什麽嗎?”玉媚娘欣賞著她眼睛瞪大,瞳仁空洞恐懼,“合歡丸是我們合歡教鎮教之寶,昔年呀,我便是由這合歡丸控製,墮入了旖旎鄉中,一旦發作起來,能讓你浴求不滿呢~”


    張鈴鐺在發抖。


    玉媚娘捏著純白帕子,笑得嬌豔媚態,眼尾勾魂瞥了她一眼:“你懷裏的那三粒藥丸,是合歡丸,把它碾碎了,加入到水缸裏,三日後,我會賜你解藥的。”與小丫頭錯身而過,玉媚娘的聲音酥啞誘惑,“自然了,你若是要隨我一般錯過了得到解藥最佳的時候,情不得已的幹些旖旎事兒,墮落進地獄裏,就隨意你便是了~”


    玉媚娘的身影,消失無蹤了。


    張鈴鐺癱軟在地,渾身仍在顫抖。


    “黑狗——”李越美焦急的呼喚聲音,從霧蒙蒙的林間深處響起,“黑狗?你在哪?黑狗——”


    腳步聲窸窸窣窣的。


    由遠而近。


    有一道欣長的身影籠罩在她身前,天色亮起,手電筒的光芒弱化。


    “小鈴鐺?”


    張鈴鐺身體顫抖不止。


    吳官微微眯起了鳳眸,眉頭緊蹙,蹲下來,單膝擱在泥土,衣擺都弄髒了,骨相修長的手,挑著她的下頜,強迫她暴露在眼皮下,她臉色蒼白,雙目空洞恐懼,額角有紅唇印痕,唇上也有紅唇印痕。吳官扣了扣響指,才讓她眼瞳轉動,空洞的目光看向他,蓄滿了淚水,嘩嘩的水痕從眼角流淌,她咬著下唇不肯發出聲音,不受控的低低地溢出哽咽聲音。


    吳官憐憫,指腹擦拭她額角的紅唇印,指腹又擦拭了她唇上的紅唇印。


    李越美忿道,“你在做什麽?”


    吳官悶聲道:“她出事了。”


    李越美咬牙關,緊盯著張鈴鐺手臂那處涔血的纏縛住的布條,她垂在身側,秀氣的手指緊緊地攥成拳,李越美也忍不住將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她出什麽事跟我們有關係嗎?萬一她就是那張變數呢?”


    吳官沒回應李越美。


    “小鈴鐺,出什麽事了?”吳官漆黑的瞳仁,掠過了她手臂上再度涔血的傷,空氣裏有很濃的血腥味道,都是她手臂上散發出來的。那布條已經被血染透了,暗紅色的幹涸的血澤又被加深了抹豔麗,而她,臉頰上一片蒼白,目光中靈氣消失,瞳仁顫抖著恐懼,一行淚幹透了,又是一行淚潤澤滑過。


    她吸了吸鼻子,低啞著聲音答道,“那個女人,自稱是合歡教的。聽到你們的動靜,就跑了。”


    吳官鬆了扣著她下頜的指,站起身,環顧四周圍,果然在地上看到遺落的一串串腳印,小一號的腳印便是從張鈴鐺身邊踩著過去走遠了的。他又看到了那矮腳圓凳沾了暗紅色幹涸的血澤,看到了凳子麵上砸草藥留下的印澤,再看向跌坐在地上,身體顫抖不止,低低嗚嗚的哭泣的小丫頭,吳官俯下身,單手撈住她腰肢,卡米袋般輕鬆地夾著她離開林子。


    “吳官!”


    李越美在身後喊他。


    吳官腳下不停,依舊扛著人往前走去。


    李越美嚶嚶的哭了起來。


    吳官停住腳步,肯回頭望她一眼:“別哭,爺可應付不來兩個愛哭鬼。”


    李越美止住了淚,呆呆地望著他。


    吳官單手扛著張鈴鐺,上了山,回了道觀。


    天亮透了。


    道觀神殿香火騰升,殿內一道人孤獨立著,時而磕頭跪拜,口誦經文咒語,正在例行一日的早課。


    早課結束,度厄真人黎越走了出來。


    “師父,我的小書童不見了。”守候已久的李月華焦急道,“師父,能幫我找找嗎?”


    黎越:“何時不見得?”


    李月華搖頭,“我昨夜昏迷,醒來時,四下找,都找不到她。”


    黎越若有所思道:“靈寶教,有一人不大安分,你離他遠些。晚些時候,為師替你要回小書童。”


    李月華神色凝重:“何人?”


    “解怨真人,吳官。”黎越道,“你隻管離他遠些。”


    正言談間,有一道身影快步而來。李月華一下認出來,跑了過去,被黎越伸手抓住手臂,柔軟的臂,讓他眉頭蹙了蹙,眼底陰戾氣息之中透著一絲驚豔。她回頭,一臉訝異的看向黎越,兩人年齡相差不大,至多四五歲,李月華心底平白生出了幾分熟悉感與恐懼感,這種場景,她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李月華眼前恍惚間掠過一道畫麵,黎越跟她在床榻上纏綿……


    “啊。”李月華嚇了一跳,猛地甩了黎越的手,眉心緊蹙,倒退了拉開了與黎越的距離。


    黎越不解的看著她。


    “我被嚇到了。”李月華低低道。


    “嗯。”黎越不疑有它,走向了吳官,“解怨真人,你為何要拐走小書童?”


    李月華緊蹙著柳眉,盈盈靈動的眸子裏,倒映著黎越的背影,與那吳官的側顏,心咚咚空洞的跳動著,眼前恍惚間又掠過了一道畫麵,黎越摟著她在車廂內纏綿,車簾飛揚一角,窺見褚蕭抱琴落寞走過。


    我不要愛他了!那場噩夢中的少女哭聲,縈繞在腦海之中,李月華心如刀絞,疼得窒息起來。


    “公子。”


    一道低啞的女音響了起來。


    從吳官懷裏掙紮下來的張鈴鐺,小臉蒼白,站在她麵前。李月華一瞬間情緒崩潰,俯身一下子抱住了張鈴鐺。


    “你去哪了?”李月華啜泣道。


    張鈴鐺遲疑著,伸手回摟住李月華的腰,“找東西去了。”


    “不要離開我,不要讓人傷害我,不要讓人玷汙我。”李月華低低地說道。


    張鈴鐺蹙眉,微微眯起了眼睛,空洞的雙眼,漸漸聚焦了一點危險戒備的光亮,她聲音低啞,“我的職責,就是保護公子。”


    “把我徒兒嚇到了,要我如何懲罰你?”


    度厄真人黎越,冷冷地瞪視著吳官,憤然說道。


    吳官麵無表情地從度厄真人身旁走過,走到了張鈴鐺身邊,將一包密封袋塞給她,走了。


    黎越掏出一道符。


    “大師兄。”


    李越美柔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絕美的容顏上,掛著憔悴、落寞的情愫,眼圈泛紅,顯得之前哭過的痕跡。李越美眨動細密的一對羽睫,漆黑的眸子,對著黎越愣怔的目光直視,李越美柔聲勸道:“別為難他,是我的錯,才讓小書童跟著失蹤的。”


    黎越眼底掠過憐惜,走向她,“他惹你哭的?”


    李越美避開他熾熱的目光,與他錯身而過,柔和的聲音淡淡的響起來,“大師兄,我一夜沒睡,回去補覺了。”


    她走遠了。


    黎越的視線仍舊癡癡地望著。


    這一幕落在旁觀的李月華眼中,又覺得陌生,她腦海裏掠過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前不是這麽發展的……


    “小嗚,你有沒有覺得,你來過這個地方?”李月華跪坐在草席上,原來住五名弟子的房間隻有二人住著,顯得空落寬敞,一邊低語問道,一邊替她上藥,棉簽沾了消毒水,酒精的烈性觸及深可見骨的傷口,疼的張鈴鐺額上青筋突兀,咬著牙關,竟然能一聲不吭,隻淚水嘩嘩落個不停。


    李月華蹙眉,放下了棉簽,厭惡消毒水刺鼻,“這究竟是什麽藥水?我從未見過。”


    張鈴鐺取了棉簽,親自蘸取消毒水細細清洗傷口的草藥渣跟泥沙,粉嫩的傷口肉發膿,紅腫了一圈,她從密封袋取了一罐藥水,沾塗傷口,又用繃帶一圈圈的纏縛起來,撕了醫用膠帶黏住。她這才抬起眼眸,認認真真的看著愁容不展的李月華,“你是覺得這地方似曾相識嗎?”


    “嗯。”終於有人肯搭理她的心事,李月華附耳,低低地對她道,“我居然感覺到一些奇怪的畫麵,看到那個黎越,強迫與我纏綿,還用道符控製我。”


    吱呀——


    門忽然被推開了,李月華嚇了一跳,二人舉目望去,出現門邊的,是眉宇間陰戾氣濃鬱的黎越,他皮相生的好,隻是過分瘦削的麵容體魄倒更顯得他修煉勤苦,隻不知怎的,他給人入了邪道的感覺更濃鬱一些。夜裏深,李月華沒瞧清,此時光從黎越身後鋪了一地,他神色如同那角落的陰暗色調,他抬起三角眼,眼底流溢著忽明忽暗的光澤,他的聲音響了起來:“今日拜師吉時到了,別延誤了。”


    張鈴鐺先開了口,“是。”


    李月華反應過來,“是。”


    黎越走了。


    腳步聲消失在院門口。


    李月華渾身發抖。


    張鈴鐺牽起她的手,“公子,該去拜師了,有我在,你別怕。”


    李月華抬起眼,怔怔的看著張鈴鐺空洞的雙眼,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張鈴鐺附耳過去,低低道:“不拜師,他一定會傷害我們的。”度厄真人黎越的手段,那天街道上看得分明,陰戾而殘酷,她提議道,“拜了師,學一兩招道術,我們就能離開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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